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没有风。窗外正无声地飘着雪花。一杯热茶，温柔的灯光，炉子里的火正熊熊地燃烧着……你说：“夜很好，讲个故事吧！”
1．我第一次见到君子姑娘时，她是一个好单纯、好单纯的小姑娘。说她小，是就她小小的身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甚至小小的耳朵而说的。总之，你如果见到她，在心里立时有一种“小”的感觉。那是我收假回学校的第一天，同宿舍的好友告诉我：“外边有一个小女孩找你。”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白净的小圆脸上架着一副银白色细框眼镜，齐耳的秀发在耳轮下朝前微微地弯着。
“你就是柳静言吧！”她怯怯地问一声，又抿嘴浅笑起来。两腮就凹下去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儿。
“你是……”
“我叫文君子，从商州来……”
哦，原来是老乡来了。在我们学校，每届新生来后，都先找上届老家的同学，认了乡亲，就会论资排辈哥哥姐姐地叫起来。
2．第一次和君子姑娘外出时，君子走在我的右侧。她一个劲说：“静言，妈妈会知道的，妈妈会骂我的，妈妈会不喜欢我的！”
我告诉她：“我们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那儿有秀气的石山，有明净的湖水，水上漂着漂亮的小船，船从拱形石桥下穿过，岸上的翠柳就会拂下来，抚摸着你的面颊，你的脖颈，就像温柔的春风……还有好看的红亭子，湖心的小岛……”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君子就睁了好大好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还不时地问一句：“真的吗？”
船，悠悠闲闲地荡在湖面上。我和君子坐在小船上，谁也不去理躺在舱里的舷板。我一手握了打开盖子的饮料，一手扶着船帮，看君子安详地玩水。君子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用手在水中轻轻地划动。那葱根一样的手指在绿水中像几条小小的游鱼，自由自在地上下翻动。
“多好玩，多好玩呀！要是妈妈能来该多好啊！”君子忽然抬起头，望着我认真地说。
“妈妈怎么能来呢？她离我们有好几百里之遥。”
“妈妈好可怜。永远都没有出来玩过！”君子挺伤感地说。我发现她的眼睛里竟有几多哀伤之情。
3．逛大街的时候（除非你有非买不可的东西，否则君子是不会上大街的），君子始终和我保持几步之距，在人多的地方，往往把我们冲散。我不得不停下来，等她，找她。有几次，我试着用手去拉她，像哥哥牵着妹妹那样走。这个时候，君子就把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求助地望着我。于是我退缩了，那是一这怎样的眼睛呀！简直就是两泓不见一点杂质的清潭。
君子哪里知道，正因为这样，她险些失去了一只肩膀。
那次，我和君子上街回来，横穿马路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君子惊呆了，站在马路中央不知所措。我伸手去拉她，君子竟然又把手背转过去，警车一个急转弯，碰倒了君子。
……
4.医院里，君子那只缠满纱布的臂膀放在被子外边。她的眼睛微微睁着，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君子的妈妈来了。这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妇女，四十多岁。她的不很丰满的脸上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比君子还漂亮。
“君子的爸爸怎么没来？”我轻声细语地问道。
“怎么，君子没有告诉你？”她平平淡淡地反问。
“没有，她从来不谈她的家庭。我也从来不问她的家庭。”
“好的，我告诉你，她的爸爸早死了。”说这句话时，她同样是平平淡淡的。
“妈妈，我从来没有碰过男人的手，真的！”君子一见到妈妈，就急急地说。
我吃惊了。
君子的妈妈点点头，说“好孩子，我相信你！”
君子笑起来，笑地很美，很满足。
火炉里的火已经熄了。杯子里只剩下残茶和些许剩水。你说：听，外面雪好像不下了。
是吗？也许，明天是个好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