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拿起那块玉佩,通润细腻,背面果真刻着宇文哲的名讳封号。她淡淡一哂,却又将那玉佩推了回来,“多谢你的心意了,只是这玉佩你还是留着罢,我不会去招惹事端,这东西留着也是无用。更何况就算真遇上了什么难缠之事,凭我自己也未必不能应付。”
宇文哲怔了怔,“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说罢又不禁苦笑,“连我送你的那串虎骨手钏也不见你带着,只怕你是丢弃了罢,如今有我气息的东西,你是否都已经不愿碰触了?”
他提起那虎骨手钏,夕鸢心口微微一动,却没有说出那手钏如今在哪儿,只应他玉佩之事,“这和原谅不原谅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自食其力,不愿意沾谁的光而已,你不要多想。”她笑容轻柔淡雅,神色平和,只是语气却不容置否,十分坚决的将玉佩推了回来。
宇文哲见她执意如此,也别无他法,摇头苦笑道:“从前只觉得你聪慧温柔,识得大体,如今却更多了些刚强果断。明日我便要从襄平开拔,去往前线,你准备何时动身?”
“大约也是明日一早罢,说起来我就这样贸然跑过来,也没有同他们说上一声,想来必定是急坏了。”夕鸢抿了抿唇,迎上宇文哲那如水秋眸,露出一抹淡淡笑意,“一路保重,我该回去了。”
宇文哲眼中神情将他的不舍之意流露的昭然若揭,只是他却没有强留,微微颔首道,“等你到了苏州,定要记得寄信给我,寥寥几笔也好,千万莫要忘了。”
今日见到宇文哲对夕鸢而言可谓是个天大的意外,宇文哲虽然瞒骗了她,只是他从前对她的种种体贴关怀,毕竟不能因着一件事便全盘抹杀了。她固然是不愿宇文哲因为自己而耽误了终身大事,只是看他如此恳切神情,又难以回绝,便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虽不算君子,但也讲究一诺千金,答允了就一定做到。”
她知道自己不可再耽搁下去,当断则断,当走则走,不可再拖泥带水。然而她转身离去之际,却听得身后宇文哲低低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奈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夕鸢心口一紧,只作没有听清,加快脚步走出了茶馆,没有驻足,更无回眸。
方才追那抢她钱袋的人虽然绕了两条巷子,可好在这些巷口巷尾都互相接连,夕鸢出去后只走了极短的一段路途,便见到了方才作画的高台,而楚离、云谨几人,则正在高台下等她。
染香和云谨的脸色都白的不见血色,王富也是一脸慌乱,只有楚离负手而立,神情淡然。
夕鸢一走上前去,便被云谨与染香上前围住,先是上下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番,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抚着胸口脸色稍缓了些。云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小姐刚才跑去了哪儿?那钱财是身外之物,万一那人不单单是要钱,还想着害命,那可怎么是好啊。”
染香连话都快说不出来,拉着夕鸢便要哭咽出声,夕鸢见状连忙道:“我方才就是一时情急,觉得五十两怎么能让他白白夺了去,好在银子拿了回来,我也没什么大事。倒是你们,幸亏知道在这儿等着我,若是按捺不住去四下寻我,这襄平城又极大,只怕咱们必要走散。”
云谨轻声道,“都是楚公子说的,交代咱们不必四下去找,说小姐不会有事。奴婢初时心里还不安的紧,如今见小姐平安回来了就好,往后千万别再一个人离开了。此地又非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奴婢真是想想便要吓去半条命了。”
夕鸢忙又好言安慰了她们几句,另将怀中银子取了出来,要云谨拿去放在马车中的箱子里头。好容易这会儿众人心都踏实了下来,夕鸢才走上前去,半带调侃的问楚离道,“你为什么知道我不会有事,还让他们在原地等着?方才我去追那人的时候,我见你也毫无动作啊,先前不是还同我说什么,有你在的时候,就不必我动手了么?”
楚离瞥了她一眼,“那人我曾见过,就在睿亲王府当差,京里王府的奴才忽然到了襄平,还抢了你的钱袋,能有什么别的缘故。”
夕鸢讶异道:“那人跑的那样快,你都能看清他的脸?”她这一路追赶过去,都没瞧见一下正脸,楚离竟扫一眼就认出他身份了?
“那也叫快么?他刻意将步子放得慢些,就是为了让你能够追上,从而将你引到睿亲王的面前去,我说的可有偏差?”
夕鸢顿时哑口无言,撇了撇嘴轻声道:“若是你早些告诉我了,我就不必跑的那样费力了,合着你就是等着瞧我笑话罢。”
她发现,楚离在同女子说话的时候,着实不太讲究什么恭谦之道,虽然不是明目张胆的尖酸刻薄,可是那话里挤兑你的意思,却一点儿也不少。
从前他沉默寡言,还瞧不出这个特点来,如今话稍稍多了些,毒舌本性也随之展露。
然而楚离对她的埋怨之言却不加理会,众人又上了马车,夕鸢只当是他们要在这襄平城中找一处过夜的地方,因为今日若走出襄平,只怕到日头西下之前,都到不了另一处地方。
谁知走了许久,途径许多客栈都不见王富停车,夕鸢心头正觉奇怪诧异,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几声吆喝,仿佛……隐约还有些水声?
她掀起窗帷向外望去,看清眼前地方之后,惊诧不已。王富已经停下了马车,而掀起车帘的人竟是楚离。他与夕鸢对视一眼,悠悠说道,“等一会儿找上个可信的船家,咱们改走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