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开口提过这个人,现在又说这话,显然是知道他是谁的。
凤凌未置可否,抱过辳思冰冷的身体,站起来便又听到那道声音传来:“如果此时,你依然还是想要那粒相思扣。我会替你们拿到手。但是,到时候请在上官语面前替我家人说说话,让她放我的家人一马。”
说完,整个屋子里再次限入了死寂,再无声响。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们一般。
凤凌抱着辳思的身子,便跨入了黑暗。不管他是谁,到时候,他都会来找他们的。
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
冰寒的夜,已然归于平静的军营里,上官语坐在军帐的书案前,纤纤食指很认真仔细地抚着竹简兵书。楚相双目无神,傻傻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杯子,楚念随伺在一旁
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
冰寒的夜已然过去,皎皎如白雪的月光也消消隐于地平线,一道火红而艳丽的骄阳熠熠升起。
已然由平静变得喧嚣的军营里,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横竖交错着巡宫。
上官语坐在军帐的书案前,纤纤食指很认真仔细地抚着竹简兵书。楚相双目无神,傻傻愣愣地看着手中还剩半杯水的杯子,楚念沉寂地随伺在一旁,久久不动。
“报……”营帐外,一士兵朗声通报。
“进来。”上官语放下竹简,抬起头来道。一双金眸光彩潋滟,却似无法集中视线。
“公主,宫中传来消息。”一身铠甲的年轻士兵掀帘进入营帐,对着上官语行了个将士礼道。
“起来说。”上官语立即坐直了身子,仔细聆听。
“离谷四公子的侍卫辳思于昨夜夜闯皇宫,落入皇后设的圈套里,被擒。”
“然后呢?”以王皇后的性子,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她会造成威胁的人。
辳思后来怎么样了?!
“然后……”那士兵犹豫了一下,似是考虑怎么说才不至于将上官语吓到。
“说!”上官语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看样子绝不是出了什么好事。
“皇后命人将她武功废了,施以酷刑。最后……觉她赏给了宫里的禁卫军……后来,她被几个黑衣人救走。不过,今晨迎仙居那边传来消息,辳思已死。”年轻士兵说得很是生硬别扭与愤懑。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赏给禁卫军,想也不用想后面发生的事。最令人可恨的是,仅一夜之隔,原本武功高强的女护卫竟活生生地被折磨而死。
上官语手边的茶具被她无意间的一抬手给打翻,骨碌骨碌地滚落在地。
她愣愣地闭上眼,半天没有说话。
年轻的士兵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办了,是等或退?!
楚念的身子颤了颤,那死字,尤如魔咒,生生将她从悲情中拉了出来,仇恨似把烈火,狠狠地将她焚烧着。
从小一起长大的又一个姐妹,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地离她们而去了。
她抬眼,看了眼同样愣住毫无反应的上官语,以里的哀伤跟打翻了醋瓶子似的,从心是,酸到全身上下每个角落。
楚念同样闭上眼,闭得死紧的眼角,闪过一丝莹光。
“她为何事进宫?”良久之后,上官语开口。
那镇定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自己竟然能在听到辳思死去的消自己后这么淡定平静,静得,仿佛辳思与自己毫不相识;淡定得,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她自己。
“探子回报,是为寻一枚相思扣!”
相思扣,相思扣……
怎么又是相思扣?!
“据消息回报,离谷四公子唐芊语所中之毒为相思扣,但却并未因此毒而死。于她至命的毒却是七叶草!”
她所中之毒……
上官语置于书案上白皙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条条碧青细长的血管根筋分明的显出。
七叶草啊……
王皇后还真是,几十年未变……
上官语嘴角擒着未令人见之寒碜的冷笑,辳思身为唐芊语的护卫,大概是想着即便是死也要寻回解药吧。
这是在对唐芊语最后的忠了么?!上官语冷笑着悠然睁眸,甫睁开的金眸,光彩流潋,摄人心魂。
“公主……”楚念在心中默默哀悼了会,睁开清水亮眸,正好瞧见上官语金眸中那一撇的流光,心中暗惊,公主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问,上官语便已然果断地下令:“传令下去,三军拔营,直逼皇宫。”
辳思,如若你只想要寻回那粒相思扣,让芊语安心,那么我便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对她的愧欠。
“公主三思。”一直在发呆的楚相突然开口,往日的胸有成竹与那风发的意气竟在一日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此时,只是个老人,一个刚由白发人送完黑发人的老人。
人生几十年,也不过如此。
他想了一天一夜,终于想明白一点,因果轮回,有因才会有果。
自己对唐芊语的一时心硬,便错失了能救下一家人性命的机会。也或许,即便自己不心硬那么一下,她总会对她心硬的。
唐芊语想要的结果,她自己会想尽办法地完成。有他没他,她会走上这条路,那都成了必然。
“外公,这事我已经决定。本来想给他们一个机会,可他们却是如此地在逼我。外公,梵愿辳思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我对皇位没兴趣,从来都没。之所以一直占着皇太女这个位置不过是想替母后讨回个公道而已。她当年已经得尽宠爱,却还要如此处心积虑对身怀六甲的母后下毒手。如若不是我命大,可能现在连我也不能站在你面前了吧。我不想仇恨,只想要个公道而已。外公,其实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年来,我怎么过的。我过得小心翼翼,稍有行参差错便是死无全尸,身边全是她的爪牙眼线。”
“外公,我们欠芊语很多。如果不是父王,如果不是王皇后,她不会失去母亲,你也不会失去女儿,我更不会有失去母亲的机会。逼宫,那是迟早的事。我本想留着,慢慢跟她耗下去的。可我只耗了一天,一个从小与我们一起长大的好姑娘便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已经欠了芊语一个梵愿,如今又搭上一个辳思。我欠她,太多……”上官语低低道,似在说给自己听,又似在说给其它人听。
她自己也糊涂了,她其实最想将这句话说给辳思听,希望她可以安息。
“哎……”楚相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营帐。
他,阻止不了,也无力阻止。
怨愤,家恨……
谁能说,他不恨呢?!
只是一夕之间,面对妻儿惨死的画面,他觉得累了,累得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他们楚家这辈子,似乎都与王家犯着冲,过不去呀过不去……
“没有异议就传令去吧。”上官语从自己书上某本书简中抽出只简来,朝那士兵所站的方向扔去。
扔向及准,那士兵仅是一个伸手,便稳稳接住。
“是!”他抱拳,转身离去。几个动作,流畅而随意。
楚念嘴角抽了抽,她想安慰下上官语,却是无处下口。她想着,或许自己也同样需要安慰的,是吧?!
拔营,逼宫!
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实则是难,每个细节过程上官语都招来手下将领日夜讨论,得出结论,这批半是来自江湖,半是来自军队的大队人马逼入宫门外时,已是三天之后的事。
兵临宫门,皇宫里瞬间便乱成了一团。王宰相因几天前洗血事件后便携爱妾爱子避入了皇宫。
此时,王宰相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不停地在大殿里走动着。
王猛痞痞地歪坐在梨香木椅上,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丢着葡萄,然后高高地朝空中吐出皮来。
“吃吃吃……都兵逼家门口了,你还吃。”王宰相停在王猛身前,将他手中刚准备往嘴里扔的葡萄给夺过来。一叠声的责备滚石般哗哗冒出,最后气得将手中抢来的葡萄一把扔进嘴里自己吃起来了。
“是兵临宫门,不是兵逼家门口。”王猛拍了拍手,起身。
他打算换个清静点的地儿,喝酒去。
“你……你这什么态度。”王宰相呸地一声将嘴里的葡萄皮吐出。
王猛站住,半侧着脸回神,一向痞痞得无个正形的眼眸中,此时却平静得像是结冰的湖水,一点起伏也没有。或者说,王宰相在他眼中见不到过去的痞笑和无正经了。此时的他,正经得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爹,你觉得,这事儿,该怨谁?!”王猛凝声问。
沉寂平缓的声调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来来回回的回响着,似钟鸣,似铃锥。明明是略显低沉的声音却以尖利的调子得直逼人心脏。
“你……”王宰相被他儿子突然的转变给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唐芊语,也就是离谷四公子,是我去劫来的。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姑姑从来就容不下这后宫里有比她漂亮的女人。所以芊语能活那么久,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可是,你们从来都以为自己才是最终胜利的那方。十几年前是,现在还是……”王猛扔就沉静,俊朗的面容半随在光里,半朝大殿,黑黑暗暗,阴阴沉沉看不真切。
“你……你说什么?!”
“当年大沐圣女唐糖其实是爱皇上的吧?!楚皇后其实对姑姑的地位影响不了半分,你仍就是身份尊贵的国舅,可是你不满足,姑姑也不满足……爹,因果轮回,终有一天是要还的。你现在还没想清楚么?!”王猛不等王宰相说话,转身,跨步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