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见规劝不动,便只好作罢,又转身回去清点贺礼。除却宇文哲这一份十分的别出心载之外,敦肃候府送来的东西倒也让夕鸢颇为吃惊,是一套雨过天青二十四彩琉璃屏,再加一件白狐皮大氅。
夕鸢猜想这绝不会是夕莺的手笔,想来……是因为这些日子,宇文昊与顾承恩等人关系愈近,所以敦肃候才备了如此厚礼的罢。只是那件白狐大氅,做工精美,兜帽上头的刺绣用的竟是蜀绣,名贵异常。那琉璃屏风虽然亦是名贵之物,却并非女子爱物,这大氅……只怕敦肃候不会这般细心,若不是他,那就只有敦肃候夫人了。
只消想了片刻,夕鸢便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利害,夕莺如今在府中,风头之盛必定盖过敦肃候夫人许多,她又有敦肃候相帮,夫人自然无可奈何。可夕鸢与她两房不睦之事,京中高门大多都有所耳闻,夫人这一次大约特意备了厚礼,大约也是为了让夕莺知道后,怄一怄气。
不过,她们在打什么心思并不重要,反正都是与她不相干的。那衣裳夕鸢想了想,还是让云谨收了起来,实在是颜色和做工太好了些,一捧在手中便觉得爱不释手。若不是此时气候太过炎热,夕鸢大约还要试上一试的,通体的白色狐毛,兜帽用的是淡淡如一抹薄烟霞的柔紫,只消稍稍一想,便觉得上身之后的模样,必定矜贵秀气。
倒还要多谢敦肃候夫人与夕莺赌气,才让她得了件这样好的衣裳。夕鸢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一笑,连眉眼都弯了起来。
除却这两样东西,其他的便都是些头面首饰、玉器绢扇之类的物件了,夕鸢只让云谨都放到了库里,留着或是赏人,或是寻个适当的时机,换成银子。
若真到了要走的一日,东西都是带不走的,还是银子方便,兑成银票便可带在身上。
算来算去,没送来生辰礼物的,便只有宇文昊了。
等到了用晚膳的光景,宇文昊才走进屋来,手中拿着一个长匣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进屋之后见了夕鸢便笑道,“你这一日生辰,可收了不少的好东西罢,可有看的入眼的?”
“都是好东西,不分高低的,我让云谨都收进库里去了,王爷若是想看看,大可去库里自己瞧。”夕鸢抿唇一笑,这会儿云谨和染香将菜都端上桌来,又替两人斟满了叫酒,便都垂首退了出去,掩上门扉。
宇文昊含笑举杯,“近些日子就没得过空,总是忙碌不休的,一直到了晚上才能过来瞧你。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罢。”
夕鸢亦是含笑,托起酒盏与他轻轻一碰,拢起袖子满饮一杯。谁知刚一放下酒盅,便听宇文昊道,“你手上带的这个手钏倒很别致,瞧着……仿佛是用虎骨所制,可是今儿新得的?”
“王爷真是好眼力,是今日睿亲王府送来的贺礼,云谨说带着能够辟邪净心,我便顺手带了起来。”夕鸢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慢慢说道,又起身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水。
宇文昊“嗯”了一声,颔首道,“三哥送来的,必定是好东西,这虎骨是有些灵性的,确实有辟邪的说法,你就带着罢。今日送了贺礼来的府邸,送的各自是什么物件,可都有人仔细记了?”
“小顺子都记了,等到了该还礼的时候,自然会派人送东西过去的。”夕鸢想起一事,笑吟吟道,“说起来,今儿个送来的东西里头,还有人送了夕颜阁的香皂来,我还跟云谨开玩笑,说可以送回到铺子里头,再上架重卖呢。”
宇文昊抚掌笑道:“你这也忒能算计了,不过法子倒是精明的很。说起来,你可曾猜想过,我要送你些什么东西?”
夕鸢眨了眨眼,抿唇笑道,“王爷一直没提此事,我便以为王爷将贺礼省了,其实省了倒也无妨,简朴也是大德行呢。”
“看看,我若是真的不送,还不知要招来你多少话呢。”宇文昊含笑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托起那匣子,递到她眼前道,“自个儿拆开看看,可不许嫌礼薄。”
夕鸢接过之后,解开上头的红绸带子,一开匣子,便见其中放着一卷画轴,摊开一瞧,果不其然是自己的一副画像。画中她一袭红裙,扬鞭立马,衣袂随风而起,连鬓发丝丝几乎都画得真切,宛如当时情景重现眼前一般。而在画卷左下处,还有一人骑于马背之上,遥遥望着。
她见了之后,确实不得不承认这画作的极好,可又忍不住轻声嘟囔,“哪有送人礼物,还将自个儿也一并画进去的道理。”
话音未落,她本想将画轴重新卷好,谁知整个拉出之时,里头却又掉出另一样东西来,在烛火下泛出幽幽光芒,精小玲珑。
夕鸢不知那是个什么物件,诶了一声后便弯下腰去,拾起一瞧,却是一颗骰子。
只是这骰子却有又不同于寻常的骰子,夕鸢留意到它上方有一道小小的裂痕,顺着一开,当中赫然摆着一枚小小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宇文昊声音低低响起,含着清浅笑意,眸中不必说是何等温柔模样,“我这份贺礼,大约不比他们送的贵重新颖,可却绝对独一无二,也算是真真正正的,礼轻情意重了。”
那画卷夕鸢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挂在房中,只是收好搁在了匣子里。而那骰子和虎骨手钏,则一并放在了妆台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夕鸢总觉得,若是时常将哪一个人送的东西带在身上,就像是自己对哪一方略有偏颇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