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和春枝打交道的经验,康夫人这次没有再多问什么,就径自下了决断。
春枝也没有再多费口舌的去欲拒还迎。
两头毛驴而已,对康家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她说得多了反倒显得矫情。
所以,两个人赶紧告别了康老太太、康夫人,就又提着包袱出了康府。
两只小毛驴很快就找来了,都是一岁多的小驴,正是身强体健的时候。春枝和柴东把行礼放上驴背,再各自坐上一头,就和送他们出来的小厮道别。
“对了,等我们到了,这毛驴怎么还给你们?”春枝突然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小厮一愣。“两头毛驴而已,自然是送给你们了,你们还它做什么?”
啊?白送了啊?
春枝又怔住了。
“其实,我只是想要借你家的毛驴回家一趟,没打算把驴也给昧下啊!”她小声说。
上次要丝线,那是因为她为了找猫的确费了不少精力和心思,那么讨要点东西作为补偿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今天……她就随便按照记忆绣了点东西,其实绣的东西挺一般的,也就康老太太这个对老猫感情极深的人能看出老猫的影子,而且用的也是别人家的帕子别人家的丝线,她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作为。自然而然的,她也没指望朝他们家要好处了。结果……
小厮闻言都笑了。“两头驴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们只管骑回家去吧!留在家里,拉个磨驮个人什么的,也能有点用处。”
春枝抿抿唇,她又回头看着柴东。
柴东就点头。“走吧!”
春枝这才低下头,默认这两头毛驴是他们的了。
随着小夫妻俩骑上驴背,溜溜达达的走了,他们在康府门口的话也被传到了康老太太和康夫人两个人耳朵里。
“这个小娘子还真有点意思。”康夫人笑着说。
康老太太好容易把目光从帕子上转开,也轻轻点头。“那是个心思纯粹的孩子,这样的人不可能有坏心。”
康夫人就笑意一僵。
“是我一开始太过小人之心了。”她低声说。
康老太太摇头。“无所谓了,他们肯定不会和咱们多计较。”
什么叫他们不会和咱们多计较?康夫人听到这话,她心里又开始不舒坦了。
那小两口,本来一穷二白,连口肉都吃不起的人,就因为帮忙找到了一只猫,都已经从他们家得到多少好处了?当然,这好处和他们对康家的功劳而言,的确不值一提。可是,她是谁?她是县城里鼎鼎大名的康夫人,向来只有她不和别人多计较,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还那两个人不和她多计较了?那两个小屁孩才多大?他们俩年纪加起来都没她大!
康老太太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眼底的不服气。康老太太低叹口气:“罢了,我饿了,你叫厨房给我准备点饭菜吧!我想喝鸡丝粥。”
“好嘞!”康夫人也立马就把这点不服气扔到一边,急忙安排人来侍奉情况好转的康老太太。
再说春枝小两口,他们有了两头小毛驴代步,回去的路程就快多了。走了也就五天,在第五天的晚上他们就抵达了王家村。
天都已经晚了,几颗星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闪闪的亮光照耀着脚下的路。村子里的人大都关门回家了,隐约能听到几户人家里的狗叫声。春枝和柴东两个人骑着毛驴,难得的也没有被多少人看到,他们正好放松的叫小毛驴直接带着他们到了家门口。
虽说这些日子他们在县城好好见识了一番外头的繁华,可是现在看到柴家那低矮破旧的院墙,还有那两扇简单的大门,他们心里还是不由的生出几分安定的感觉。
柴东下了毛驴,他用力敲了好几下门。
“谁呀?大晚上的,吵什么吵?”屋子里头传出王氏不耐烦的低叫。
“娘,我们回来了!”柴东大声回答。
那边的叫声立马变调。
“我的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王氏赶忙大声叫着,就蹬蹬蹬的跑过来,一把拉开了大门。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柴东,她又惊又喜,赶紧就拉上儿子的手把他往里拽。
“儿啊,你怎么这时候才到?你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娘现在去给你做点吃的?”
这对母子俩又亲亲热热的凑到一起去了,却把春枝一个人丢在了外头。春枝早已经习惯王氏这样了,所以她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就主动拉上两头小毛驴进去院子。
王氏拉着柴东说了半天的话,才没好气的转向春枝那边。她张口本来就要骂,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两头小毛驴!
而且,驴背上还各自驮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这驴哪来的?”王氏瞬时忘了别的事,赶紧跑过来对着两头驴又摸又看。
她又忍不住打开包袱看了看,当看到包袱里满满的丝线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这么多丝线!棉线、丝线……还有孔雀线!这可是好东西啊,你都从哪弄的?”
“我帮县城里一户人家找到了一只猫,他们答谢我送的。”春枝忙说。
“他们家是开丝线铺子的?”王氏问。
春枝摇头,老实交代了康家的地位。
王氏顿时就把手头的丝线一放,伸出一根手指头往春枝额头上直戳。“你这个笨丫头,你是不是傻啊你?那么富贵的人家,你帮他们家老太太找到猫了,那你要什么他们会不给?就这么一把丝线、两头驴,竟然就把你给打发啊?你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你要点钱不是更好?再不济,你要两头大青骡也好啊!骡子好歹还能拉车,毛驴能干什么?”
春枝连忙捂着额头往后退。“我要十两银子,你肯定嫌我没要二十两五十两。我要要了骡子,你又要骂我为什么不要能耕地的牛了。反正我觉得我就找了一只猫,能得到这些东西已经够了,我不要多的!以后我要是能再做出更大的功劳,我再要更多的!”
“你你你……你个死丫头真气死我了!”王氏被她的话气得直跺脚,胸脯也拼命的上下起伏着,一口气眼看都喘不上来。
柴东见状,他连忙上前去劝王氏。“娘,您也别太生气了。丝线和毛驴,这些不也挺好的吗?算算钱,这也是几十两银子了,我们这次不亏。”
“亏不亏,可不是这么算的!”王氏没好气的说,“反正我觉得你们亏了!亏大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瞪春枝。“上次你还没被姓庄的那一家教训够吗?好容易又遇到一个傻大头,你还不用尽的宰他们!反正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又不算点什么!”
春枝抿抿唇,她低头干脆不说话了。
反正,王氏说的那些话她不认同。而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王氏再怎么叫骂也改变不了,她也懒得再浪费那个口舌。
柴东也继续和王氏说话。“对了娘,我都进门这么长时间了,您还没问过我考得怎么样呢!”
“不用问,王宗平那小子先你一天回来,他已经跟我说了——你们都中了,可是他的名次比你高了好几十名。”王氏没好气的说。
说到这里,她还气呼呼的。“你们看看!王宗平不就是骑着骡子去县城的?骡子的脚力可比毛驴好到不知道哪去了,他走得快,回得也快。我儿要有一头骡子,肯定也能早点到县城,多看两天书,他肯定就能比王宗平考得好!”
哎,反正这事又成了她的一个心结,只怕接下来几天王氏又要不停的念叨了。
春枝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她真不该要这些东西的!两手空空的回来,说不定王氏还说不出个什么来!
柴东也对王氏的话好生无语。
“娘……”
他又想说点什么,谁知道王氏已经恶狠狠的打断他。“你少再帮她说话,我还有话要问你呢!你老实交代,你在顾家村那边借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一直没和我说?你还说什么加倍的还……你打算怎么还?”
她越说越激动,又一手指着柴东。“你个臭小子,谁叫你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她垫钱的?那是我给你买糖吃的,不是叫你拿来讨好你媳妇的!”
春枝和柴东立马心里都咯噔一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暗叫不好——该死的关田,居然趁着他们出门的时候来跟王氏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