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就在夕莺跟前,夕莺迟疑了许久之后,终于伸出手来,握住夕鸢的,低声说了句,“多谢你了。”
红烛幽幽,在此刻忽然“啪”的跳了一下,夕鸢望着那烛火道:“灯花爆,喜事到,看来今日之后,日子就要过的平安顺遂起来了。”
夕莺眼中泪水终于也落了下来,只是唇角却挂着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今晚之后,前尘往事便如这长久的积雪一般,让风吹得消散无痕。
那日之后,夕莺便每日与云谨一起,在夕颜阁中调制花露水。那日招进来的女工,倒是个个都勤快的很,只是却谁都不及夕莺手脚利落。且她从前毕竟是过过好日子的人,品位上自然要好些,包装香皂时候香纸的折法摆放,也能教导其他女工。她话不多,做活又细致,自然招人喜欢的很。
云谨曾私下同夕鸢说过一回,“奴婢想着,这夕莺姑娘从前没做过这些事情,还怕她一下子做不上手。谁知,她倒做的顺手的很,极为尽心呢。”
夕鸢含笑道:“那不是很好么?她做的尽心尽力,你也能够省心不少。”
“自然是这样,不过这夕莺姑娘怎么忽然一下转了性子,对小姐这样死心塌地起来。”云谨觑着她的脸色,轻笑着问道,“可是小姐与她说了什么,才彻底收服了她?”
“我又不是托塔李天王,什么收服不收服的。”夕鸢笑着拧了把云谨的脸颊,随口道,“不过是她自己想明白了过来,不再执拗了,至于尽心做事,大概还是觉得心里头亏欠了我的,想要尽力还上一些罢。”
云谨点头轻叹,“如今她仍不肯与小姐同桌用饭,大约也是心里还觉得别扭,随着她去罢,总有彻底明白过来的一日。”
夕鸢露出赞同神情,目光落在窗外的嫩黄娇艳的迎春花上,不由得笑意愈浓,“冬去春来,时气都更替这样悄无声息,人心的更改,就更容易了。”
苏州的时气确实奇怪的很,分明前几日还冷得不成,这两日天气一下就暖和了起来。且连皮袄皮裙都不必穿,直接就能换上绸缎衣裳,早晚系个披风,正午的时候连披风都用不着。
只是刚开春不久,夕鸢便接到一个久违的帖子,竟是萧府下的。
“我们太太说了,久不见小姐,挂念的很,特请小姐过去吃茶说话。”来传话的婆子一脸恭敬,堆满了笑意,“不知道小姐有没有空,是否肯赏脸过去?”
夕鸢将那帖子放在手里,反复看了两次,笑了笑道:“还劳烦嫂子亲自跑来一趟,打发个小厮来不就得了,云谨快给嫂子上茶和点心。”
那婆子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咱们也是听太太的差遣,小姐千万不要这样客气。太太还等着我过去回话,小姐瞧瞧这是能不能应下?”
“萧夫人特意请嫂子送了帖子来,我若是再不答应,岂不是太不懂礼数了么?劳烦嫂子告诉夫人一声,明儿个一早我就过去叨扰。”
“哪里是叨扰呢,夫人知道了必定欣喜,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也不要云谨去送,笑了又笑的走出门去。等那婆子走后,云谨低声道:“小姐真要过去么?这萧夫人同咱们有许多日子没有来往了,如今怎么忽然又要下帖子请小姐。这两日楚公子不在苏州,若是弄出什么麻烦事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能有什么事儿,她请我过去,大约也就是说说话罢,你怎么把她想的跟洪水猛兽一样?”夕鸢不觉好笑,随口道,“再说了,她若真相对我怎么样,我也不会任由她为所欲为啊,你不用那么担心。明日一早你去铺子,我去萧府,至多正午前后也就回来了,她若要留我用饭我也不用,这样可放心了?”
云谨听她这样说了,也只好点头应了下来,又叮嘱夕鸢遇上那兄妹俩也别生口舌,交代了一通话才肯作罢。
次日一早,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云谨便又想劝她别出门去,夕鸢伸头瞧了瞧外头的雨势,“也不算大雨,再说我又不是走着过去,淋不到多少的。你从昨儿个开始,就一直劝我别去萧府,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奴婢也说不好,只是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稳,打今儿个早起,这右眼皮又跳了两下,便觉得……”
“便觉得那萧夫人要害我?你未变太多虑了,她也不是头一次见我,要有害我的心思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夕鸢今日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长发,没有多余坠饰,却更显出尘,柔声宽慰她道,“你就是关心则乱,我倒也很是好奇,她忽然下帖子给我所为何事。好了好了,我该走了,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罢。”
云谨的担忧夕鸢有些不大明白,只是萧夫人突如其来的找她,相信必定有事。
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就还要见了她的面,才能知道。
夕鸢到了萧宅之后,那天来传话的婆子引着她走进一间偏厅里头,笑着端了茶水点心来,“小姐先坐一会儿,太太正在佛堂诵经,一会儿念完了经文,就过来见小姐。”
“不急,诵经礼佛的事情要紧,我在这儿自己先坐一会儿罢,嫂子去忙活就好,不必管我。”
那婆子哎哎的应了几声,一笑露出少许黄牙,看的夕鸢心头有些许不适。她又替夕鸢斟满了茶水,才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夕鸢见着屋里的架子上还放了几本书,一时无趣便拿起一本来翻看,只当打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