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大漠时的情景……算了，那些往事都是往事了，可我红菱岂会再次受人摆布，我泫然欲泣：“妾也曾劝过皇上雨露均沾，可皇上说娘娘只会操劳后宫不懂国事，才屡次找红菱相商……”
受过我恩惠的大臣立刻出声：“臣未曾听闻过红贵妃争风吃醋，且红贵妃乃护国功臣，怎会是妖呢？”
皇后精致的脸蛋扭曲得变了形，竟不顾**形象直接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贱人，我要你死！”
见到皇后没了礼仪风度，白天都震怒：“大胆泼妇，把她给朕拉下去！”
自从白天都任国君以来，他算是白国开国以来脾气最暴烈的一个君王。
什么‘君子国’，这些都是后来演变过来的，任何一个国家，在开国起初貌似都是充满了血腥和仇恨的。
宁嫣然恍惚中想着，思维又慢慢进入到了红菱的角色中。
“朕要废后，立红菱为后！”
皇后的号叫声渐远，白天都将虚弱不堪的我拦腰抱起，在众大臣的惊讶声中大步远去。
我窝在白天都的怀里，轻声说：“皇上，妾不值得您这样。”
白天都怜爱地吻我细眉：“红儿，朕说你值得，就没人敢反对！红儿放心，有朕在，没人敢再伤你！”
我的泪流在他胸前刺锈的金龙上，灼出一个洞口……我委实不值得你这样对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白郡城的大雨停后，皇后死了，在自己的行宫中被活活烧死。
有人说是皇后失宠后也失了心性，一把火烧了行宫也毁了自己；有人说皇后想伤红贵妃，但红贵妃乃有神仙庇佑，故而遭了天遣……
皇后的侍女子若哭得后宫有如丧妣：“我要为娘娘报仇，我要为娘娘报仇……都是那个妖妇！”
我坐在沸腾的温泉里假寐……我红菱怎会容人伤害！
白郡城又下起小雨，整座城都笼在看不清的迷雾里。
我登上皇后宝殿的第三个月，白路行回白郡城了。
他是我爱过的第二个男人，也是最爱的那一个，将会是终身挚爱的那个！
白天都牵着我的手，对白路行说：“臣弟，这是朕新立的皇后，你看她美不美？”
白路行一直低着头：“皇兄的皇后自然是最美的，只是臣弟不敢看。”
呵……
不敢看，却在无人的假山里死死抱住我。
白路行流着泪喃喃地叫唤：“红菱，红菱，红菱……”
我挣开他的拥抱，冷冷开口：“王爷请自重，本宫不祥，唯恐脏了王爷……”
“本宫？”白路行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红菱，我一定会将你夺回来！”
那晚之后，白天都看我的眼神中渐渐多了猜疑，有一次深夜他把我叫醒，凶狠地冲我吼：“为什么你在梦里叫的是白路行的名字？”
他甚至在酒醉后掐着我的脖子问我：“朕和白路行哪个更得民心？你更爱哪一个？”
我自然答他：“天下都是您的，白路行也是。”
那天我独自泡温泉时，白天都忽然闯了进来。我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着他跳下来。
“啊！怎么这么烫！”白天都惨叫。
“臣妾受了风寒，所以派人多加了柴火。”我镇定解释。
白天都沉声问：“朕记得这泉中的水都是天然，怎可能加火？”
可我若说，是我体内的火将这温泉煮沸，他也是不肯信的。于是我沉默不语，只在心中暗暗忖度：该动手了。
白郡城暴雨再次来临时，白路行起兵造反了。
白路行之心，天下人皆知，他也势在必得。
是啊，白路行带兵护国，这万里江山皆刻的是白路行的名字，白路行爱兵爱民，任人唯贤……若不是先皇将皇位传给白天都，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
只有白郡城还在死守，那是白天都的旧部下。只可惜昨夜一场大火，烧光了白郡城里的粮草，士气大灭，何来守城！
大势已去，白天都喝光了他珍藏的美酒，为他和我准备了三尺白绫。
“朕知道白路行心里有你，他已经夺了我的天下，我绝不会再把你留给他！”白天都将白绫系在我的脖子上，“红菱，你随朕一起死吧。”
“皇上可知，白郡城的粮草谁烧的？”我笑嘻地问，这笑诡异而惊心。
白天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是你？”
我点头妖艳地笑。
白天都不信：“你日夜都在我身旁，怎么会去烧粮草？”
我对着围帐轻轻一吹，围帐立刻燃烧起来。“现在相信了吗？”
他终于相信，惊恐地后退：“你是妖？”
“我不是妖，我只是心中有恨，得了怪病，体内有火而已。”我愿意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给一个将死的人听。
白天都后知后觉，惊大了眼睛，问到：“朕的皇后也是你杀的？”
我看着越来越烈的火，反问他：“皇后？臣妾也是你的皇后啊！”
白天都被浓烟呛得几近窒息：“红菱，朕待你不薄……”
不薄？从你掐着我脖子的那一刻起，就对我起了杀意，只不过被我抢了先机。
白天都战败，如前皇后一样，自焚死于烈火中。
白路行顺利登基，皇后，依然是我。
民间传说红菱是红颜祸水，殊不知，我却是红颜祸火。
温泉的水依旧滚烫。
“你舍不得动手了吗？”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人：“我自然舍不得杀掉这世上唯一真正爱我的男人。”
仇安冷笑：“哈，红娘果然是负心人。”
负心？要论负心谁比得上你？我冷笑，
“如果我杀了白路行，你会立我为后吗？”我故意问，因为我已经看透了他。
仇安转过脸不看我：“皇后自然要让青苹那样端庄清白的女子来做。”
我痴痴地笑：“想知道青苹死前说了什么吗？”
仇安面目狰狞：“你杀了青苹？”
“杀了她又怎样，她死一万次都不解我心头之恨！从懂事起我就在爱你，我受你摆布，为你做一切都心甘情愿。我只想跟你厮守从没想过做皇后，可你利用我，把我卷入战争中，让我爱上白路行然后再被他亲手奉上白郡城，教我挑拔他们兄弟两人反目，却还要嫌弃我不贞！仇安，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恶魔！”
泪水滑过我的脸上，烧得我骨头都开始疼了。
是的，我本是深海里的一条红锦，只因一次渡劫被渔民的网给捕上了，偶然路过的他花钱买下了我，于是我爱上了他。但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是感恩还是爱，我以为我这就是爱了，于是心甘情愿地一次一次地为他驱使，被他利用。
呵，对了，我曾经以为我这是爱，现在明白了，我只是感恩，而他对我只是赤果果的利用，利用！
仇安已经恢复了冷静：“呵，你不会杀我，只有我知道怎样灭你体内的怪火。”
我跃入滚汤的池中，背过身不愿再看这个让我厌恶的男人：“知道青苹死前和我说什么吗？”
仇安急切向前……我掀起池中的沸水浇到他身上，在他的惨叫声中告诉他：“青苹死的时候告诉我，唯一能平衡我体内怪火的鱼珠，在我遇到你后初露美人形时便被你丢进了火堆里。”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回到深海底部，或是在岸上等死。
青苹是谁？
她是丞相府中的千金，是仇安的表妹。仇安救了我后将我养在了丞相府中的莲花池里，为的是给青苹作伴。
可是看起来冰清玉洁的青苹大小姐，却和她的表哥一道谋划了利用我来夺取皇权的阴谋。所以，她不死不行，必须死！
……
我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死去。几年前存在身体里的洪水已经全部被我用光，白郡城也不再下雨。
白路行抱着我如同抱着火炉，他说：“红菱，我们迁都吧，去海边，去有水的地方。”
我笑了……现在的我走到哪里，哪里便会是荒漠，何苦再去祸害黎明苍生。
白路行决定带我去南山拜佛求雨。
山路陡峭，寺庙下面便是清水湖。来到有水的地方，我的心情好了许多，索性不坐轿子，拉着白路行一起登山，只让贴身侍卫随行。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野猫惊到我，白路行命侍卫们将它抱走。我却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皇宫里知道我怕猫的人不多，只有一个，死去的白天都皇后。
这也是青苹大小姐告诉她的，说我是一只鱼，说我最怕的是猫。
就在这时，突然从角落里冲上来一个人，出乎所有人的防备，她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跌入了清水湖中。
她就是白天都皇后的那位嚷着叫着要杀我为皇后娘娘报仇的那位宫女。
湖水越吸越浅，从百尺深到只及我腰间，并且开始沸腾。
“哈，你们看呐，你们的皇后娘娘她就是只妖，一只会吸水的妖！”宫女仰天大笑，“皇后娘娘，您在天之灵看看吧，我为您报仇了！”
“快将她拿下！”白路行大喝。
侍卫们扑上前，宫女也不躲闪，仍然大笑着冲围观的百姓喊：“白郡城为什么连年干旱？都是因为这个妖女！哈，你们就些蠢人就等着给她陪葬吧……”
宫女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侍卫已一刀将她的头砍下，滚到湖中，染了我身下这一汪清水。
白路行抱起早已僵硬的我快速离开，即便这样我仍然听到了身后一群人的哭声：“陛下，烧了这妖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