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缇莹已经哭得快要虚脱了。不过也知道鹿芸双喜欢卫偈,还是把位置让给了他。
卫偈难得的在床边坐下,握住鹿芸双的手道:“之前跟你说了一些语气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个好姑娘,今生是朕负了你,来生你一定会遇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男子。孩子你放心,朕一定会把他当宝一样,放心地去吧。”
鹿芸双怔怔地看着他,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地道:“皇上,你有喜欢过我吗?哪怕是一瞬间?”
卫偈想了想点点头道:“有。朕记得第一次你们进宫来见朕的时候,朕对你们很好奇,就逐个看你们。那时候朕就觉得你长得最好看,面若桃花,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听到这话,鹿芸双忽然笑起来:“是吗,皇上真觉得我最好看?”
卫偈点点头:“对,朕现在也这样觉得。”
鹿芸双笑着,一脸满足的样子,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觉得皇上最好看,我也最喜欢皇上了……”
眼睛缓缓闭上,手也失了力气,脸上却带着笑容。
卫偈颤抖着食指探向她的鼻息,手突然一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去了。”
“不!芸双!芸双!”鹿缇莹大哭。
卫偈一把抱住她,紧紧拽住道:“冷静一点,你给朕冷静一点。”
岑太医拱手:“皇上,事不宜迟,微臣可否现在就取子?”
“不!不要啊——”鹿缇莹哭道,怎么可以还将她的肚子剖开啊,那多痛,多痛啊。
卫偈紧紧抱住她点点头:“准奏。”
“是,皇上!那请皇上回避。”
“所有无关人等都随朕出来!”卫偈道,抱住鹿缇莹强行往外拖。
鹿小满和鹿娇娇一边哭着,一边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幺娘走出门。
人一离开,岑太医立即拿过药箱打开,里面便有当时他听见鹿缇莹说情况时从柜子抽屉里拿出的那个布包。
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两把锋利的小刀。不同于匕首,它只能一边横切。这是他专门让人订做的。
他身为妇科千金圣手,年轻的时候遇到过好几起难产。一直以来,产妇若是遇上难产,家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一同死在肚子里。后来他就想着,是否可以在遭遇难产时剖腹取子。可这个法子听起来实在残忍,所以一直没人愿意尝试,更别说给宫中的娘娘使了。
但他在动物身上实验过,有几次还让动物活了下来。也有一次给一名农妇剖过,当时那农妇也是自己坚决要求他剖腹取子。
只是后来,取子后的伤口感染无药石可救,人还是去了。但岑太医还是坚持,在产妇遭遇难产时剖腹取子是可行的,只要能找到避免伤口感染的法子。
如今鹿芸双已死,倒也就不必顾虑伤口感染的问题了。
师徒俩搭手取子,小心翼翼地缓缓切开她的腹部……
厅中,鹿缇莹走到厅里时已停止了哭泣,只是眼泪还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流。
卫偈要抱着她,她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到椅子前坐下。然后就一言不发。
不过此时屋子里的人也都没有心情说话,所有人都是默默地难过,默默地流泪。
时间仿佛被悲伤冻住了一般,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卫偈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之前后宫似乎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好像有三次了。都是生孩子的时候遭遇难产,然后大人和孩子都没了。
想到女人因为生孩子连命都搭上了,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又看了看鹿缇莹,看到她一脸难过至极,只是默默流泪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无奈。
甚至想着若此时躺在里面的是她,那自己可要如何是好。
索性她也不想生孩子,不生也好,免得万一又出了这样的事,那自己还不跟着一块儿痛死去。
“呱——”
突然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沉寂。
所有人都是一怔,起身朝屋门口望去。
翠儿赶紧出来报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位小皇子!”
一群人立即往里冲,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燕儿在门口抱着孩子,屋门关着,岑太医师徒还在里面缝合。
襁褓里,还没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扯着清亮的嗓门大哭,看得所有人也跟着难过。
卫偈伸手把孩子抱过来,看着他大哭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鹿缇莹。
鹿缇莹身体摇晃着走上来,悲痛欲绝地接过孩子,眼泪又不断地往下流。
转身又看向幺娘。
自从听说鹿芸双没救后就不言不语只是流泪的幺娘,这会儿总算像回过了神来,抬手擦掉眼泪,走上来道:“大将军,我来吧。”
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眼泪狠狠地流了片刻,立即转身吩咐道:“快,叫奶妈过来。”
幺娘抱着孩子忙活,好歹暂时忘了悲伤。
几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打开,浑身是血的师徒两人看到卫偈又赶紧跪下。
鹿缇莹再顾不得其他立即进门去。
师徒俩不但把腹部缝合好了,还给鹿芸双盖好了被子,看起来人就像睡着了似的。
鹿小满和鹿娇娇也进来,然后卫偈和两名太医都出了门把门给她们关上。
屋中,鹿缇莹缓缓揭开被子,看着床上的一片血色,有气无力地道:“小满,给芸双找身干净的衣裳,我们给她换上吧。”
“是,姐。”鹿小满轻声道,转身朝衣柜走去。
“娇娇,你打点热水来,我给芸双把身子擦干净,她从小就最爱干净了。”
“好,姐,我就去。”鹿娇娇擦了擦眼泪道,赶紧朝门走去。
热水打来,干净的衣服也找了出来。
鹿缇莹拧了帕子,缓缓给鹿芸双擦拭。
擦完又将衣服给她穿上。
收拾好后,鹿缇莹深吸一口气,俯身一把抱起床上的鹿芸双。
“姐?”鹿小满和鹿娇娇纳闷地喊道。
鹿缇莹停下脚步,头也没回:“我带芸双回鹿州去。”
把人抱出门,到了厅中。
等在厅中的卫偈立即起身走过来,纳闷地道:“你要做什么?”
鹿缇莹一脸疲惫地看向他:“我带芸双回鹿州去,现在就回去。”
卫偈忙劝她道:“缇莹,你先别急,你要带芸双回鹿州,朕过几日亲自派人送她回去,你先休息一下吧。”
鹿缇莹摇摇头:“对不起,皇上,这次鹿缇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留片刻了。孩子我也要一起带走。”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卫偈听出她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
鹿缇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抱着人朝门口走:“事已至此,皇上请忘了鹿缇莹吧。幺娘,抱上孩子跟我走。”
“鹿缇莹!”卫偈大喝一声。
冲上来抓住她的手臂道:“你在怪朕害死了鹿芸双吗?难产之事时常发生,谁都没办法预料,朕也不想的啊。她去了朕也很难过,可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朕身上吧?”
鹿缇莹流着泪看向他:“我没有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是我害死了她。”
“这怎么能怪你,这是意外,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卫偈又劝道。
鹿缇莹摇摇头:“什么也不要再说了,若是你还爱我,就立即放我走吧,否则,我马上就跟芸双一块儿去。”
卫偈缓缓放开抓住她的手。
鹿缇莹抱着人大步朝门口走去。
卫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皇上?”小跳子哀伤地道,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卫偈睁开眼睛看着鹿缇莹决绝的背影,开口道:“让马车送他们出宫。”
“是,皇上。”小跳子拱手道,赶紧追上去。
马车载着鹿缇莹等人立即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