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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难人苗岭趴壕 失意者红山打猎

只巴了三服草药,彭玉堂背上的子弹就拔了出来。接下来要换药方。早上,毕桂哈拿着凳子和彭玉堂来到院子里。毕桂哈朝彭玉堂微微一笑:“外面光线好些。阿那,快坐起。”彭玉堂坐在了凳子上,把肩膀露了出来。

毕桂哈拿着一匹羽毛,蘸上浓浓的茶汁后,一边温柔地吹着伤口,一边轻轻地清洗药垢。清洗完毕,她将干药粉均匀地面在伤口上。叮嘱道:“阿那,新肉几天就长好了。长新肉有点痒,莫抓。”彭玉堂回头一笑:“晓得”。

母亲出来晒干鱼,见女儿女婿这样亲热,脸上露出了笑颜。她将鱼一条一条挂在晒衣杆上后,微笑着回了屋。毕桂哈这几天打的鱼不卖了,全备成干货要带走。过几天,彭玉堂要上苗岭去趴壕。

前天,剿匪部队到了苗区,正四处寻找石生根和彭玉堂两人。石生根参加彭玉堂婚礼后,不知去向,他俩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下落。这次剿匪部队来势汹汹,躲一躲以防万一。

彭玉堂望了毕桂哈一眼:“苟没,伤口好了些,我今天转去看下阿业。”毕桂哈摇着头:“不行!”她望着彭玉堂,“我去司城跟阿业接过来。”彭玉堂抓住她的手:“苟没,路太远,你一个女伢家,不行的。有你这片心就够了。”毕桂哈眼里噙满了泪水:“阿那,我不怕!带把沙刀在身上,遇到鬼,僚他一刀。”彭玉堂的眼里红润了:“莫讲了。反正你不能去。”他望着家乡的方向发起呆来。

岳父石老岩从屋里走了出来,那身装束,像要出远门。毕桂哈朝父亲跑去,哭求道:“阿家,你快去司城把我阿业接来!”石老岩朝彭玉堂望了一眼,轻声安慰女儿:“苟没,快莫哭,我今天就去接你阿业。”他生怕女婿知道,快步走出了院子。

风声越来越紧,保长天天带着剿匪部队在苗人河沿岸转来转去,还到毕桂哈家里来了两趟。彭治华倒是没有出现。他带着边防营和娥必回了永顺。保长没见到石老岩,就问毕桂哈:“你阿家去哪里了?”毕桂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阿家出门跟人家看病去了。”其实,她心里很着急,父亲都出门四五天了,早该回来了,不会是被彭治华抓去了吧?

石老岩赶到司城没有看到彭玉堂的母亲,悄悄的一打听,才知道她躲到沅陵女儿家去了。于是,又下了一趟沅陵。他回到家里时,已经是第七天晚上。一进屋,就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子给女儿:“苟没,这是你婆婆带跟你的。她在沅陵阿大家。”彭玉堂见那银簪子确实是母亲的,就放了心。

毕桂哈望着彭玉堂直笑:“阿那,阿业喜爱我。”彭玉堂很高兴,笑着不停地点头。毕桂哈将银簪子交给母亲:“尼,快跟我插上。”母亲把银簪子插在了她的头上。

石老岩问女婿:“玉堂,伤口么样了?”毕桂哈抢着回答:“阿家,好了。长了疮锅巴。”父亲说:“那就好。玉堂,明早我送你和苟没上苗岭死生洞去趴壕。现在风声紧得很,我一路上尽遇到背着枪的官兵。”彭玉堂望着岳父:“阿能,趴壕苦得很,苟没莫去。”毕桂哈双眉紧皱:“不行,我要去!阿那,你嫌弃我呀?”彭玉堂说:“没有,荒山野岭的……”毕桂哈哭了:“么子荒山野岭呀?你去得我就去得!”

母亲连声安慰道:“好好,你和玉堂一路去,快莫吼了。”毕桂哈扑进母亲怀里:“尼,我也舍不得你和阿家……”

清晨,苗人河谷笼罩在一片浓浓的晨雾中。彭玉堂和毕桂哈身穿长毛蓑衣,背上背着高大的背篓,跟着岳父石老岩出了家门。岳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他们送出门。来到院子,毕桂哈抓着母亲的手依恋不舍,泪水涟涟地唱道:

阿家尼(爸妈)

滩旦归归红恩木拉(今早你们的阳雀鸟飞走了)

尬忙念尬忙假(莫悲泪莫难过)

打连高对但丢力舍肉(岩鹰翅膀长成要离窝)

代帕料勉力袒剖(女子成人要出闺)

喳能汕心就拜冲欧嗄(我把心分成两份)

阿嗄召冈爸古咪(一份跟着郎君走)

阿嗄力目丑搞尼(一份留给爹娘)

归归红恩舍对谁恩涨(阳雀鸟飞走要飞回)

阿家尼(爸妈)

尬就晾外(不要牵挂我)

石老岩催促道:“快走。莫闹招了!”母亲拍着女儿的肩膀:“莫哭了,怕人听见。”彭玉堂说了声:“阿忙,我们走了。”拉起毕桂哈的手,跟着岳父匆匆忙忙朝房子右边的小路上走去。大黑狗哼叫着,跟在他们身后上了小路,见女主人站在下面院子里,又跑了回去。

苗岭,连绵起伏,巍峨莽莽,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生死洞,就在苗岭主峰的半腰上。这名字充满恐怖,让人毛骨悚然,望而却步。同治年间,苗人造反,官府前来镇压,石老岩的爷爷和苗民躲进了生死洞。几十个官兵追进洞里,再也没有出来。苗民们却安然无恙,活着出了洞。

进生死洞是有讲究的。到了洞口,里面又有两个叉洞,一个是生洞,另一个是死洞。死洞一路平坦宽阔,生洞却格外狭窄,洞口只能容一人爬进去。爬行大约丈许,豁然开朗,眼前呈现一个大厅,可容数千人。穿过大厅,溶洞沿一条小阴河向深处延伸。洞有多深,无人知晓。那些官兵不知其中奥密,进了死洞,神密地消失在了生死洞中。这生死洞,也和人生一样,想死容易,要活着,却要经历很多磨难。石老岩年轻时跟着父亲到生洞捕过洞鼠,那鼠肝,是治疗眼病的良药。

中午时份,石老岩带着女儿、女婿来到生死洞前一座小破庙里。小庙四周石墙没倒,盖上茅草就能住人。石老岩叫女儿、女婿就住在庙里。万一有人来了,再去生洞躲一下。一再叮嘱彭玉堂莫进大洞。

父子三人割了些茅草将庙盖好,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傍晚,石老岩回到了家。大黑狗摇着尾巴跟着主人进了屋。老伴正在做晚饭,担心地望了他一眼:“那里冷单得很,他们住得惯适不哦?”石老岩抽着烟,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个伢胆子都大。他们住在庙上,你莫担心。”老伴不做声了,默默地做着晚饭。大黑狗趴在男主人脚边打瞌睡。

院子外好像有响动,大黑狗猛然站起,“呜”地哼着,箭一样射出门去。保长在院子下面高声叫道:“石老岩在家不?快赶狗!”石老岩和老伴赶紧出了门。石老岩大声喝道:“黑子,不叫!”大黑狗低着头回到了主人身边。

保长带着十多个官兵上了院子。石老岩以为他们闻到了什么风声,心中有些戒备。他假装糊涂,故意和保长开起了玩笑:“保长,稀走!这么夜了,还往我家来。你是不是见我没饭吃,想跟我谋份差事,喊我去做个军医官,今天专门引这么多官兵来接我呀?”

保长他们刚从上面一个寨子下来,顺路又来他家看看,看他回来没有。他外出这么多天,保长心里有点生疑。

保长见石老岩和自己开玩笑,也开着玩笑回答,看看他有何表情:“石老岩,你莫尽跟我打哈哈扯卵谈,有人告密,讲你通匪窝匪,我带官兵来捉你!”石老岩哈哈大笑:“保长,我正愁没得夜饭吃,通匪就通匪!快点跟我捉去,好吃一碗牢饭。”

保长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不便深说,今后三病两痛,还有求于石老岩。改口道:“老药客,你出门这么久,找了好多银子转来?哪天不请我逮口酒呀?”石老岩很爽快:“莫问这个,只要保长肯来,一餐酒供得起!”保长笑了笑:“这是当然沙,你老药客几时渴过酒哦!毕桂哈呢?”石老岩无奈地叹息一声:“唉!女子大了不由爷,跟着一个小伙子下常德讨生活去了。地方太穷,留她不住。”保长哦了一声,表示相信。这里太穷,女子跟着人家走了,并不稀奇。

那个小军官对大黑狗更感兴趣。心想:要是把这只狗打了,可以吃几顿好狗肉。他朝大黑狗跺了一下脚,大黑狗牙齿一龇,扑了上去。几个士兵拿枪去拦,大黑狗咬住一根枪管撕扯着不松口。小军官趁机掏出手枪,对着大黑狗的头就是三枪,将狗打死了。他把手一挥:“这是一只疯狗,平白无故咬人。拖回去,叫军医化验一下!”

石老岩很生气,不准将狗拖走,吼道:“凭白无故跟我狗打死了,还想搞走,不得行!”保长见状,连忙打圆场:“老药客,算卵了嘛。一个狗值几个钱?不喂还省点粮食。拖走拖走!”

为一条狗和保长翻脸不划算,石老岩夫妇眼巴巴地看着士兵将狗拖走了。老伴气不过,骂了一句:“剿么子匪哦?剿狗!吃了我的狗肉,得你个烂肠瘟!”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瓦蓝色的天空上。清冷的月光,洒在苍茫的苗岭上。千山万壑,万籁俱寂。小庙里,火光照亮了这个临时的容身之所。彭玉堂坐在厚厚的茅草上,屁股下垫着长毛蓑衣,旁边放着一床半新半旧的被子。这就是他和华桂哈的新人床。前段时间,伤口未愈,夫妻还没有同房。毕桂哈坐在一块石头上烤火,火光将她那红红的圆脸映得越发红润。这个开朗大方的苗家少女,此时此刻,芳心怦然,显得羞羞涩涩。

彭玉堂爱怜地看着她,柔声问道:“苟没,你后悔不?”毕桂哈腼腆一笑:“不后悔。一辈子都跟到你。”她的脸上一片红艳。彭玉堂朝她深情一笑,将手伸向她。毕桂哈抓住彭玉堂的手,温柔地爬了过来,像一只温顺的小羊,钻进他的怀里。明月作证,大地当床,这对新人甜蜜地拥在了茅草床上。

晴朗的早晨,苗岭空气清新。山间云雾迷茫,一片云蒸霞蔚。小庙四周,百鸟啼鸣。

睡梦中,彭玉堂被一阵沁入心脾的香味唤醒。他睁开双眼,爬起身来。小锅里煮着干鱼,火坑边烤着一排莲藕般大小的野葛根。鱼香和野葛根的清香味混合一体,弥漫在小庙里。毕桂哈已经把两人的早饭做好了,她人却不在庙里。

彭玉堂叫了一声:“苟没!”毕桂哈在外面应道:“来了,来了。”随着一串脚步声,她提着一竹筐新鲜的阳桃快步走进庙里,朝丈夫一笑:“阿那,你醒了呀。这阳桃熟透了,清甜!”她放下竹筐,抓起一个大阳桃,剥了皮,塞进丈夫嘴里。

彭玉堂望着她直笑。毕桂哈心里很满足,娇羞道:“人家长得丑不过,有么好看的。”彭玉堂嘿嘿一笑:“你脸上有朵花,越看越爱人。”毕桂哈头一低:“尽讲鬼话,不张你。”她忍住笑,走到火堂边,抓起一节葛根剥着皮,“今早吃葛粑粑,我一大早抠来的。我去时,有好大一个野猪也在那里拱葛根吃,一点不怕人。我打了一个岩头去吓它,它才不情愿地跑开。”

彭玉堂眼睛一亮:“我们有肉吃了!难怪起来着口水呛。嘿嘿,你下它的股子,它能愿意?”他风趣地逗惹着妻子。毕桂哈扑哧一笑:“阿那,你是个却保鬼。来,你吃。”她把剥好皮的葛根送给丈夫,又舀了半碗鱼汤放在他面前的石块上,碗里只有几小块干鱼。她惋惜地望了一眼丈夫:“阿那,就这一点了,都怪我备少了。”彭玉堂装着一幅吃腻了的样子,将碗端给妻子:“你吃,我吃伤了。”她不高兴:“我好好的,不要。你再让,我就哭了。”彭玉堂只好妥协:“好好,再伤也吃了。你一哭,不得了,满山满岭听得到,人家好来捉现成的噢。”毕桂哈笑弯了腰:“哎哟,你应却保死了。”

吃了早饭,毕桂哈带着彭玉堂来到那片野葛地边。那头大野猪又在地里拱吃葛根,一点也不怕人。它抬头望了一下,又继续拱葛根。彭玉堂掏出手枪,蹑手蹑脚靠近野猪。野猪立起双耳,好像知道危险来临似的要逃跑。彭玉堂手一挥,“啪啪”两枪,大野猪倒地弹了几下,就不动了。

火光熊熊,空气中散发出焦毛混和着猪肉的香味。夫妻二人的笑脸在火焰中发亮闪光。好一阵忙碌,终于将野猪收拾干净。他们将肉砍成若干小块与内杂一起挂在火堂上熏着。毕桂哈给火堂里添了几根柴,朝丈夫开心一笑:“阿那,中饭炒点猪肝好不好?”彭玉堂很高兴:“好。也跟阿能、阿忙留些。猪心莫吃,留跟阿能下酒。”毕桂哈深情地望着他:“阿那,数你的孝心第一。”

后来几天,彭玉堂又打来一只大黄麂和一只岩山羊,肉全部熏在了火堂上。他将两张兽皮用木钉钉在小庙的墙壁上风着,留给老丈人做皮袍。

转眼间,进入了腊月。天空飞着蒙蒙细雨,小庙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彭玉堂和毕桂哈坐在庙里烤火,天南海北地讲着闲话。火坑上熏挂着的猎物明显减少,两张兽皮也不见了。岳父上山送粮食来了好几次,兽皮被他背回了家,当然,也背回去了一些兽肉。

毕桂哈朝丈夫笑了笑:“阿那,你饿没?莫只记到讲白,我们煮中饭噢。”话是这么说,但却起身难动。突然,她觉得恶心,想呕又呕不出来。彭玉堂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天太冷,你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煮饭。”毕桂哈“嗯嗯”地清了清嗓子,没事了,对丈夫温柔一笑:“没有,是早上野猪肉吃多了。哪个男客家煮饭哦,快坐到。”她争着去煮饭。

“玉堂——苟没——”庙外传来父亲的叫声。“哎——阿家又送口粮来了。”毕桂哈笑着说。夫妻俩赶快迎了出去。

石老岩头戴斗笠、身穿长毛蓑衣来到庙门前,背上背着粮食。彭玉堂叫了一声:“阿能,快进屋向火。”便将背篓从岳父背上接了过来。毕桂哈亲热地抓着父亲的手:“阿家,你手好冷哦,快进屋向火。”

父子三人刚在庙里坐下,毕桂哈又打了一下干呕。石老岩慈祥地望着女儿,轻声说道:“苟没,让阿家看看你手。”毕桂哈把手伸向父亲。石老岩把了一下脉,满脸笑容:“好事,是喜脉!苟没,你有了。”“真的呀?嘿嘿,阿那,我有了。”毕桂哈望着丈夫傻傻直笑……

一场大雪,纷至沓来。苍茫苗岭,白雪皑皑,一片银妆素裹。

毕桂哈慵懒地依在丈夫的怀里,满脸倦意。彭玉堂握着她的手问道:“你想吃鸡肉不?”毕桂哈笑了:“尽讲笑话,冰天雪地哪来鸡肉,连鸡毛也找不到一根。”彭玉堂站了起来,语气肯定地说:“保你中午就有新鲜鸡肉吃。”他抓了一把包谷粉,拿着柴刀出了庙门。毕桂哈搓搓手,往火堂里添了几根柴。

不一会,彭玉堂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他神神秘秘朝妻子一笑:“苟没,我把鸡喂到的,煮中饭时,捉来做菜。”毕桂哈跟着他打起了哈哈:“好,我跟水烧起,等到修鸡毛。”她拍去丈夫身上的雪花,温柔地笑着,“坐起向火。今天好冷。”两人坐在火堂边烤火讲白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彭玉堂说:“我去捉鸡,你烧水等到修鸡毛。”他笑着出了小庙。毕桂哈以为他开玩笑,由他去了,自己准备煮中饭。

眨眼功夫,彭玉堂提着一只大野鸡回到庙里。毕桂哈又惊又喜:“阿那,你成孙大圣了,眨个眼睛就捉来这么大个野鸡!我去烧水修毛。”她满脸笑容地忙着烧开水。彭玉堂嘿嘿一笑:“你不信沙,看我是不是吹壳子。”这野鸡是他在雪地里设下机关套来的。

这天,是腊月里难得的一个好晴天。吃了早饭,彭玉堂对妻子说:“苟没,我到山上转一下。”毕桂哈嗯了一声,叮嘱道:“阿那,你快去快回噢。”

彭玉堂很快上了山顶。心想,要是在苗岭遇到石生根大哥就好了,决定干脆在山岭上穿一穿,能遇上更好,遇不上,熟悉一下山势也要得。他一头钻进丛林,信马由缰地在树林间穿行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红岩山上。这是永绥和保靖两县的分界山,叫红山。他停住脚步,站在山头朝山下张望。

下面树林里传来狗追猎物的叫声。彭玉堂快步走到一块突兀的岩石上驻足观望,只见一头黄麂朝岩坎下逃来。他掏出手枪,“啪”的一声,那黄麂一头栽倒在地。一条凶猛的大黄狗追赶过来,一口咬住麂子的脖子,拼命往下面拖。一个军人在林间奔跑跳跃,迅速跟着追过来。他提着一把手枪,从衣着上看,是一个国民党中尉军官。彭玉堂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观察他身后是否还有人。

这个军人名叫陈大鹏,汉族,三十岁左右,保靖人氏,家就住在红山脚下。他的父亲是当地一个小财主。别看他年纪轻轻,却颇有阅历。他上过军校,满腹韬略,随部队在江西围剿过朱毛红军,还在中原同日本人打过仗,只是时运不济,如今才是一个中尉连长。两个月前,他奉命回乡剿匪。团长以为他人熟地熟,命令他专门清剿彭玉堂和石生根。没想到,老百姓不仅不恨彭、石二匪,还夸他们是绿林好汉,讲起两人的故事,无不眉飞色舞,根本没人愿意给他带路,几个月来,他连彭、石二人身藏何处也不知道。团长大怒,扬言要对他军法处置。

近年来,剿匪部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就像赶集似的。借着剿匪之名,军官们大发鸦片之财,与地方势力勾结做鸦片生意,甚至还和土匪头子暗中来往,用枪弹换鸦片。当兵的图个嘴巴快活,见鸡就抓,见狗就打。百姓怨声载道。结果是:不剿不匪,越剿越匪,村村寨寨有土匪。人们出则为匪,入则为民。做了土匪,反而没人敢欺负。

这次剿匪,与原来并无两样。乡亲们见了陈大鹏的父亲,把头偏向一边,让他父亲心中极不快活。家里银圆花了不少,原指望出个人才光宗耀祖,现在倒好,回来剿匪把乡里乡亲都得罪了,今后一家老小怎么在地方上做人?父亲责备他:“你们还不如土匪呢!兵莫当了,干脆跟老子回来拖部队,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人还大个些!”陈大鹏本来一肚子怨气,听父亲这么一说,心想:回就回来,干脆找彭叫驴子入伙!他今天是借故回家,专门带着猎狗上山打猎来解闷。

陈大鹏见彭玉堂注视着自己,便仰起头来,主动与彭玉堂打着招呼:“兄弟,好枪法!”彭玉堂听他是本地口音,也笑了笑:“强强勉勉。”陈大鹏朝他拱拱手:“在下陈大鹏。看样子,兄弟是个好汉,一定与各方英雄有来往。请问,晓不晓得永顺豪杰彭叫驴子彭玉堂,还有永绥好汉石生根他们的下落?”

彭玉堂顿生警觉,故意说道:“他两个是官兵要剿的土匪,算不得豪杰好汉。”陈大鹏见彭玉堂不信任自己,就把想法告诉给了他:“兄弟,莫多心!我实话告诉你,这兵没有当场,我想入他们的伙。”彭玉堂鼻子一哼:“老兄,莫要扯这种卵谈!”陈大鹏指天发誓:“上有苍天,下有大地,我陈大鹏讲半个假字,五雷劈顶!”彭玉堂连忙拱手:“陈大哥,在下就是司城彭叫驴子彭玉堂!”陈大鹏拱手大笑:“哈哈哈,玉堂贤弟,幸会!我愿与你结拜为生死弟兄!”

彭玉堂纵身一跃,从丈余高的岩坎上跳了下来。他一把抓住陈大鹏的手:“你肯入伙,你就当大队长!”陈大鹏连声推辞:“不行不行,我给你当副手。玉堂呀,英雄不问出处。这年头,哪个有人马,哪个就坐江山。好多军阀都是绿林出生。湘西王陈渠珍为何是不倒翁?还不是手中有人有枪吗?枪少,把你当土匪。枪多,讲法就不一样了,摇身一变,可以当团长,做师长。顺头的话,封你一个保安司令官,赏一个少将身份,也是可能的。玉堂,我们放开手脚好好搞他一场!”

彭玉堂大喜:“好!我们就搞他个大场合!”两人一拍即合,面对红山,跪拜苍天,结为生死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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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门庶女奋斗史侯门恶妻辉煌路——————————腹黑如狼,狡猾如狐,睿智如鹰的苏妙妙,是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杀手们的头号捕猎对象!却不曾想到如此V587她居然会因为一场枪战而自此狗血穿越。等等,等等!为什么让我穿越到一个智商、情商、IQ、EQ都为负数的相门庶女的身上?什么?门外还有大花轿,今天要嫁天下第一美男欧阳弘?可是,为什么看不见十里红妆,听不见锣鼓喧天,而且花轿还是在相府后门?最最重要的是黑白无常两位大哥把我踹出去时说的那句话:主神归位,七星平行;异世凤凰,天命所归。——————————————片段之提亲篇——————————————苏妙妙:你们王爷的意思是说,我们堂堂宰相府的六小姐配不上他呢?某王爷府总管:六小姐误会了,我们王爷有要事在身,所以让奴才前来苏妙妙:那回了你们王爷,便说本小姐也有要事在身。既然彼此都有要事,那这门亲事便搁着,等什么时候你们王爷得闲了,再上门提亲吧!别打扰本小姐促进钙铁锌的吸收!——————————————片段之风华篇——————————————我不过就是想在这世清宁平静过一生,莫不成都当作本小姐是纸老虎了?很好,既然都这么喜欢捏老虎,那本小姐便顺应天命,恶满天下!从今而起:欺我之人,毁之;负我之人,灭之;在移动手机阅读平台上使用的名称为《侯门恶妻:美男相公请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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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阿米德:“导师说过,要战斗至死!”诸葛龙轩:“阿米德,导师也说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算是神也要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欧阳阿米德:“是吗?我不记得了!”诸葛龙轩:“愚蠢!”诸葛龙轩面对曾经的兄弟不忍下手,但倘若他不动手,那么等待着阿米德的只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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