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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科学家

沙姆林·琼斯博士不耐烦了整整一年,但这并不表示他已经逐渐习惯,而是正好相反。然而,这一年使他学到一件事,那就是萨克国务院催促不得。尤其因为那些官员大多是来自弗罗伦纳的移民,因此对自身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要重。

有一次,他曾经问川陀大使老阿贝尔——他在萨克住了很久,甚至靴底都已经生根——萨克人既然那么轻视这些人,为何允许自己的政府部门由他们掌管?

阿贝尔透过盛着绿酒的高脚杯,向他眨了眨眼。

“政策,琼斯,”他说,“政策。这是一种应用遗传学,配合萨克人的逻辑实行。他们的世界又小又没有价值;这些萨克人之所以重要,只因为他们控制着一个挖不完的金矿——弗罗伦纳。所以每一年,他们都在弗罗伦纳的田野和村镇寻找优秀的年轻人,把他们带回萨克接受训练。表现平平的留下来为他们处理公文、填写表格;而真正聪明的那些,就送回弗罗伦纳担任村镇的首长,也就是他们所谓的镇长。”

琼斯博士是个专业的太空分析员。他不大了解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而他说了出来。

阿贝尔伸出又老又钝的食指指着他,穿过高脚杯的绿色光线射到布满棱纹的指甲,中和了其上灰黄的色泽。

他说:“你永远无法成为行政官员,可别找我推荐你。听好,弗罗伦纳上最能干的人都全心全意支持萨克的政策,因为在为萨克服务时,他们会受到良好的照顾;而他们若是反对萨克,最好的下场是重新做个普通的弗罗伦纳人,而那可不妙,朋友,那可不妙。”

他一口咽下杯中的酒,又继续说:“此外,镇长和萨克上的办事员都不能生育下一代,否则就会失去他们的职位。这话的意思是,即使和弗罗伦纳女性生育也不行。当然,和萨克人婚配则是绝不可能的事。这样一来,弗罗伦纳的最佳基因不断自社会抽离,久而久之,弗罗伦纳将成为伐木工和汲水工的天下。”

“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他们将来会找不到办事员,对不对?”

“总有那么一天。”

因此,琼斯博士如今坐在弗罗伦纳事务部的一个前厅,不耐烦地等待获准穿越一道道关卡;弗罗伦纳籍的低级官员则在官僚迷宫中不停跑来跑去。

一位年事已高、已经不太中用的弗罗伦纳人来到他面前。

“琼斯博士?”

“是的。”

“跟我来。”

其实,利用荧幕上的闪烁号码就能召唤他,而空气中的荧光甬道就足以引导他前进。可是在人力价格低廉的地方,凡事都不必以科技取代人力。琼斯博士想到的“人力”专指男性,在萨克的任何政府部门中,他都从未见过女性。弗罗伦纳的女性大都留在自己的行星上,只有某些当女佣的例外,她们同样不准生育下一代。至于萨克的妇女,正如阿贝尔说的,则是绝不可能的事。

带路的老者做个手势,要他坐在面对“次长秘书”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他会知道那人的头衔,是因为它以发光字迹蚀刻在桌面凹槽中。当然,没有任何弗罗伦纳人的职位能超过秘书,不论他实际上掌管多少事务。弗罗伦纳事务部的次长与部长一定是萨克人,虽然琼斯博士在社交场合有可能碰到他们,却明白在部里绝对见不到他们本人。

他坐在那里,仍旧很不耐烦,但至少已较为接近目标。那位秘书仔细浏览着档案,将精密编码的文件一一翻阅,仿佛其中蕴藏着宇宙的奥秘。那人相当年轻,或许是个新近的毕业生,他像所有的弗罗伦纳人一样,拥有非常白皙的皮肤与颜色很淡的头发。

琼斯博士感到源自基因记忆的激动。他自己来自利拜尔这个世界,就像所有的利拜尔人一样,他的皮肤色素很深,属于一种深浓的棕褐色。像利拜尔或弗罗伦纳这种肤色如此极端的世界,在整个银河中十分罕见。一般说来,中等色调是普遍的规律。

有些激进的年轻人类学家提出一种想法,认为诸如利拜尔这种世界上的人类,乃是源自独立发展但殊途同归的演化过程。但年长的学者则不以为然,任何主张不同物种会经由演化而汇流的想法(最后甚至能进行异种杂交,正如今日银河各世界的人类这样),都会遭到他们的大肆抨击。他们坚持,不论起源行星位于何处,其上的人类已经分化成肤色各异的许多亚种。

这只是将问题推到遥远的过去,并没有提出任何解答,所以琼斯觉得两种解释都无法令人满意。不过即使到了现在,他发觉自己偶尔还是会想到这个问题。在那些民智未开的世界,基于某种原因,一直流传着远古时代曾有一场冲突的传说。举例而言,在利拜尔的神话中,就提到不同肤色的人曾发生过大战,一群战败的棕色人种逃离家乡,据称这些人就是利拜尔的创建者。

后来琼斯博士离开利拜尔,前往大角太空科技学院就读,接着一头钻进专业领域,早将当年那些神话故事忘得一干二净。从那时到现在为止,他只有一次真正感到疑惑。那是他在执行公务的行程中,恰好来到半人马星区的古老世界之一。这些世界的历史都以千年为单位,它们的方言也极其古老,很可能就是传说中早已失落的英语。在那种语言中,对黑肤人种有个特殊的称呼。

可是,为什么要对黑肤人种有特殊的称呼呢?其他特征的人都没有特殊的称呼,例如蓝眼珠的、大耳朵的、卷头发的……

秘书严谨的声调打断了他的冥想:“根据记录显示,你曾经来过这间办公室。”

琼斯博士用带点刻薄的语气说:“我的确来过,阁下。”

“但不是最近。”

“没错,不是最近。”

“你还在寻找那个太空分析员,他是在——”秘书翻了翻文件,“十一个月零十三天前失踪的。”

“没错。”

“在这期间,”秘书的声音又干又脆,似乎将话里的所有汁液都仔细榨干了,“一直没有这个人的下落,也没有证据显示他曾来到萨克境内。”

“根据最后一次报告,”这位科学家说,“他在接近萨克的太空中。”

秘书抬起头,他的淡蓝眼珠盯了琼斯博士一会儿,然后迅速垂下来,“也许没错,但这无法证明他身在萨克。”

无法证明!琼斯博士紧紧抿起嘴唇。过去数个月来,星际太空分析局告诉他的也是这句话,而且他们的回复越来越迟缓。

没有证据,琼斯博士。我们觉得你的时间可以花在更有意义的方面,琼斯博士。本局保证搜寻会继续进行,琼斯博士。

他们真正的意思是:别再浪费我们的经费,琼斯!

正如秘书刚才仔细陈述的,这件事始于星际标准时间十一个月零十三天前(对于这种事件,秘书当然不会用当地时间,他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两天后,他在萨克着陆,到分析局的当地办事处作例行视察。不料结果却是——唉,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他见到分析局的当地代表,一个纤细的年轻人。琼斯博士对他最主要的印象,是他不停嚼着萨克化工业生产的某种橡皮食品。

视察几乎告一段落的时候,那位当地代表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把嘴里的东西放到臼齿后面,开口道:“有个野外人员传来一封电讯,琼斯博士。也许并不重要,你也了解那些人。”

那是表示不屑一顾的通常说法:你也了解那些人。琼斯博士抬起头来,心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正准备说十五年前自己也是个“野外人员”,不过他随即想起,做了三个月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忍受。但正是由于那点怒气,使他阅读电讯时分外认真。

电讯内容如下:请保持直通密码线路对分析局中央本部开放,准备传送极度重要事件的详细电讯。整个银河将受影响。我即将经由极小路径着陆。

当地代表觉得挺有趣,他的嘴巴又恢复节奏性的大力咀嚼。“想想看,长官,‘整个银河将受影响’。那可真不简单,即使对一名野外人员而言。收到这封电讯后,我和他联络过一次,看看是否能从他那里问出个所以然,可是我失败了。他只是不停地说,弗罗伦纳上每个人的生命都受到威胁。你知道的,这代表有五亿人命在旦夕。他的话听来非常神经兮兮,所以坦白讲,当他着陆的时候,我可不想出面应付他。你有什么建议?”

琼斯博士说:“你有没有你们的谈话记录?”

“有的,长官。”经过几分钟的寻找,他终于找到一段胶卷。

琼斯博士用阅读机放了一遍,皱起了眉头。“这是副本,对不对?”

“我将原件送给萨克的行星间运输局。我想他们最好能开辆救护车去着陆场接他,他的状况也许很糟。”

琼斯博士心中很同意这个年轻人的话。处于太空深处的孤独分析员终于完成任务时,他们的精神很可能已严重错乱。

然后他说:“慢着,听你的口气,似乎他尚未着陆。”

当地代表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想他已经到了,只是没有人通知我。”

“好吧,联络运输局,取得详细资料。不论他有没有精神病,我们的记录中一定有详细资料。”

第二天,这位太空分析员在离开萨克行星的前一刻,又到办事处来作最后巡视。他还要去其他世界办些公事,行程有些匆忙。在几乎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问:“我们的那位野外人员还好吗?”

当地代表答道:“哦,这个——我正打算告诉你,运输局没有他的消息。我将他的超原子发动机能量型样送过去,他们说他的太空船根本不在近太空。那家伙一定改变了着陆的主意。”

琼斯博士决定将出发时间延后二十四小时。第二天,他来到位于该行星的首府萨克市的行星间运输局。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弗罗伦纳籍官僚,而他们一律对他摇头。他们收到过分析局的一位分析员将要着陆的电讯。哦,没错,不过并没有太空船着陆。

但琼斯博士坚持这件事很重要,因为那个人病得很重。难道他们没收到分析局当地代表与他的通话记录吗?他们张大眼睛望着他。通话记录?找不到任何人记得收到过。假如这个人真有病,他们只能表示遗憾,可是既没有分析局的太空船降落此地,也没有这样的太空船在近太空任何一处。

琼斯博士回到旅馆,左思右想考虑良久。延后的出发时间又过了,他索性打电话给旅馆柜台,要求搬到一间较适合长住的套房。然后,他与川陀大使路迪根·阿贝尔订了一个约会。

第二天,他整日都在阅读萨克历史。到了他与阿贝尔约好的时刻,他的心跳变成了愤怒的鼓声。他不会轻易放弃,他心里很明白。

年老的大使将这次会面视为社交性拜访,抓着他的手上下摇了半天。然后又把机械酒保叫进来,还不准他在头两杯酒没喝完前讨论任何公事。琼斯利用这个机会闲谈了些有用的话题,包括问及满是弗罗伦纳人的国务院,结果听到一席对萨克实用遗传学的精辟解释,令他更为火冒三丈。

在琼斯后来的记忆中,阿贝尔总是那天那个样子。深陷的双眼半闭在凸出的白眉下,鹰钩鼻不时徘徊在高脚杯上方,凹陷的面颊更加凸显了面部与身躯的瘦削,一根瘦骨嶙峋的指头缓缓打着拍子,好像和着一首无声的音乐。

琼斯开始叙述他的故事,他没有添油加醋,讲得并不生动。阿贝尔细心聆听,一直没有插嘴打断。

琼斯讲完之后,阿贝尔轻拍着自己的嘴唇,问道:“我问你,你认识这个失踪的人吗?”

“不认识。”

“也没见过他?”

“我们的野外人员都不容易见到。”

“他在此之前有过妄想吗?”

“根据中央分析局办公室的记录,如果那些真是妄想,这是他的第一次。”

“如果?”大使并未追究这一点,他改问道,“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寻求协助。”

“显然如此,不过是怎样的协助呢?我能做些什么?”

“让我解释一下。萨克的行星间运输局曾检查过近太空,寻找我们那艘太空船的发动机能量型样,结果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件事他们不会说谎——我不是说萨克人绝对诚实,但是他们绝不会说无用的谎言;而且他们一定知道,我能在两三个小时内查清真相。”

“的确如此,然后呢?”

“在两种情况下,能量型样追踪注定失败。第一,那艘太空船已不在近太空,因为它经由超空间跃迁到了银河另一处。第二,它根本不在太空中,因为它已经在某颗行星着陆。我不相信我们的人做过跃迁,如果他提到的弗罗伦纳的危机,以及攸关银河的重大事件,只是夸大狂的一种妄想,他无论如何会来到萨克提出报告,而不会改变主意匆匆离去。我对这种事有十五年的经验。如果说,万一他的头脑没问题,他的叙述千真万确,那么这件事就太严重了,绝不允许他改变主意而离开近太空。”

川陀老者举起一根指头,轻轻摆了摆。“那么你的结论是他在萨克上。”

“正是如此,而这又有两种可能。第一,如果他的确患了精神病,他不一定会选在太空航站着陆,有可能降落在这颗行星任何一处。现在他或许处于半失忆状态,抱病在四处游荡。即使对野外人员而言,这种事也非常罕见,但以前的确发生过。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失忆只是暂时性的。等到发作完后,病人会最先想起有关工作的细节,而不是任何个人的记忆。毕竟,太空分析员的工作就是他的生命。很常见的一种情形,是失忆症患者游荡到一所公共图书馆,查看有关太空分析的资料,然后就被人找到了。”

“我懂啦。这么说,你要我帮你和图书馆员管理局打个招呼,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向你报告。”

“不,因为我料想这件事不会有什么麻烦。我会要求把几本太空分析的标准参考书列为限阅书籍,任何询问这些书籍的人,若无法证明自己是萨克本地人,就把他们留下来问话。他们会同意这样做,因为他们会知道,或是他们的某些上司会知道,这样一个计划根本徒劳无功。”

“为什么?”

“因为,”现在琼斯说得很快,像是陷入一团颤抖的怒火,“我确定我们的人降落在萨克市太空航站,完全依照他的计划行事。他可能随即遭到萨克当局的监禁甚至杀害,无论他是否神智健全。不过这方面我也会追查。”

阿贝尔将几乎饮尽的酒杯放下来:“你在开玩笑吗?遭到杀害?”

“我看来像是开玩笑吗?不过半小时前,你对我怎样描述萨克人?他们的生活、繁荣与权力,全都仰赖他们对弗罗伦纳的控制。过去二十四小时,我读的那些书又告诉我些什么?弗罗伦纳的蓟荋田是萨克的财富。如今却出现一个人,姑且不论精神正不正常,总之他声称有个攸关整个银河的重大事件,使弗罗伦纳上男男女女都有生命危险。看看我们的人最后一次的通话记录。”

阿贝尔拿起琼斯扔到他膝盖上的那段胶卷,又接过琼斯举到他面前的阅读机。他慢慢地看下去,衰老的双眼凑在目镜上,一面凝视,一面眨眼。

“里面没有多少资料。”

“当然没有。上面写着有一场危机,还说那是十万火急,如此而已。可是当初绝不该把它送到萨克人手中。即使这个人错了,萨克政府怎能允许他到处宣扬心中的疯狂想法,而弄得银河尽人皆知?即使不考虑在弗罗伦纳上可能引起的恐慌,以及对蓟荋纤维的产量造成的影响,至少还要顾虑萨克—弗罗伦纳政治关系的肮脏内幕,将全部暴露在全银河的目光下。想想看,他们只需要解决一个人,就能避免这一切后果,因为我不能光凭这个通话记录就采取行动,而他们知道这点。在这种情况下,萨克会下不了这个毒手吗?你口中的这样一群遗传学实验者,是绝对不会犹豫不决的。”

“而你要我做什么呢?我必须承认,我仍然不清楚。”阿贝尔似乎不为所动。

“查出他们是否杀了他。”琼斯绷着脸说,“你在这里一定有个谍报组织,这点我们不用争辩。我在银河中闯荡够久了,早就过了政治青春期。在我利用图书馆做诱饵分散他们注意力的同时,你帮我追根究底查个清楚。而当你查明他们是真凶后,我要川陀做到一件事,那就是让银河任何一处的政府都了解,杀害分析局的人员绝对会遭到制裁。”

他与阿贝尔的首度会面就此结束。

琼斯说对了一件事。在安排图书馆配合这方面,萨克官员十分合作,甚至相当赞同这个做法。

可是,他似乎只说对了这件事。几个月过去了,阿贝尔的情报员在萨克上到处都找不到失踪者的踪迹,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十一个多月以来,情况一直没有改变。琼斯开始觉得该罢手了;他几乎已经决定,最多再等最后这一个月。就在这个时候,事情有了突破性的发展。那并非阿贝尔的功劳,而是来自他自己设置的、如今几乎已经遗忘的稻草人。萨克公共图书馆送来的一份报告,导致琼斯如今来到弗罗伦纳事务部,坐在一位弗罗伦纳籍官员对面。

那位秘书对这个案子做好了打算,已经合上最后一页公文。

他抬起头来:“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琼斯精准地陈述:“昨天下午四点二十二分,我接到一份通知,萨克公共图书馆的弗罗伦纳分馆为我留置了一个人,那人想要查询两本太空分析的标准参考书,而他并非萨克本地人。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听到进一步的消息。”

他提高音量,压下秘书试图做出的回应,继续说下去:“我下榻的旅馆有个公共接收器,能够收到超视新闻报道。报道提到昨天下午五点零五分,在萨克公共图书馆的弗罗伦纳分馆中,有个弗罗伦纳巡逻队员被打昏了,涉嫌这桩暴行的三个弗罗伦纳人已被通缉。在后来的新闻提要中,没有再重复这项报道。”

“而我十分肯定,这两条消息有连带关系;我也十分肯定,我要的那个人已遭巡逻队逮捕。我曾要求批准我前往弗罗伦纳,可是被拒绝了。我曾用次乙太联络弗罗伦纳当局,要他们将那个人送到萨克,结果没有收到答复。现在我亲自来到弗罗伦纳事务部,要求你们对这件事采取行动。要不就让我去,要不就让他来。”

秘书以毫无生气的声音说:“萨克政府无法接受分析局官员的最后通牒。我的上司曾警告我,说你或许会问起这些事,还指示了哪些事实是我该让你知道的。那个据报曾经查询限阅书籍的人,还有他的两个同伴——一位镇长和一位弗罗伦纳女子,的确犯下你提到的罪行,并遭到巡逻队的追缉。然而,他们并没有被逮捕。”

琼斯突然感到一阵痛苦的失望,但他根本懒得掩饰。“他们逃掉了?”

“并不尽然,他们躲进某个叫马特·柯洛夫的人开的面包店。”

琼斯瞪大眼睛。“竟然让他们留在里面?”

“最近,你有没有会晤过尊贵的路迪根·阿贝尔阁下?”

“这和他有什么……”

“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常常出现在川陀大使馆。”

“我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大使了。”

“那么我建议你去见见他。我们允许那些罪犯安然躲在柯洛夫的店里,是出于尊重我们和川陀的微妙星际关系。我接到上司的指示,若是有必要就告诉你,那个柯洛夫——你或许不会感到惊奇——”说到这里,那张白皙的脸孔露出像是冷笑的罕见表情,“我们的国家安全部早就知道他是一名川陀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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