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我女儿……”何清仪热切地看着程欣语,欲言又止。
“很抱歉,”程欣语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们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悠然目前还没有明显要苏醒的迹象。”看着眼前几个人满怀希望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她又急忙宽慰她们道,“不过,你们别灰心,如果……这两次发现的悠然的反应……都不是错觉的话,那说明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是错觉,程医生!”何清仪连忙说道,眼里再一次燃起希望的光芒,“我昨天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眼睫毛动了一下,我跟她爸爸都看见了,绝不是错觉!”
“是的,程医生,我今天感觉到她手指动了,也不是错觉!千真万确!她很轻地动了一下!”魏岭生也急促地说道。
“好,那就太好了!”程欣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说明语言对她的刺激是有效的,这两天继续多跟她说说话,跟她说一些她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你们回忆一下,从小到大对她来说比较重大的事情都有哪些,一一讲给她听,要不厌其烦地反复给她讲。
“对了,她喜欢听的歌,或者喜欢看的电影,也可以给她播放,”程欣语身边的万明诚也补充说道,“你们跟她说话,和播放这些音频可以穿插起来,但是中间也需要稍作间隔,持续的没有间歇的声音刺激未必就好。”
“明白!明白!”许巍频频点头应道,“我们就拿她当一个在学校上课的学生,有语言课,有音乐课,还有体育课,还有……还有……”他忽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见他如此,何清仪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泪水也潸然而下。
“别难受,”万明诚重重地拍了拍许巍的肩膀,看着他,低声说道,“我和程医生还有脑外科的霍医生,我们昨天还讨论的悠然目前的状况,结论只有一个,悠然会醒过来,迟早都会。”
“好……万医生……谢谢!”许巍哽咽着,低声说道。
“这孩子也可以说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我知道,她是顽强的,她现在自己一定也在努力,”万明诚又回身看了看病房里沉睡的女孩儿,转回身来低声说道,“但是她不是孤军奋战,我们都跟她在一起。咱们都打起精神,树立起信心,我想她就快回来了。”
“是,尽管今天她没有像咱们期望的那样醒过来,但是她已经有所反应了不是吗?”程欣语微笑着说道,“都别灰心,咱们继续想办法。”
万明诚回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确认刚才过来的医生护士们都已经离开了,这才转回头低声说道,“今天把小狗带来的事情,你们也不要跟人提起,我刚才给护士们解释是说放的视频。过一会儿我让护士过来给悠然把床单被套病号服全部换掉。小狗以后也不要再带来了。”
“谢谢!谢谢万医生、程医生!”许巍连声说道,“我们不会跟人提起这个事儿,也不会再把小狗带过来了。”
“我们知道,把狗带来,这个主意不合医院的制度,”何清仪满脸愧意地说道,“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只要是有可能,总得试一试,”程欣语笑了笑说道,“这样吧,你们可以把那小家伙的叫声录下来放给她听,这个声音也应该是她很熟悉的。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刺激她的神经”
“好!好的!”许巍频频地点头应道。
程欣语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岭生和凌越,轻声吩咐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悠然最亲近的朋友,但是病房里不能留人太多,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悠然的生日,让她的父母今天好好陪陪她。”
“好的,我们明白。”魏岭生急忙点头答道,凌越也使劲点着头。
离开许悠然的病房,程欣语和万明诚一起回到了医生办公室。跨进门口的一瞬,程欣语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万明诚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刚刚还给别人打气,你这怎么自己还叹上气了?”
“我只是不敢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可是……我心里真没底,明诚,”程欣语轻轻摇了摇头,“临床上一切体征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的病例比比皆是,我……刚才看她的状况……是真的有点儿心虚了。这么正常的体征,她早就应该苏醒才对呀。”
“别着急,再等等,”万明诚微笑了一下,宽慰她道,“这不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三天嘛,你别急,昨天咱们跟老霍不是研究过吗?老霍也认为她会醒过来。”
“我总觉得,她现在就差一个强烈的刺激,”程欣语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我同意许巍把……”程欣语话没说完,被万明诚使劲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把带狗进来的事情说漏了,她顿了一下,看了看几个正忙碌的同事,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也是希望做一次尝试,但是显然,这个刺激还远远不够强烈。”
“不急不急,我觉得还是很乐观,她会醒的。”万明诚微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我是个急性子,你是个慢性子。”程欣语看了万明诚一眼,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呀,赶紧回家休息去吧,你这夜班跟白班都连上了。”
“你看看都几点了?这会儿还回什么回?”万明诚笑道,“马上食堂开饭了都,等一下一起去吃个午饭,然后我再回家也不迟。”
这是的魏岭生和凌越刚刚离开住院部的大楼,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向楼上许悠然病房的窗口,几乎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老魏,悠然,能醒吗?”凌越忧郁地看着魏岭生,低声问道。
“能!一定能!我知道……她已经有了一点点感觉了。”魏岭生坚定地说道,深沉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那扇窗户。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醒啊!”凌越惆怅地说道。
“凌越,她一定会醒的,”魏岭生收回了望向楼上的目光,转头看向眼前满脸焦虑的男孩儿,“咱们现在能为她做的,就是为她准备好一个平静安宁的环境,等着她回来。她最近不在花店,或许正是一个平息那些传言的机会。”
“我明白,”凌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局促不安地垂下了眼帘,“我会想办法尽力弥补的。”
“我跟罗砚成还商量了一个办法,你也帮忙出出主意。”魏岭生一边说,一边拉了凌越往楼前花园里走去。
此时,在楼上的病房里,许巍和何清仪正一左一右地守在许悠然的病床边。何清仪坐在方凳上,握着女儿一只冰冷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许巍站在另一侧,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额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的脸。
“傻孩子,怎么一觉睡这么长时间呢?”沉默了很久,何清仪轻轻地开口说道,“你看看你,睡得都耽误过生日了。醒醒吧,好不好?”
“你都23了,丫头,”许巍侧着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说道,“23年前的这一天,这个时候,你妈妈已经进了产房了,再过一会儿,你就要出生了。”停了停,他深深地凝视着女儿的脸,又继续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奇迹!你那么小,那么柔软,那么美……那个时候,第一次做爸爸的我,竟然紧张得不敢抱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弄伤了你。”
听着丈夫的话,何清仪轻轻的微笑了,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
“时光真的太快了,一眨眼,你都是23岁的大姑娘了,”许巍摸索着女儿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继续说道,“生日快乐!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只是没有力气回答,对吧?”
何清仪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沾湿了悠然的手,她急忙用自己的手去把女儿手上的泪水擦去。
“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她抬起眼,仔细端详着女儿苍白的脸,“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的第一声啼哭,那么响亮,那么清脆,那时候我想,你是一个多么健康、多么美丽的孩子。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没能给你一颗健康的心脏!对不起,我的孩子,是妈妈让你……让你受了太多的罪了……”
“清仪,别这么说,”许巍看着妻子,满眼的心疼,“咱们说的话,她能听见。你这么说,孩子心里会难受的。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咱们说高兴的事儿,好不好?”
“好,好,说高兴的事儿!”何清仪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过生日不能没有音乐,咱们再用手机下点儿歌吧,下一首生日歌,再下点儿她小时候爱听的儿歌,还有这几年喜欢听的歌。”
“好。”许巍点头应道,抬手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
这时,在楼下的花园里,凌越正低了头,红着脸避开魏岭生的目光。
“我知道,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跟她说什么了。”沉吟了片刻,凌越低声说道,“你刚说的,写一个声明的那个事儿,我再琢磨琢磨文字,看怎么写比较好,等想好了,我就写出来发给你看看。”
“行,你有文化,又年轻,你肯定比我们写得好。”魏岭生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只是,记着,不能再跟你女朋友说了。”
“好,我记住了。”凌越满脸愧意地答道。
“但愿,等悠然出院,重新回到花店的时候,那些传言已经烟消云散了,”魏岭生透过干枯的树丛望向楼上许悠然的病房,喃喃地说道,“这样,她就能平静安宁的……”
魏岭生话音未落,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边接通了电话,一边冲凌越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老魏,你怎么跑省二院来了?你在楼底下跟谁说话呢?”电话里,罗砚成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魏岭生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