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凝只肯与卓卿珊对话，她披着卓卿珊的外衣坐在审讯室，头发虽然被擦过，但还是淌着水滴。汤凝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着，那只手也一直伸在牛仔裤的口袋中。
“警察姐姐，是我杀了赵宸和杨萍！”汤凝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隔壁房间内，众人通过单面玻璃看着审讯室内的情况，谁也没有想到凶手竟然会突然来自首。“那就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杀死赵宸？”卓卿珊问。“因为赵宸纠缠我，我不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他就不断骚扰我！”
汤凝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强硬一些，“我无法忍受他的纠缠了，就把他杀死了！”
“告诉我你杀死赵宸的方式。”
面对卓卿珊提出的问题，汤凝闭上泪眼：“我不愿再回忆了，虽然我恨他，我杀死了他！但并不是我的本意，不要再折磨我了……”
隔壁房间的安佑麟歪着脑袋望着审讯室中的情形，他斜着眼瞥向坐在后一排的郭俊峰，郭俊峰虽然也在盯着隔壁房间，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思全然不在汤凝身上。
“那么杨萍呢？你又为什么杀死杨萍？”
原本哭泣的汤凝这才平复了情绪，她的语调逐渐强硬：“杨萍欺骗了我！她说我长得漂亮，说我气质好，比现在的那些明星艺人的条件要好得多，可以当明星！可是我给了她那么多钱，她事后却不承认了！我就把她杀了！”
卓卿珊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接下来她还应该问什么问题呢？她后悔没能多学点前辈们的审讯技巧。
卓卿珊用余光扫了一眼单面玻璃，她知道其他人都在望着自己，包括安佑麟！如果是安佑麟审问汤凝的话，他会问哪些问题呢？虽说卓卿珊听出了汤凝话中的种种疑点，可她要做的不只是揭穿疑点，还要让汤凝把她知道的事情悉数说出来。
“杀死杨萍的方法呢？”卓卿珊不等汤凝回答，便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又想说，不愿回忆啊？”
卓卿珊回想着安佑麟的问话习惯，她大胆地将身体前倾，说话的同时她又不断回忆着与汤凝接触过的场面。
“这样可不行啊，总不能你说自己是凶手，就是凶手吧？”“难道还有人傻到会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么……”
卓卿珊噗嗤一声笑了：“当然有啊，你知道做我这行的，总是要接触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总有人会因为各种奇怪原因杀人，或者做下其他的什么案件，理由更是让人费解……”
卓卿珊回想起了安佑麟在课堂上关于变态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的讲解，她放大胆继续说：“如果你连自己犯下的案件都讲不清楚，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凶手！那么你自首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你又跟凶手是什么关系呢？”
“我就是真凶！难道你们不想尽快找到凶手吗？你们不想让案件结束吗？”汤凝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卓卿珊，“警察姐姐，我不会骗你的，你帮我过，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那就告诉我，你是如何杀死赵宸和杨萍的？”
汤凝突然失声尖叫起来，坐在隔壁观望着审讯室的其他人为之一震。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为什么！我就是凶手，我就是杀死赵宸和杨萍的凶手啊！”
汤凝伏在桌子上，那只一直插在裤子口袋中的手也已经拿了出来，只是她紧紧握着手不肯放松。
“能让你承担杀人罪责，这个人想必对你而言非常重要吧。”安佑麟已经走进了审讯室，站在了汤凝的身后。
“为什么……明明是我杀死了赵宸和杨萍，为什么不惩罚我？”汤凝伏在桌子上没有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都是我的错……”
安佑麟来到桌子的侧面，站在卓卿珊和汤凝之间。“不如，就让我来大胆地推测一下吧。”
安佑麟清了清喉咙，望着单面镜子，像是要做很严肃的演讲一般。“你称呼卓警官为‘警察姐姐’，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几个月前，你在西京大校园内被变态偷拍裙底。是卓警官抓住了变态狂，并且替你解围，保护了你的隐私和名誉。”
汤凝不再伏桌哭泣，她缓缓地坐起了身。
“发生了赵宸被杀的案子之后，我和卓警官又在西京师大见到了你。当时才知道，你并不是西京大学的学生，而是西京师大的学生。”
安佑麟看了眼汤凝渐渐松开又紧握的手，汤凝手中紧握的是一个小小的深色护身符。
“当天，我帮你捡起书本的时候，无意触碰到了你的手。”安佑麟噘着嘴巴摇摇头，“哎哟，真是凉透了。再看你的脸色，也真是差劲啊，比现在你淋过雨之后还要差劲。
“今天，你跑来自首，说你是杀死赵宸和杨萍的凶手。我知道你不是杀人的真凶，你所说的‘杀死’倒不如说是‘害死’的吧？你认为是你‘害死’了他们俩！”
汤凝缓缓睁开眼睛，含着泪水望着安佑麟。
“虽说你不是真凶，可你竟然来自首，至少能够说明你与这两起案子有着莫大的关联。”安佑麟眼睛斜视着审讯室的墙角，用拇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楂，“你跟赵宸的关系，恐怕还是跟流产有关！”
汤凝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了惊讶和恐惧，嘴巴闭得紧紧的。“几个月前，你在西京大学被偷拍裙底，你非常恐惧，后来在场的学生告诉过我当时的情况。不过你当时最恐惧的事情，并不只是裙底被偷拍那么简单，还有……血！”
听到“血”这个字，汤凝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因为，那之前你刚刚做了一场并不完美的人流手术，并且身体一直虚弱，偶尔下体会流血。如果当时你恰好在流血，并且被偷拍到的话……”安佑麟没有继续就流血的话题说下去，“一直到赵宸遇害，你的身体都没有恢复好，所以我在触碰到你的手时，才会感到那比地砖还要冷的刺骨感。”
突然，安佑麟低下身，把脸靠近汤凝道：“几个月前你之所以会去西京大学，是为了找我！而找我的原因，正是因为你听信了校园论坛网站上的传言。什么‘西京大学心理系的安老师，可以破解爱情的谜题，任何爱情问题都无法逃过他的法眼’，我说的没错吧。”
汤凝并未吱声，她默认地闭上了眼睛，让眼泪再度滑落。“说来惭愧啊，”安佑麟尴尬地笑了笑，“我听学生说起过那些论坛帖子，也自恋地去瞧了瞧，没有想到他们还拍了课堂上那些小把戏的视频呢。”
卓卿珊皱着眉头扫了安佑麟一眼，暗示他赶快回到正题中。“至于你在感情上的困扰对象，正是皇隐山男尸案的死者，赵宸！
在西京师大遇到你的那天，我隐隐觉得你并非不认识我。当初你去西京大学找我，先是被偷拍的事情耽搁，当处理完事情再来找我的时候，我在见过卓警官后离开了学校。”
“安老师，你说的没错！”汤凝终于开口说话了，“我那天去西京大学根本就不是见什么高中同学，而是为了找你！我想求求你，求你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卓卿珊看了安佑麟一眼，见他根本没有插话的意思。而汤凝正热泪滚落，低垂着头哽咽着。
“我并不仅仅为了感情的事情找你，我是希望你拯救赵宸！把他拉出仇恨的漩涡，让他过上敢于爱一个人的新生活！”
汤凝抽泣了几声，继续说道。“我爱赵宸，他是我最最最爱的男人，可是他却不敢爱我，他怕伤害我。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可是我还是没法救他，是我害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