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微弱的月光从屋瓦缝隙中洒落而下,案上的神像早就没有了踪影,处处都是蜘蛛网,随手一扬都会引起一阵烟尘满天。
“都已经过了许多日子,为何还不下手?”对方一袭黑衣,连头都蒙了起来,背对着月婆娑,一张口便是斥责。
月婆娑虽然有些不悦,但也并不生气。
或许不能责怪他如此质问,毕竟她应允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而她几乎天天都和战不羁形影不离,若说没机会下手也太牵强。
“我不打算杀他了。”她言下之意就是后悔了,交易取消,反正她至今未收取他一分一文。
没有定金,只有口头约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不算不守信用吧?
“你想毁约?”战戎不敢置信,他等待了数日,潜伏不懂,等到的不是战不羁已亡的消息,也不是月婆娑的誓言旦旦的保证,而是毁约!
她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当下他的怒气四杨,炯炯的眼神尽是熊熊的怒火,燃烧千里。
“今后江湖上不再有月婆娑此人。”她平静地宣布。
一来这是毁约的下场,二来她心中早就有此打算了。
但是战戎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哼,别以为隐退就没事了,按照江湖规矩,你可是要自废武功的。”看月婆娑似乎有意帮助战不羁,战戎急了,他可不能让月婆娑成了他的阻碍,毕竟这个人物一旦插手进来可就是个大麻烦,于是他用上了激将法。
“哼,你在威胁我么,六爷?”月婆娑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杀人还是救人对她来说只有她自己心中的那杆标尺,别人能奈何她么?再说,江湖规矩是什么,与她有关么?
她已经说过了,她不会再做“月婆娑”了,在所谓的江湖里将从此不会再有“月婆娑”这个人了,你还能拿她怎么样?
“你知道我是谁?”战戎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他招让人人了出来。
“没错。”行走江湖几年下来,阅人无数的她早可轻而易举的识出他人伪装。
“只是,我不懂你为何要如厕痛下杀手?”她问。
若能劝其打消念头,不动干戈即能化解,为战不羁消去一场灾难,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哼,多说无益。”战戎不肯多说。笑话,若将一切前因后果告诉月婆娑,那他还杀得逞战不羁吗?
“是为了掌门的位置?”她试探着的问着。
这并非不可能,人皆有独霸之心,只要稍有一丝丝的资格,便可能为抢权夺位而杀人,人心之恶尽如斯。
“哼!”战戎冷哼一声,不予正面回答。
没错,起初他确实认为掌门的位置应该是他的,何况若当上了掌门,除了名利财势不断之外,他心中钟爱的人儿也会崇拜他,他因此便会一举数得,更能得到佳人的青睐。但是,如今他掌门宝座可以不要,却非要佳人不可,但若要佳人倾心,必先除去战不羁,因此不管如何战不羁都该死!
月婆娑心中起疑,难道不是为了名利,而是其他?但这其中有何瓜葛,而他又为何原因要下手杀战不羁?
“战憾天的死是你安排的?”她必须先求得这项答案。
“没错。”人已亡,他也不怕月婆娑会如何,反正他心中已想好了方法对付战不羁。
他有办法杀了战憾天,就没有理由杀不了战不羁。
“他们究竟与你有何仇恨?”兵器城中人人敬仰的六爷,竟是杀掉前掌门的凶手,城中的人为何如此愚昧,遭到这样的蒙骗?
“省省力气吧!我不会告诉你,而你既然不肯帮我,那最好也别插手。”战戎撂下了狠话警告她道。
月婆娑沉寂了下来。
战戎语毕,便转身离开破庙。他暗自思忖,若月婆娑硬是要凑上一脚帮助战不羁的话,那就来吧,他并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因为他的下家已经找好了。
这个下家不是别人,正是一个神秘的,比月婆娑不知强大了好多倍的一个人物!
这也就是他之所以能在月婆娑面前有恃无恐地说这些话的缘由,而月婆娑心里也顿感疑惑,冥冥中她有一种感觉,隐藏在战戎身后恐怕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势力,而这个势力也许就是寒潭婆婆所指的神秘黑暗势力。
如果说战戎背后的支持者果真是那个黑暗势力的话,那么不但是战不羁危险重重,只怕整个战堡都会岌岌可危。
想到此,月婆娑的心里一下子就沉重了。
看来这事非同小可了!
用过早膳,战不羁便缠着月婆娑陪他去市场上巡视,反正申屠云最近就像中了邪似的缠着那个成蹊小王爷,对他反倒不那么关注了。
“也好,我正有些话要与你说。”月婆娑并未婉拒。
战不羁高兴的一笑,两人一左一右并肩出了膳堂。
“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呢?我洗耳恭听。”战不羁一脸嘻哈的样子,一点都不正经,实在看不出他的“洗耳恭听”在哪里。
月婆娑面色凝重,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就要离开了。”
这话一出口,便震掉了战不羁脸上的笑容,他像是被五雷轰顶般地傻在原地,一双眼珠子呆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她口中。
“为……为什么?”此刻他像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冤魂一样问着她,“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吗?而已我和宁姑娘也都给我娘说清楚了,我娘也没什么异,只等着过了这一段时间后,再为我们筹备婚礼呢!”
目前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月婆娑究竟是男还是女,所以师素娘也并没有将她和不羁的关系公开。再说,战不羁这才同宁嫣然订婚不久,若是突然又杀出个月婆娑来,也不好向外面交代,所以这事还得想出更妥帖的方法来解决才成。
就因为这样,宁嫣然很成蹊还得留在战府里,等把这事解决完了才能脱身。
“给我一些时日,让罪孽深重的月婆娑消失在世上吧。”她的习性喜好无常,虽是救人无数,却也杀过不少人,若要她嫁于他为妻,她是绝不肯还顶着月婆娑的名号的。要知道她在江湖上树敌甚多,若不这么做肯定会危及战家,而且麻烦不断的……
她的脑里闪现出战戎那阴险的黑影。
这事她必须得回九华山去找师父鬼手相议才行。
“那也用不着走啊!”不明真相的他心中大悲,这叫他如何肯放人?他怎肯眼睁睁的让她离开,万一她一走就杳无音讯呢?
战不羁看着月婆娑目视他处,就是不看他一眼,心当下凉了一半。他知道她去意已决,这一番话仅仅是在告之,绝非询问。
月婆娑从来就是这样一个非常自我的女子。
“不,我留在这里‘月婆娑’便永难消失,所以非走不可。”兵器城中人人皆知她住在这里,一日不离去,‘月婆娑’便在战家,若‘月婆娑’离开,淡出人们的视线,届时再以真正的女子身份回来,即便只是名普通的女子,也便无人会起疑了。
“那又如何?不在乎月婆娑这个名号是否消失,我只在乎你而已啊!”谁管那浮华的江湖名号?在也好,不在也好,他只求有情人终成眷属,能与她朝朝暮暮相伴而已。
“但是我在乎啊!”月婆娑地震吼了出来,好半响,她才又喃喃地道:“即使我只是名平凡无奇的乡间女子,我也愿意嫁你,但就是不要让我带着月婆娑的名号嫁进战家,你该明白,我不是……不在乎你啊!”
这一番话已是她能说得出口的最深情的话了,若非分离在即,她怕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呢。
“在乎我就别走,我不舍得你走。”战不羁又摆出了那张无赖的脸。
知道她心里最深的情意,他是乐不可支没错,但是她执意离开,却也让他伤心,所以在如此不得以的情况下,他只好使出杀手锏……耍赖,赖到她答应不走为止。
“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明吧?”她只是要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他怎么就不懂!
“那么也别解释了,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走的。”战不羁坚决的说完后,并用行动表示,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搂住月婆娑,将她困在他的环臂之中,说什么也不放。
“你……你怎么如此固执!”她着实有些生气,虽然她也不愿如此,但就是气他不能明了。
“固执的是你,你又何必要走呢?”他觉得她固执,两心相爱的人何必为这样的理由而必须承受分离的痛苦?这根本没必要,他也不愿意。
“而且不准你不告而别,你若这么做,我不惜走遍天涯海角,翻遍每一寸土地,都会把你找回来。你舍得我为了找你,走到脚底磨破,披发憔悴,伤心欲绝吗?”
他很干脆的把话说清楚,不管如何今生他就这么认定她一人,她若要走,他会不断追寻,就算最后仅剩下一口气,他也不会放弃。
“你别这样,我保证我一定回来好吗?”怎舍得他身心受创全都是为了她呢,她宁可受苦的是自己,也不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