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色复杂,尽管事先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可是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退步,做不到就这样失败离场。
他尽量平复了呼吸问她,“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丛笑终于抬起头来,准确地捕捉到他此刻努力掩饰起的不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也许会吧。”
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纪无忧的眼角蕴着微光。
她的话,不可否认,在他的心头如同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块,立刻激荡起了无数的涟漪。
他仿佛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再一次蠢蠢欲动,妄图破茧而出。
只是这种浮躁,在短暂过后,化为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头慢慢地割,一刀,又一刀,那一种极致的凌迟足以能够将一个正常的人逼疯,也能够让一个意志力强大的人丧失理智。
他知道没有人会同情自己,眼前的她,分明不会,她说得是如此的明白,自己更加不会同情自己,因为他开始厌憎起这样的自己来了。
不管她所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做不到点头轻言放弃。
如果叫他去死,那还来得容易一些。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说也许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开始恨起自己当初为何速度效率不快点,若是早些时间找到怀着孩子的她,或许今时今日,他就可以享受比祁墨更高级的待遇。
哪怕她不待见自己,至少,她还会给自己留有机会,而不是一脚踹开。
纪无忧下意识地去口袋里掏烟,可发现烟在来之前被他丢在车内了,他很想用烟来麻痹下自己的神经。
直觉感到很难受,那一种难受不是刹那涌上来的,而是一点点溢出来的。
电光石火间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纪无忧只觉得一颗心陡然降到了幽深的底端,渗着丝丝凉意。
接下来,他并没有选择开口,而是明智地阖上了眼睛,静静地想着自己心事。
在感情方面,他的经验真的匮乏得可怜。
他唇角冷硬的线条微微柔和了几分,扪心自问,他现下算是失恋了吗?
失恋这两个字对他纪无忧而言,是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字眼,如今算是头一次破天荒地出现。
面临这样的境遇,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原来,如众多人而言,失恋的滋味,是如此的难以忍受,如此的痛彻心扉。
他这辈子已经认定这个女人了,再也不想要其她的女人来填补在他心中的位置。
可是,这俨然成了奢望。
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
继续死缠烂打,借机感动她,还是趁机放手,让她去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跟祁墨一块儿创造他俩的幸福呢?
后面的画面,稍微一想,就能够将他所有的理智给击散得崩溃掉。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而束手无策。
前者,又会引来她更大的反感。他如同掉入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挣扎个不停,还是爬不上来。
在爱情面前,哪怕是圣人,估计也不会无动于衷。
她今天跟自己碰面的目的,她提得很明白,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睁开眼,发现她累得靠着椅子睡着了,这椅子太小,无法伸展四肢,她靠着睡觉,肯定不舒服,秀气的眉头微微颦了起来,嘴巴也倔强地抿了起来,双手环胸。
可是,就这样看着,纪无忧发现自己内心是一片满足。
他的贪婪,居然打了如此卑微的地步,只要能够睁眼触及她,哪怕她对自己态度再不善,他还是觉得足够。
美女老板娘曾提过,爱情的天平,双方持平的不多,肯定有一方会付出更多一些,他现在成了那一方,所以很吃力。
如果她能够对自己稍微和颜悦色一些,自己也就没有所图了。
因为,他很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
丛笑此时在做梦,她梦到了跟纪无忧相处的三年里,他的冷漠,让她锤心刺骨,她却不是那个淡然的她了,处心积虑要给他好看,但是每当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迟疑了。
在梦里,纪无忧最终跟她走到了一起,还有,那个孩子平安出生了。
在她决心离开的时候,在钥匙被寄给他后,他果断毅然地取消了跟祁颖的订婚宴,选择了自己,在他找到自己的那片刻,自己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他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他说,“原来我发现我最爱的人是你。”
在他拥住自己的片刻,她低声道,“我怀孕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傻傻地站着,松开了她,然后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在她重复的第二遍,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衣服,贴着她平坦的小腹,想要聆听来自一条小生命的声音。
他是那般的小心翼翼,她被感动了,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这样细微的举动,让人感动得不能自己。
她想,他会是个好爸爸的,尽管他可能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变化,可他至少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真心期待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降临的。
梦境很美好,跟过去她曾渴望的一般,都成了真实。
可是在两个人举行婚礼的时候,她发现站在台上的新娘却不是自己,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然后她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