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来，院子里的树叶萧萧落下，落在剑上便立时分成两瓣，落在衣摆处，随着人动作的变换，就又翻飞了起来，仿佛生命得到了延长。
院子里成方队练习着剑术，最前列是方丈在舞剑。方丈姿势稍有变换，其余人便跟着动作，秋日惨淡的阳光照射下来，银光闪烁，颇有气势。自从英姐在尼姑庵中的生活步入正轨之后，贾生又时不时送一些人过来，有草原人也有中原人，皆是女性。学习的队伍不断壮大，方丈便由一开始对英姐的一对一教学变为了现在的方队式训练。方队中的学员练习正酣，一个小尼姑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惊惶，嘴里喘着粗气说：“方……方丈，官府的人又来了！”
过去官府也派人来过，但近些日子来人愈加频繁，一开始只是客客气气搜查一番，没有收获便离开了，之后便越来越不规矩，嘴里骂骂咧咧，还要故意打坏一些器具。姑娘们都忿忿不平，想要上前去出口恶气，却都被方丈拦了下来。方丈永远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不多言语，只施礼送他们离开。
眼看着庵里装饰的东西越来越少，空着的柜子越来越多，墙上的水墨画也被涂抹得不能欣赏，每个人心里都积攒了一股怒气，现在听到官府的人又来，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利剑，更有甚者手中的剑已经抖动不止，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方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眼神冷漠地仿佛被破坏的不是自己的寺院。剑鸣声渐渐减弱，人们也安静了下来，方丈才重新转过身去，甩了甩衣袖走了出去。
穿过大殿，正遇到官府的人从大门走了进来，人数比先前又要多上许多。官兵跨过大门便轻车熟路地四散开来去搜查各个院落，领头的两人笔直地冲着前方的方丈走来。
两人都来过许多次，但一起来还是头一次；都穿着紧身的黑色官服，一个身材高挑，面貌端正，眉目间有浩然正气，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另一个弯腰驼背，贼眉鼠眼，两个眼睛滴溜溜地转，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两个人一齐向方丈走来，方丈迎上前去微微施礼。
“方丈近来可好啊？”贼眉鼠眼笑嘻嘻地问。
“劳大人惦念，一切都好。两位大人可还顺利？”方丈依然不愠不火，彬彬有礼。
身材高挑的一个依然挺直着腰杆，扭头观察着四周说：“只要方丈守规矩，我们就一切顺利！”
“我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哪里有不合官服规矩的道理？”
“我们进里面说。”贼眉鼠眼一边说，一边往大殿里面走去。大殿正中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两侧摆满了贡果与香炉，贼眉鼠眼站在佛像前面显得渺小又卑微。
方丈与那一个官差继续谈话，贼眉鼠眼却迈开了步子在大殿里走了起来，慢慢地就走到了佛像后面的门口，朝外面张望着。
方丈看到贼眉鼠眼朝外面张望，心里也有些打鼓，但院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两个小尼姑在挥动着扫帚，聚拢起一撮撮尘土。
贼眉鼠眼望了一会，没有任何收获，有些失望地踱步踱了回来，重新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三人一边谈话，一边往寺院深处走过去。很快就走近了院子里。贼眉鼠眼仍旧不死心，四处观望着，但也只看到花草树木而已，慢慢地也就放松了警惕。
方丈同两人说着话，耳朵里隐约还能听到别的院子里官兵打砸东西的声音，但她依然面如止水，那一个官差看到心中也默默感到钦佩。贼眉鼠眼却不同，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体验到一种施虐的快感，他觉得享受，甚至想闭上眼睛，放过眼下的一切去体会这种变态的快感。
突然，手持利剑的尼姑们从四周冲来，房门已然洞开。贼眉鼠眼受了惊吓，连忙向另一名官差身后躲闪，那名官差见情况不对，伸手一掌拍在方丈胸上，回身挡住刺向自己脖颈的利剑，又向后一翻，躲过腿间的剑芒。贼眉鼠眼失去了遮挡物，脚下乱了分寸，绕着院子里的树干和对方周旋。方丈没防备受了一掌，顿时口吐鲜血靠着一间房门倒在了地上。
官差逮住一个空隙抽出腰间的佩剑，挡住朝胸口刺来的利剑，反手又向身后一人攻去。对方躲避不及，胸口挨了一剑。佩剑被拔出，鲜血就涌了出来。受伤的人用手捂住胸口蹲在了地上。官差伤了敌人，自己也防备不及挨了一下，身上多了伤口。一来二往，尼姑受伤不在少数，官差也浑身是血。反观贼眉鼠眼，正一瘸一拐地朝大殿走过去，正被不远处一个尼姑发现，一剑刺进了心脏，利剑拔出，他便随之倒地，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朝低洼处流去。贼眉鼠眼在地上抖动了两下，没了动静。
这边杀得热闹，惊动了其他院子里搜查的官兵。一堆人从大殿冲了出来，一下就冲散了尼姑们的攻势。院子里很快就变得血流成河，鲜血染红了地板，树叶落在血泊里，风一吹滴溜溜打转。
院子里都是尸体，但仍有不少没被杀死的，被官兵绑住双手控制了起来。活下来的那个官差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黑色的官服被鲜血浸染变成了暗紫色。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不知是死是活的方丈面前，手里提着滴血的佩剑，像是在对方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如果当真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会杀意如此之重？你假借佛祖之名，杀害官府人员，意图谋反！”说罢转身朝外面走去，官兵押着被控制的尼姑跟了上去，有人还踹了方丈两脚，见方丈没有动静，便放心地离开了。
贼眉鼠眼的尸体也被带了回去，院子里只剩下横七竖八的穿着尼姑服饰的尸体，有些人的的帽子已经掉了下来，剃掉了头发的头上被鲜血染红。看她们的面容，只是最平常的姑娘而已，她们牺牲了自己的美丽，只想求得安稳的生活，现在却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留着自己的鲜血……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的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