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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毒杀

翻落于地的灯笼转眼便烧得只剩个竹壳,晚风带起一片灰烬飘飞院中,忽隐忽现。杂乱脚步声响起,院中各角落突然涌出无数黑影,手中武器映着微火发出妖异光芒。

屋檐上齐齐跳落两个身影,左边那人身形魁梧,手握一把巨斧,正是童大海。另一人颧骨高耸,眼眶深陷,双目如死鱼般突出,暗夜里乍看之下犹如恶鬼,此时他手中还提着个昏迷不醒的人。

吸血一派的武功过于邪恶,反噬极大,连修炼者的面容都会变得狰狞无比。君惟明心道,那面容丑恶之人必是吸血魔无疑。他刚要开口,童大海已箭步上前,“无须多言,今夜我等便是来杀你的。”话刚落音,已一斧挥出。

那斧极沉,来势凶猛,连带出的风声都呼呼作响,君惟明不敢硬接,侧身避过,以剑鞘尾轻点来斧,欲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斧头拨转方向。不料对方天生神力,这一拨却令他自己因此失衡。

此时,慵懒不屑的声音从屋檐上方传来,“跟你这种鲁莽粗人一起办事,还真是大煞风景。”语罢那人还轻笑两句,其音极为年轻。

一名身着浅色锦袍的年轻公子站在屋顶,侍卫端了个软垫放在他身侧。他拍拍衣袍舒闲坐下,笑吟吟地看着底下众人对峙的一幕。

那公子衣饰仪态皆不俗,却是不知是什么来头。君惟明脑中忽地闪过方才莫潇湘临走时意指的“那小子”,他心道,莫非这少年公子便是今夜主谋?“阁下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少年公子接过侍卫奉上的美酒,轻啜一口,仰头看天,“小爷只是路过,见到此处有打架便来凑凑热闹。怎还不开打?倒是可惜了今晚这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童大海听到少年公子说他是鲁莽粗人,却是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若非瞧你是小王爷的分上,老子早一斧劈了你。”却对小王爷身侧四个侍卫颇为忌惮。

“小王爷?”君惟明心中一凛,魔教此番果然和官府有勾结。他凝神去看,倒吸口冷气,“瑞王爱子江辰?”他心中惊疑非常,君家和皇族的关系亦匪浅,但瑞王此举却是何意?

那边吸血魔等得不耐,“办正事要紧。”伸手一挥,按捺良久的魔教众人齐齐上前,杀声震天。

君惟明一个唿哨,十二铁衣卫从厅后方涌出,动作整齐划一,气势轩昂。魔教众人为其气势所迫,不由得脚下一滞。

“结阵,擒人。”君惟明语毕,转身抽剑与童大海斗在一起。

铁衣卫听得号令,十二人兵分两路,八人迎向魔教教众,另四人手提绳索鞭子飞身扑向吸血魔。

吸血魔此刻手里还提着个人,看到四名铁衣卫攻来,他边走避边张口咬向那人颈脖动脉。铁衣卫两人手中长鞭挥出,直取吸血魔脸面,另一个从侧截上,伸手夺人,最后那个抽出腰间弯刀,劈向吸血魔下盘。四人间的配合天衣无缝,宛若早已演练无数遍。

吸血魔刚咬上手中人的颈子,便被铁衣卫逼得松开嘴,左右躲闪。童大海正与君惟明缠斗,抽空插嘴说:“叫你之前便吸好,你非要拎到当场吸,专门来吓人的么?”

吸血魔闪过两鞭,返身飞脚踢开弯刀来袭,手中之人却被铁衣卫夺了去,他神色尴尬,羞恼回嘴,“我就爱动手前吃宵夜,怎地,这你也要管?”

再说另八名铁衣卫抽出弯刀,寒光四起。魔教众人见他们气势凶猛,未战而心先怯。再加上八个人组成三角阵法,协作配合,每个人都能互相成为对方的左膀右臂,联合出击。魔教教众人心松散,根本无法匹敌。

一名魔教弟子被铁衣卫砍飞出阵,飞过吸血魔身侧时,被他伸手捞过。吸血魔吸了几口血,桀桀笑道:“横竖你要死了,这点血莫浪费,给我补补好打发这几个阴魂不散的小子。”正吸间,小腿已被弯刀划中,他忙把人扔开,挥掌打中一名铁衣卫的小腹。

屋顶上的小王爷江辰看得乐不可支,鼓掌笑道:“真是精彩。”又转过头去看君惟明和童大海。

童大海天生神力,一斧劈下来,重逾千斤。君惟明并不硬接,展开身法迂回旁击,并使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之道,将斧上力道反击回去。他回身看见铁衣卫在吸血魔处受挫,便足尖一点,飞身闪过去架开吸血魔的利爪,化解那名铁衣卫的危机,这才转身跳回,拨开童大海砍来的又一斧。

童大海怒道:“你打架这般不专心,可是瞧不起我?”

君惟明身形上纵,在空中叫道:“铁衣卫从小与我一起练功习武,亲如兄长,他们有难,我自然要去解围。反之我若危急,他们亦会生死相酬。”童大海闻言一呆,抡圆了斧头朝空中猛劈。

吸血魔和四名铁衣卫战到酣处,一个回身,却见身前站了个人死死盯着他,目光恨意充盈。他皱眉道:“你不去围攻铁衣卫,看着我做什么?”那人心情激荡,一刀砍来。吸血魔身后有铁衣卫,面前受刀,只能往侧避过,“你疯了,是我!”

那人又复攻来,声嘶力竭,“杀的便是你,我大哥招你惹你了?他原本伤不重,却被你吸了血,还能活么?”

吸血魔暗叫晦气,身法却不慢,“那又如何?吸几个教内弟子的血,你能奈我这长老何如?”

小王爷接口道:“该吸,该吸。简直是吸得好啊。”说罢哈哈大笑。魔教弟子人人心中皆不是滋味,加上苦战铁衣卫不下,已有人故意后退躲开战团。

四名铁衣卫见得情形有变,交换几个眼色,抖开大网一人牵住一角。吸血魔受阻本已气恼不堪,此刻听见脑后风声袭来,正欲避过,哪知从左右抄近的两个铁衣卫一个用鞭,一个用弯刀将他的退路封杀得滴水不漏。

大网瞬间罩下,吸血魔来不及挣扎,已被铁衣卫拿了绳索捆上。四人动作配合默契,罩拿捆绑一气呵成。吸血魔欲用内力挣脱,却发觉网罩和绳索乃用金蚕丝混入钢线绞缠而成,十分坚韧。那死了大哥的魔教弟子欲一刀朝吸血魔砍下,只听童大海大喝“住手!”,手中大斧飞出,立时把那人砍成两段。

四名铁衣卫拿了吸血魔,和另八人一起退到君惟明身边。

这时,诱人花香飘来,悠悠沁鼻。十个身着软绸、脸蒙轻纱的娉婷女子走入院内,人人手捧一盆艳丽的花。领头女子娇笑上前,“奴婢们奉家主之命,给君少堡主献上西域曼陀罗花。”

小王爷江辰在屋顶啧啧出声,“真是花香如风,美人如水。我怎就没这般好福气?”

君惟明未曾接触过曼陀罗花,但见其色泽艳丽,香气浓郁,而那群女子又来得诡异,必无好事。他当下心念急转,寒星剑芒指向领头的女子,“将这些花搬走。”

众女子急身后退,“此乃我西域花中珍品,君少堡主切莫辜负我家主人一片苦心。”

江辰急道:“各位美人姐姐别忙走,不如留下陪小爷在屋顶赏星观架,岂非美事一件?”空中只飘来几声娇笑,众女子早去得远了。

瞧着那些在暗夜中妖娆夺目、香气盈鼻的曼陀罗花,君惟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低声吩咐铁衣卫,“大家屏住呼吸,去将那些花搬走。”

暗处却有人道:“大哥不必费心,早已迟了。”

君惟明全身大震,不可置信地瞪眼。漆黑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青衣长衫,身背一卷长条形物事,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君惟明盯着那人看了半晌,面上神情虽不变,但眸中已转过无数情绪,惊疑、迷惑、了悟、愤怒,继而寂静。那潭看似平静的深鸿下,隐透汹涌暗流,“你为何如此?”

“各为其主,小弟我亦是身不由己。”林渊清俊的面容淡定如常,与魔教众人站在一处,更显卓尔不群、玉树临风。

铁衣卫悚然变色,君惟明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原来你竟是魔教中人?!自始至终便是?”握着寒星剑的右手却紧紧扣起,指节发白。

林渊微微一笑,“看来大哥若非得知真相,始终不肯安心就死。也罢,我便告诉你,本教名为焚天教。我林渊,正是教主义子。今日此局我已布设良久,久到与你相识那日起。”

君惟明浑身发冷,却淡淡道:“那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数年来,我对大哥和君家堡,事无巨靡,都探得清清楚楚,所做一切,便是为了今日。教主之意,是令我取你而代之。君家堡商家遍布大江南北,富可敌国,大哥你说,这可诱人否?”

屋顶上的江辰此时忍不住插嘴:“嗯,富可敌国,的确诱惑不小,连小爷我都忍不住要蹚这趟浑水。”

林渊笑道:“小王爷放心,林某应下的事不会反悔。瑞王如此势大,我可不敢出尔反尔去撩虎须。”他回头看向君惟明,“此外,本教和君家堡势不两立。谁叫伯父当年留下了那摊子恩怨情仇,父债子偿这句话,大哥没听说过么?”他淡笑如春风,口里称着大哥伯父,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和君惟明亲如兄弟般絮絮而谈。

君惟明冷声道:“你人多势众又如何?我君惟明虽不理江湖事,但武功可没有放下,更何况以铁衣卫之能,岂是尔等可敌?”

林渊微笑击掌,几人稀稀落落从他身后走出,为首一人身材高瘦,正是瞿飞,余下的尽是君家商铺的人马,邹天启亦在其中。

“不错,里应外合,收买内奸将我引来此处。”君惟明厉声朝那几人喝道:“试问君家堡可曾有亏待各位?”瞿飞等人低头不敢看他,满脸羞惭。

“大哥不必吃惊,他们有把柄被我拿在手上,莫说背叛君家堡,就算逼他们杀了自己妻儿老小,也不无可能。”林渊悠闲而道,仿佛谈论天气般自然。

君惟明惨然一笑,平举手中寒星剑,“事已至此,动手吧。我与你倒是从未好好较量过,今晚便在此处决一死战。”

林渊双手负在身后,啧笑摇头,“我与你单打独斗,未必能赢。大哥还不明白么?今夜并非你我决一死战。”他微眯双眼,双瞳紧缩,“我一番辛苦谋划,今夜此处便是你与铁衣卫的葬身之地。大哥现下不妨运功提气试试看。”

君惟明心里苦笑,他又何尝不知?方才运功时他已发觉内力受滞,小腹内有如火烧,“是这些曼陀罗花?”

林渊摇头,“曼陀罗花香无毒,只不过这两日各位的酒水茶饭中都被下了狼尸草汁液。这种汁液无色无味,单独服食对身体无害,其暗藏的毒性只有用曼陀罗花香才能引出。十二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各位身中剧毒,难道还妄想能逃出生天?”

君惟明充耳不闻,眼光飞速扫过身周,转头低道:“西首。”长身暴起,淬寒剑芒直取林渊。

林渊抽出腰间翠玉笛,贯注内力往逼近的剑身一隔,避开了去。他在江湖上被称为玉笛公子,一管翠玉笛便是常用兵器。只见他姿态优雅,玉笛横转,左手却从下急翻,拍出的掌心透红如血。

君惟明见得古怪,人在空中扭腰,以剑尖点地,闪过厅中大柱旁。林渊旋身逼近,在柱上留下一个深深掌印,哧然作响。君惟明凝神看去,那掌印边缘犹如火烧,与当日君安尸身上的毫无二致。

“原来君安是你杀的。”君惟明反手一剑,手腕快速旋转,剑尖如花蕾绽放,在与空气的摩擦中,放出刺目光芒。林渊吃了一惊,只见眼前剑花与白影忽左忽右,无处不在,他举笛挡隔一阵,手中变轻,这才发觉玉笛已被寒星剑削得只剩小半段。

童大海正被四名铁衣卫围攻,始终占不到便宜,他看到林渊吃瘪,放声大笑,“哈哈,如今玉笛公子手中没了笛,要变成无笛(无敌)公子了。”

小王爷亦附声笑道:“妙极妙极。”

林渊哼了一声,手中残笛贯以内力甩向君惟明,他阴着脸说:“我劝大哥莫要这般拼命,运功血流越快,毒便发作更快。”

那段残笛来得猛疾,君惟明纳气运劲于剑,直削过去。残笛刚化为片片碎玉,他却忽觉腹内如烈火中烧,瞬间内力尽泄。他摇着身子砰然单膝跪下,右手寒星剑猛拄于地,引迸闪闪星火。

抬眼看去时,众铁衣卫同样步履沉重,身法变慢,更甚者已摇摇欲坠。魔教众人见机不可失,一改初时的胆怯,竟人人争着上前厮杀。院中形势立变,已有两名铁衣卫被砍倒,其余几人忍住体内毒发之苦,将受伤的同伴护在当中。

林渊笑吟吟瞧着毒发跪地的君惟明,“给大哥下的分量可是他们的双倍啊。你可曾记得离堡前一天夜里的人参燕窝?”

君惟明听得此言,全身大震,如受雷击,“你、说、甚、么?”

“那碗燕窝里,可是放了不少狼尸草汁啊。”

君惟明心中大痛,腹内翻搅如刀剑乱刺,一口黑血猛然吐出,“婉儿……为甚么?”后面半句却是对着林渊发问。此时,君惟明额头青筋突显,苍白面孔衬着唇齿上的黑血,宛如地狱修罗。

“苏家十余年前就入了本教,更何况,她也早是我的人。”林渊摇摇头,“那晚若非君安无意间撞见我俩的好事,我原本也没必要对他痛下杀手。这样也好,让你有所顾忌未能将二十四铁衣卫尽数带来,真是天助我也。”

君惟明一鼓作气暴喝飞起,对林渊的拳掌不躲不避,手中利剑宛若游龙,直取其颈项。

林渊没料到他身中剧毒还能如此威猛,更迫于他这般拼命的打法,自己竟无从避起。下一瞬林渊只觉颈中大凉,寒星剑芒已闪迫眉睫。他强自镇定,“你杀了我也没用,中了双倍狼尸草毒之人,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留下铁衣卫的性命,否则,我与你同归于尽。”君惟明冷汗直冒,方才那一击已耗去不少内力,引发体内毒素蔓延。

林渊沉默了一瞬,“好。”喝令教众罢手,并掏出个小瓶朝铁衣卫扔去。

铁衣卫倒出药丸却不服用,径直递到君惟明面前,“少主身中双倍毒,快服解药。”

“给众兄弟服下,你们合力冲出去。”君惟明见那名铁衣卫怔立不动,他又低喝:“你敢不听我号令?快去!”那人猛一点头,目中含泪。

眼见众人服下药丸,君惟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软下欲跪倒,他眼内杀机却突然显现,手中寒星剑猛然挥起。

林渊一直提防着,见此当即挺身后仰,脖子上却已现出一道红痕,鲜血汩汩流出。

君惟明知道再无机会手刃仇人,不禁长叹一声。

林渊忽地使了个眼色,童大海哈哈大笑,“果然是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奸诈小人。”一马当先又向铁衣卫杀去。

“大哥,你方才错失良机,如今可是再无机会杀我了。”林渊笑吟吟地负手而立,准备欣赏君惟明全军覆没。

十二铁衣卫有人突发一声吼,“跟他们拼了!”众人豪气顿生,似乎已忘了身中剧毒,人人骠勇如虎。魔教教众纷纷倒下,遇到铁衣卫这般不要命的拼法,恐怕最后也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林渊见势不妙,忽朝屋顶喊一声,“小王爷也该看够热闹了吧,是不是该来帮忙了?”

江辰哈哈大笑,极为开心,“不错不错,今夜我算是见识了玉笛公子的阴险狡诈、言而无信。”说罢轻轻击掌。

瓦片簌簌响动,无数人爬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利箭伸出,微闪暗蓝幽光,直指院中厮杀的众人。

魔教教众见得头顶利箭无数,皆欲后退,无奈铁衣卫紧追不止。林渊喝道:“不许后退,将他们围起来。”

江辰嘴角勾起,目光冰冷,“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众人周围先是一黯,随即大亮。箭支末端的尾羽在破空时带出耀眼白光,仿佛星雨落下。魔教众人正和铁衣卫厮杀,哪里能躲过密集的箭网。童大海肩背中箭,朝林渊怒喝:“臭小子,你意欲何为?这里还有自己人!”

铁衣卫身上穿有寒铁丝甲护体,但臂腿仍被射穿。君惟明大惊起身,牵动内力,又是一口黑血喷出。

林渊高声叫道:“不准后退,否则杀无赦。继续放箭,将铁衣卫尽数射死为止。”屋顶飞箭如雨落下,绵绵不绝。

“林兄放心,这些是从神机营调来的弓箭好手,射他几个小小铁衣卫,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小王爷的低低吟笑伴随着飕飕箭声,在暗夜里更显邪魅阴冷。

童大海忽发一声吼,挣扎着提起大斧砍向林渊,“你个心狠手辣的奸徒,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林渊哼道:“不狠心,如何能成大事?”二人随即斗在一处。

魔教教众已无心作战,纷纷挥舞手中兵刃阻隔飞过来的箭矢。铁衣卫几人合力挡住箭雨,护住受伤弟兄,朝自家少主处避退。近得身来,两名铁衣卫上前架起君惟明,奔入后厅跳窗而去。

林渊转身欲追,无奈被童大海缠住,怒道:“住手,君惟明他人跑啦。”他心内焦急,一招“怒焰冲天”将童大海打落院中。正好一片疾箭穿身而过,将童大海钉死在地。

箭如飞蝗,漫天呼啸,于凄清夜色中,众人的惨叫哀号渐渐弱了下去。深邃天穹为浓云遮盖,眼前夜色茫茫。

君惟明醒来时发觉自己被缚在马上,已不知驰了多久。

铁衣卫沈无从于另一匹马背上抬起头,其脸庞已成黑紫,“少主……赵无庸抢马时……”一阵哽咽,他竟说不下去。

君惟明心中黯然,何止赵无庸,另十名铁衣卫,恐也尽数毙命了,自己和沈无从却不知能撑到何时。

两旁岭道逐渐险窄,只容一人一马通过,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

凌厉暗器破空而来,马嘶鸣振蹄不已,沈无从被高高抛落悬崖。君惟明心中悲愤已极,体内忽地生出一股气力,挣下马背。林渊已飞身数掌从后方袭来,“大哥撑到此刻还有这般功力,不亲眼看你死,小弟绝不安心。”

山道拥挤,君惟明躲闪不及,生受了一掌,只觉体内五脏六腑似被搅翻过来,不由得脚下虚空。他伸手正好抓到林渊背负的长条形物事,一时间裹带松动,柄轴急转。林渊忙扯住画卷,君惟明则紧拽住另一头,吊在半空。林渊大急出刀,不料君惟明此时身子猛沉,刀锋正好将画卷从中破开,君惟明便抓着半幅残画坠下深渊。

林渊在崖边探头看去,千峰万岩在眼底涌动,再往下一片幽黑,深不见底,只传来似有若无的流水声。飞速下落中,君惟明好几次试图抓崖壁突出的岩石,手掌被擦得一片血肉模糊,直到他运劲将画轴猛插入崖壁,方稳住下坠去势,此时人已离崖顶有几十丈远。

崖下风起,吹得身侧一片黝黑之物簌然作响。他勉力伸手去探,竟抓到一根粗蔓,于是辗转挪移,顺着蔓藤蜿蜒而下。不知不觉间,小腹内烈烧感渐弱,他不由得精神一振,求生意志愈旺。待到蔓藤尽处,他又换至另一条,反复十余次,又往下去了百余丈,方到崖底。

这几个时辰经历凶险搏斗,数番生死交替,恍如噩梦一场。天渐放亮,数丈外的河岸边,沈无从的尸身俯卧在嶙峋岩石间,肩颈以上没入水中。从如此高空俯身跌下,他头脸碎裂不能成形,汩汩鲜血脑浆在水中漫开,惨不忍睹。

眼看沈无从尸身皮肤呈黑紫色,自己双臂却依旧正常,君惟明暗觉奇怪,借着匕首查看,自己除去眼下和嘴唇仍显黑紫外,各处皮肤却一切如常。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中了双倍毒,为何到现在仍未毒发身亡。

仰头看向悬崖,心念急转,“林渊心思缜密,必要下崖底来查探尸体。”瞧见沈无从的尸身已面目全非,当下便和他换了衣物,并将一只玉韘脱了给他套上。

这玉韘是君家堡堡主专物,代代相传。君惟明心中苦笑,只盼能骗过林渊。他复又在沈无从尸身前跪下,低声念道:“沈三哥,今日不得已弃你尸身于此,他日君惟明定将你入土厚葬,并祭上仇人之血。”

君惟明重重磕了几个头,转身沿河出了山谷,已是饥肠辘辘。道旁有个小茶寮,他入内寻了些馒头填饱肚子,向主人要了套衣衫将血衣换下。

询问后得知,自己已身处杭州城二百里外,君惟明心念一动,此去仙霞岭不过三百余里,快马一天可到。于是他在途中抢了盗贼的马匹,一路朝西南驰下,次日晚便赶到仙霞岭,在岭上废弃的关帝庙内铺些干草,打坐驱毒。

他稍起内力,小腹又开始烈烧,不得已强行运劲将毒气压下。庙外马蹄声响,有两人身法极快,踏入殿内。君惟明正在运功紧要关头,受惊之下一口气岔开,毒素随即上涌,小腹心间一阵绞痛,他口吐黑血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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