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走！”
第五着了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颇抱歉的缓和下来，
缓和下来的他，仿佛忽然想到了难过处，眼目湿湿蠕蠕，仿佛把自己的意思都写在了酸酸的眼睛里了。
豆可看不懂，懂也装不懂。
她让自己的眼睛诧异的看第五，嘴里嗫嚅：“我都跟豫北说好了!”
第五噎住了，噎死了！
豆拿‘豫北’二字当子弹，射击了他的耳朵！
他被她这‘豫北’二字噎住了！
这‘豫北’二字的口气，完全就是在说她家亲哥的口气。
第五哭丧脸说不上话来，僵一时，却吁出来一口气，一口无奈的气！不说了，继续敷药。
他一触到那只小小的左手就心软了，没办法，他恨不起来！
他心里摇摇头，算了算了！爸爸说过：‘关公放了曹丞相，大丈夫要有容人量。’
大度！大度！他告诫自己！
好！凡事靠边、万念抛开，认认真真的敷药、仔仔细细的裹纱条，一点不苟且。
“五哥，差不多裹裹就行了。”
豆叫第五的认真劲儿搞的心里别扭，这点鸡毛蒜皮的‘小好’她是看不起的，她需要他第五宏途办大事，办‘正经’事。
可她知道，第五他也有他自己的精算盘，他也就是给她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是想拿鸡毛蒜皮点小事往住堵她的嘴。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他第五以为她依然是个窝囊货任人欺呢？
想到此，她心里长长吸了一口气，是一口‘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恶气。
手裹好了，她坐在椅子上不动，看着膝盖上那只裹满白纱布的手，她轻轻的说话了，仿佛颇作难的说：“那……五哥你说不去，那我就不去了，我其实也是怕劳累你，看我拖累你这么久……”
正在卷纱布的第五顿住了，眼睛看住豆要说话，却半道儿咽回去了，转回脸继续手上的事。
豆起身向梳妆台去：“我不去了，我听你的，五哥。”
第五就‘嗖’的没气了、心里不堵了！
他可不觉得豆说话说的违心，他只知道豆乖的很、豆善的很，豆怎么露骨的哄他，他都当真。
烦恼倏忽散了，他说：“豆，下午咱们出去，你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想到哪儿五哥带你出去？”
“逛街吧！”
“嗳！行———，那咱就逛街！”第五拖着舒心的长腔，声腔里有无限的宠溺，叫柳豆唰地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五利落而有序的收拾好阳台上的东西，去接了杯水，到床头拉开抽屉，将口服的药一一倒出。
豆过来坐到床头，细指头扒拉了几下第五手心里的药！她这几天叫这大把大把的吃药吃愁了，见了药就皱眉。
“来，先把这点发甜的吃下去！”第五一手握水杯，一手托药，俯身弯腰，哄小孩似的给豆喂药。
“哎？？”豆把那些甜药送进肚里，再吃另一种药时她‘哎’了一声：“怎么能用的了这么多药呢？”
她蹙着眉拿过那堆药瓶，端详！
她不是没端详过，端详过好多次了，不是没疑惑，疑惑很久了，她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她没顾得在手术下跟第五计较！
她此时一边斜着眼看第五，一边觑那药瓶，总之是消炎的、抗感染的，那么多瓶子，虽然名字各异，药效却都一样。
她更生疑了，抬头看第五，满面狐疑。
第五的嘴已经a、o、e了！
看他这表情豆更确定了，这药跟药瓶根本就是不对号，第五他给自己服着治神经病的药了。
肯定，肯定是！
她抿嘴，不说话了。
她不准备显露声色，兀自拿了药喝下！
嘴上喝着药心里盘算开了：吃这些药多久了？
她明白，手术后的第二天就全吃开了，直到现在吃了将近半个月，她的梦少了，心也不那么惴惴然了，倒也是好事！
她觉得也是好事，毕竟她也怕晚上的噩梦啊！毕竟她也想活回正常啊！
虽然伤痕累累，虽然仇恨啄心，但毕竟还得活人啊！
算了，就当是好事！
但她不能让第五放下心来，从今天开始她还要梦噎！装也要装出自己的骇怕来！装也要装出自己的凄惨来！
他的债岂是拿几粒药就减轻了的。
她心里淡然冷笑，逐一吞了药、喝罢水，又去照镜子。
第五到浴室洗漱，出来后豆把头发弄好了，别着一根细巧发夹的直发很清纯，很韩流，衣服也搭配的清纯窈窕，静着动着都象一条顺溜鱼，怪不得学校人叫她人鱼柳豆呢。
第五早就发现豆是很会捯饬自己的，给她点好穿好戴她绝对糟践不了，她的举手投足虽然贫寒但绝不土气，不仅不土气，甚至还有种仙气。
想到这，他就疑惑，豆怎么会是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孩？
第五满眼可心可意，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豆笑。
“笑什么！”看到第五乐，豆就不痛快，心里就不平衡！
她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了一声。
“什么？”第五正脱了睡衣换外出衣服。
豆走过来，杵在他下巴下，仰脸！吧眨眼！
第五刚穿上一件黑色纯棉衬衣，显得脸更白了，他正给自己系扣子，“怎么了？”
“五哥，”豆蹙着眉紧张兮兮的说话了，她不管自己是不是很蹩脚，说：“咱们住在这里，不会被人捉住吧？”
第五扑哧笑了：“还是‘捉’!哈哈哈，谁捉咱们？凭什么捉咱们？”
他放开扣子，揉豆毛毛的发顶，恨不得亲死她，不过他不敢。
豆的小脸仍然忧愁着，豆眼睛斜忖，吧嗒吧嗒！
她吧嗒着眼睛，诺诺而言：“你的女朋友不会……”
她不往全说话，不往完整说，闪烁其词，就说半截话！
第五噌的止笑了，脸僵了，他尴尬的挪开手，“哪，哪有女朋友！”
豆却往他脯子上黏了黏，虚虚的仰脸看着他，眼里有一层惊恐，她紧张出口：“就打我的那个？”
这话说的！
第五蜡住。
他把舌头拧成烂抹布也吐不出一句顺溜话！
豆看他窘住了，差不多了，不往下问了，戛然而止，不给他狡辩解释的机会，憋住他！
憋死他！
豆抬右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蛋，摸那只被戴蕊打过的脸蛋。
她摸着脸蛋若有所思的从第五下巴下走开了。
提这事，就是提醒提醒，提醒第五，唉，对的，就是提醒提醒，别叫他忘了。
她要提醒的事儿多着呢。
她没能耐没力气，不能象李菲爸爸一样把坏人的身体揍一顿解气，她就得从心上来，从心上入手，慢慢来。
从这半个月来看，他第五有点喜欢她了，他的种种表现不可能完全是因为内疚，她笃定第五有些喜欢她了……虽然她恶心他的喜欢，可这喜欢不是坏事，她正愁手伤好了以后该怎样缠住他第五呢！
她要让他偿债，但又不能硬来，现在他若真有点喜欢她，她就省力了，不必刻意去想办法缠住他，只要稳住他。
虽然他是一个‘以天下女人为己任’的花花公子，但她能稳住他！一定能！
她要借力打力，借第五去惩罚成诚！
她不仅要借力打力，她还要把第五宏途收拾在最后！
她没能耐叫他的身体受苦头，但她有办法折磨他的心，她相信自己能行，她曾经是天才啊！
她不信自己收拾不了他！她要慢慢折磨，细细折磨，深深折磨，不动声色的折磨到他第五宏途的头上……
她要让他痛！剥了他的人皮啃了他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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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豫北正准备给母亲和宋琦分别打电话告知他晚回几天，豆的电话打进来了。
“你别过来了，我走不了！”豆细声细气的，他听着总觉得象是哭过的声音。
“为什么？他不让你走？”冉豫北着急，但他还是稳了稳自己，以和缓的口气：“豆，你不能再跟他走下去了，我不是说他有多坏，我只是希望你能客观的想一想，你能信得过他吗！”
豆老半天不出声，最后说：“信不过，我谁都信不过！”
这话当然让冉豫北很惭愧，他正要再说话，豆已收线，重新给她拨过去她已经关机，打给第五也是关机。
就这样，再也联系不上了。
冉豫北知道豆很乖，一向是很乖的，但她那么乖的人，只要犟起来却是比任何犟人都略胜一分的，他知道不能奢望着自己把她说服。她需要一段时间，他相信豆能冷静下来。
关了手机的豆，逛商场逛的心不在焉，刚刚她打给冉豫北电话时，冉豫北关切的声音叫她难受，她明明不爱他了，她下得了手拿剪刀刨他，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可他的声音还是叫她难受，此种难受还不是通常所谓的难受。
春天来了，手医好了，心也在稍稍的回缓。
可她不愿意回缓，她再也不愿要什么情呀爱的。可她还是不由的难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忽然就想到冉豫北跟她说过的那只手，那是冉豫北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只手，永远无法忘记的凄惨往事！
那也是连他母亲都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单单向她说了出来。其实她知道，在冉豫北的生命中，她是他最知心的人，他对她几乎没有隐私。
想到这，豆有些心软。
可是这心软叫她别的心跳！
自己居然心软？难道？
难道第五的药，作用就这么大吗？
她前段时间不知有多厌恶冉豫北呢！自己不可能变的这样快呀？
她不想了，她打住，凭什么对冉豫北心软？
不！她拒绝想他，拒绝心软！
她打起精神跟第五逛街，买了好些个衣服鞋子。
傍晚，她领第五到一家好偏又好小的米线店吃晚饭。
实在不想大鱼大肉的吃了，昨天就想让第五到外边小吃店给她买饭了，宾馆里的菜她实在吃不下了。
“豆，这太挤了吧，这不卫生吧？”
第五一进米线店的门就被门梁磕着脑袋了，屋子里全是女生，人们都望向他和豆，他俩的漂亮洋气，叫众人以为忽然来了拍电影儿的啦。
“不会，很干净的，你坐下吧！”豆已经坐下，拍着身边的座位叫他坐。
第五看看那座位，紧紧挨着另外一个女生，根本没办法坐，“你吃吧，我就这儿站着。”
“没事你坐下吧！”豆知道他嫌什么，“不行你坐我这儿！”
豆起身让开她的座位，第五看了看，这回好歹是挨着一堵墙。
第五坐下，呵呵一笑：“让我妈跟我奶奶知道我来这儿吃饭，非得今晚连夜就把我摁进医院，化验肝功！”
豆本来想白他一眼的，但送出去的眼风却是温良的一瞥，无比宽容的说：“去年你不是还带我到个小饭店吃面，那个叫什么饭店来着？那儿才叫不卫生呢！”
她说的是堕胎那天的晚饭，那穿着美国风衣潇洒倜傥的第五、那面对寒碜油腻的饭菜无法下著的第五、那个自己恶心下不了箸却怂她下箸的第五……
“就那个下雪的夜里，记得吧！”
这叫不失时机！
且她说罢柔软一笑，大而化之！
第五又尴尬了，舌头又打结了，又拧成了烂抹布了。
“五哥你别挤我，你好好坐着！”
“不是，这墙上有白。”第五生怕把墙上的白蹭到衣服上。
米线上来了，豆干瞪眼了，她那笨右手哪能操练的了面前又长又硬的米线啊？
第五在一边儿也看出来了，他俩你看我我看你，眼对眼，这可怎么办？
第五愿意喂她，在上海每天中午挂着吊针时，都是他喂她吃饭的，大毛巾往她脖子上一绕，一勺一勺把饭喂进口里，第五觉得可幸福呢！
可现在啊，想都不用想，豆肯定不让他喂。
他故意说：“我喂你吧！”
豆嗔他，操起筷子埋头吃，一根一根、一点一点，能吃进嘴里多少吃多少，慢慢的往嘴里送。
第五看着，又亲的了不得了了，呵呵笑着用大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
豆这顿饭用了好长时间，吃罢，第五给她递上一张自带纸巾：“下周复查完就不用包扎了，该活动也得活动，手也是需要活动的！”
他是说豆的左手，豆吃饭那么费劲，他心疼了。
豆以为第五看见她的馋像了，拿右手还吃的那么香！
她羞涩一笑，她的羞涩很假，但这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羞涩的用第五的纸巾摁了摁唇：“真是赶鸭子上架呢，人被逼上的话，啥也会呢，左撇子也要换右撇子了！诶呀，”
豆诶呀一声皱眉：“你这哪来纸巾啊，一股香水味儿！”
她想起冉豫北的手绢儿，永远清清爽爽，哪象他这样做作。
第五说：“你鼻子怎么就那么尖呢，不就一点点香呀！它本身就带着呢，买时候就带着呢！来，把大衣穿上，咱们回吧！啊。”
豆穿起外套，俩人走出小店，附近一派嘈杂热闹，虽是晚上八点多，但行人嘻哗声、商贩叫卖声，食客在窗内划拳猜令声此起彼伏。
路灯下，烤羊肉串的、卖棉花糖的、煨烧饼的各色买卖挨挨挤挤。
这样的土俗场面下竟有小店放着韩国巨星rain的酷歌，一洋一土弄一块儿，更显此处的寒微，是一派寒微的生机勃勃。
第五觉得新鲜极了，虽然武大楚卢迪也经常怂恿他到这类地方，但他从来不屑，还真没来过，此时见着还真是热闹的紧。
跟前有一家摆街摊儿的住户，电视搁在街棚里，正在放录像，屏幕上俩老外正亲嘴，第五站住了，肯定不会光亲嘴，一会儿肯定要上床，他激动的盯住了电视屏幕。
豆恼了，叫他走，快快走。
他怕豆，挪腿赶紧走开了，眼睛和脖子还扭在电视机上。
一对对喁喁私语的恋人从他们身边相拥而过，第五回过头捏了捏豆的手说：“豆，这儿离宾馆不远，咱们步走吧！”
豆抬头望远方，星星点点的霓虹仿佛远在另一个城市，“不远吗？很远呀……”
豆疑惑着，腿随第五向前走。
第五的大手捉着豆的小手，手心里好像握着一朵棉絮。他们向着遥远的霓虹走。
喧闹的市井声渐渐消隐在身后，第五无比兴奋，禁不住转脸看豆。
豆望着远方的霓虹，黑夜里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第五亲了，伸胳膊揽过豆，两人絮絮前行。
第五想起他们在雪山遇险，他以为他们会死。可是活了下来，有今天这么美好的生活。
豆的手病心病让他能再揽她的肩，没那手病和心病她断不会叫他的手臂这般放肆的！
天上有星星，远处有霓虹，多么好……
他们还是在半路打了出租车，因为实在太远了。
回到宾馆，俩个人洗漱罢给手敷药，睡觉前第五给父母爷爷奶奶打电话，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但大部分假话。
今天母亲说表哥下个月要回一趟甘肃，顺便要去西安，叫他别乱跑。到时一家人聚聚。
他好久没跟表哥见面了，正要问母亲具体时间，忽然豆从浴室湿淋淋跳出来，哇哇着嘴跟他打哑语。
他脑袋嗡的一声，眼瓷了，看不见豆的口型，也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仿佛忽然中弹！
他中的不是别的‘弹’，是肉弹。
他看见豆的吊带睡裙湿淋淋的，他也不是看见吊带睡裙湿淋淋的！
他看见豆的脯.子湿淋淋的，他也不是看见豆的脯子湿淋淋的！
他只看见豆浑圆的***隔着一层蜜色的湿纱向他暴?露开来！
他张着嘴忽然象是得了脑中风，好半天才咽了下喉结。
豆一跺脚，闪身不见了。
浴室门口没人了，第五醒过来，自己多久没沾过女人了？
懵懂了一下，他才想起豆刚刚跟他打哑语，他赶紧跟电话里的母亲再见，挂了电话。
下床，觉得腿软，不至于吧，他自己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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