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放完了鞭炮,梁王果然大方的放手送他们出了梁王府。
在临上车前,他还冲柴东挤挤眼:“你们只管放心,这次回去的路上,肯定不会再出任何问题。至于过来时候的那件事,也会有人给你们一个交代。”
柴东只是点点头。
三个人上了马车,等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出梁王府,楚旭就忍不住问:“表姑爷爷,你们刚才到底和梁王殿下私底下都说了些什么话?为什么回来之后你们的表情就变了,还直到现在都没改?还有表姑奶奶,方才我们放鞭炮的时候,你又和梁王殿下偷偷说了些什么?我看他和你说完后心情挺好的。”
是啊,他心情是挺好,可是她的心情就不好了!
春枝冷冷白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就是。”柴东附和。
楚旭一怔,顿时好委屈。
“我不就随口问问吗,你们至于这么凶吗?且不说你们是长辈,就说按年纪来算,我还比你们大好几岁呢!你们就这么对我的?你们也太不尊重人了点!”
“原来你也知道你还比我们大好几岁呢?”柴东冷哼。
楚旭干笑。“不是你们非要当爷爷,让我当孙子吗?那我这个孙子当然就要做出点孙子样来了。就这样,你还来挑我的刺?”
柴东冷冷的说:“你也可以不当。”
楚旭就撇撇嘴。“我干嘛不当?当了就有现成的好处拿。就像今天,我不就通过你们攀上梁王殿下了?我疯了傻了才不当!”
利益当前,当几回孙子算个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
“那你就没什么可抱怨的。”柴东闭上眼。
楚旭又撇撇嘴。“算了,你们不说就不说,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说着,他也干脆把眼睛一闭,靠在车壁上假寐。
不过,当马车行到之前差点撞马的地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又睁开眼朝外看了眼。只是,那个地方早已经变得干干净净的,之前的那匹马、那辆被撞得稀碎的车,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甚至连血星都没有留下。
挂在车头的灯里射出几道昏黄的光线,照耀着清净的地面,然后徐徐从旁驶过。
然后,他们果然顺利的回到了宋家的别院。
这时候已经将近子时。既然没有家人在身边,他们也懒得守岁了。大家各自回房,沐浴更衣过后,就躺上床打算睡觉了。
只是春枝等擦干了头发出来,她发现柴东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
她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你还在想梁王?”
“是,也不是。”柴东轻声回应,“我不仅想到了梁王,我也想到了我爹、我娘,还有……我姐姐。”
姐姐这两个字,他异常艰难的才吐出口。
春枝心又沉了沉。“你已经相信他的话了,是吗?”
“你觉得我有理由不信吗?”柴东反问,“他都已经把证据摆在我面前了,还有之前的苍黄、以及他后来讲述得那些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全都顺理成章,让我根本没有怀疑的理由。”
“也是。”春枝点点头,“其实我也已经被那些证据给说服了。所以……这个外甥你认了?”
“认了。”柴东颔首,“他毕竟是我的血脉至亲啊!”
春枝就说不出话了。
人在身边亲朋众多的时候,总会不把那些人当一回事。就像她,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和娘家二伯一家断绝关系。反正她娘家还有那么多叔伯呢,没了那一家,还有的是人家和他们来往,她根本就不怕!
可是柴东他不一样。他从小就聪明,也早就猜到王氏不是他亲娘。那么,他几乎就是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长大的。这样的孩子,对亲情是最期盼的。所以,在得知所有的亲人都死绝后,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亲外甥,甚至外甥还告诉他他的亲姐姐也还活着,正在宫里受苦呢!
这些亲人,他不可能不认。甚至,就算要为这些亲人赴汤蹈火,他也肯定在所不辞!
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柴东又轻轻开口。“我要见我姐姐。”
春枝心里就咯噔一下!
“可是,她人在深宫,你打算怎么见?”
更何况,他姐姐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嫔,连妃都不是。这样的话,等到梁王大婚的时候,他姐姐也没资格出宫参加儿子的婚礼。那个女人这辈子只怕就要被锁在深宫一辈子了。
他要想见她,那就只能进宫去!
想到这里,春枝又一个激灵。
“相公,你该不会是想……”
“是。”柴东点头,“这次的春闱,我参加定了!而且,我不仅要参加,我还要考入第一榜,这样我才能入宫赴宴,与皇帝同游御花园。然后,也才或许有机会能和她见上一面……不然,让她见见我也是好的。”
春枝赶紧捂住胸口,她接连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相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次的春闱可不比老家的秋闱,来参加考试的都是学子里最拔尖的那一拨。你要想在这群人里头考中前三,那得多难!而且你想过没有,现在京城里关于你爹的风言风语还一直没断过。你要是考中第二榜第三榜,那或许还好点。可要是进了第一榜,你这就是把自己给推上了风口浪尖,肯定会有许多人要去钻你的底细的!”
她是真心实意的为了他在考虑,不是不想让他见他姐姐。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等不及了!”柴东摇头。
既然知道一母同胞的姐姐就和他同在京城,他又哪里还忍得住?如果不是知道她人在深深的宫墙内,他现在就恨不能翻过院墙去看她去!
春枝抿唇。“你真考虑好了吗?”
柴东一顿,他慢慢回过头看着她。
“娘子。”他轻声叫着。
春枝就垂下眼帘。“好,我知道了。你既然都下定决心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不拦着你。”
柴东慢慢的伸出手来,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娘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很冒险,这样不仅是将您我两个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也很有可能会牵连老家的娘和立小子盼丫头。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想见我姐姐,我现在都快想疯了!从小到大,我没有见过我的亲人一面,我多少次做梦都梦到他们,可是梦里的他们面孔都是模糊的,我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现在,我是在想将这片空白补上。而且……”
他顿了顿。“虽说这么做风险很大,可是咱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我去参加春闱,不管上了第二榜还是第三榜,那都是触了有些人的逆鳞,他们都会不高兴。所以,翻旧账这事,他们迟早都会做,只是一个时间早晚、还有事发的凶猛程度有所差别而已。但细算起来,其实也没差,我都已经考虑过了。我觉得我受得住这样的冲击。”
春枝轻叹口气。“你又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不都说了吗,我不会拦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去。我既然都已经上了你这艘贼船了,难道现在还能下去不成?大不了就是和你一起面对,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柴东听了,他忍不住又轻轻拥住她。
“我知道。只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你。这条贼船的确是我拉你上来的。”
“那你也没打算再把我给放下去,是不是?”春枝没好气的问。
“对!”柴东又定定点头,“不仅现在不会放,以后我也不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