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接通之后，传来罗砚成冷淡的声音。
“柚柚怎么样？”程欣语也冷淡地问道。
“还好。”罗砚成简单地说道，似乎是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还烧不烧？体温量了没有？”程欣语耐着性子又继续问道。
“３７度８。”罗砚成依然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她这会儿在干什么呢？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几句话。”程欣语压着心里的恼怒，尽力平静地说道。
“你昨天晚上抢救病人，不回来也应该。”罗砚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什么？”程欣语心里一愣，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电话那一头，沉默着没了声音。
程欣语心里明白，按她对丈夫的了解，他心里生她的气，不愿意跟她多说话，但是，他也不会阻止她跟女儿说话。估计这个时候，应该是拿着手机找女儿去了。
果不其然，电话里很快传来了柚柚含混不清的声音，“妈妈，我正在吃饭。”
听见女儿的声音，程欣语的心里一阵愧疚。
“柚柚，在吃什么呢？”她柔声问道。
“西红柿鸡蛋面，爸爸做的。”柚柚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显然是刚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
“爸爸说你体温降了些，你自己记着，要多喝水，多睡觉，”程欣语叮嘱道，“按时吃药，今天在家好好的休息，别看电视啊。”
“知道啦，我今天都快被我爸灌成漏斗了，”柚柚笑道，“药也由我爸管，他都给我吃着呢。”
“柚柚，对不起啊，”程欣语满心的愧意，“妈妈昨天晚上突然有急事，没法回来照顾你。”
“没事儿，妈妈，我又没怪你，”电话那一头，柚柚轻松地说道，“我就是感冒了，也快好了。你的事情更重要，爸爸说你在抢救危重的病人，救人的事儿，肯定更紧急呀。”
程欣语一愣，突然明白了丈夫冷不丁刚才冒出那么一句话的原因。对于丈夫替她在女儿面前打的掩护，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惊讶，也有些感激。
不过她也并不觉得太意外，一贯粗心的罗砚成，对女儿的事儿从来都是心细如发的。他之所以替她遮掩，当然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不让女儿伤心。
“哦……柚柚长大了，理解妈妈了。”沉吟片刻，程欣语顺着女儿的话说道，心里越发的惭愧起来。
“嗯，妈妈能表扬我一句，真不容易。”电话里，柚柚笑了起来。
“看样子是好了，都有精神贫嘴了，”程欣语笑道，“好了快吃饭吧，别凉了。把电话给爸爸吧。”
“爸爸！”电话的那一头，柚柚高声叫了一声，很快就又说道，“爸爸说他在厨房，没什么事儿，电话可以挂了。”
程欣语心里不由得又恼了起来，刚才对丈夫的那点儿谢意，一下又荡然无存了。
“叫他接！跟他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程欣语用坚决但平静的语气说道。
“爸爸！妈妈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柚柚在电话那一头，又大声地喊道。
程欣语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自己有些复杂的情绪。她忽然有些犹豫了。
她忽然想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再当面告诉他许悠然的情况。只有当面告诉他，她才能看的清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作何表现。就算现在告诉他，柚柚发烧在家，他也不可能下午就过来，这样想来还不如晚上再说。
两三分钟之后，罗砚成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儿？”他淡淡地问道。
“哦……算了，晚上回去再说吧。”程欣语迟疑了一下说道。
“有话就说！你不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吗？”罗砚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会是说你今天晚上还不回来吧？”
丈夫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嘲讽口气的一句话，一下子点燃了程欣语心里的怒火。一个念头就在这个时候闪过脑海，这个一闪念的想法让程欣语不禁皱了皱眉眉头，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改了主意，决定现在就告诉他实情！因为，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需要验证。
“好，那现在就说吧，”程欣语平静地说道，“许悠然因为摔伤已经昏迷了八天了，她父亲的意思是……想请你去看看她，或许你跟她说说话，会刺激她醒来。”
电话的那一头，瞬间沉默了，程欣语知道，丈夫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她父亲是……”程欣语正准备接着说下去的话，被电话里罗砚成的一声怒吼给打断了。
“程欣语！她昏迷了八天了！为什么才告诉我？！”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震得程欣语的耳朵都难受，“她是怎么摔的？在哪儿摔的？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心脏呢？她的心脏经得起这一摔吗？”
“你喊什么喊？你再这样喊叫我就挂电话了！”程欣语怒气冲冲地说道。
“程欣语，为什么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不告诉我？！”罗砚成稍稍放低了声音，继续质问道，“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一个孩子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她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丈夫得知消息时激烈的态度，让程欣语的心像掉进冰窖里一样绝望，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
“罗砚成，不是我要瞒你什么，是她的父亲坚决不愿意告诉你，为此还刻意叮嘱过我，”程欣语看了看诊室敞开的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她的父母，希望你永远不会出现在她们女儿的面前，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然不希望你出现。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是她的情况危险了吗？为什么会摔得这么重？她现在到底怎么样？”罗砚成的口气缓和下来，焦急万分地一连串发问。
“许悠然各项体征正常，心脏衰竭的现象也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一切指标都显示，她早就该清醒了，但是，她却迟迟没有醒来，”程欣语继续保持着平静说道，“她父亲刚刚找过我，他改变主意了，希望……希望你去看看她。她对你一往情深，或许，你的声音会刺激她醒来。”
“欣语，救救她欣语！请你竭尽全力地救她！”电话里，罗砚成的声音带着恳求和万般的急切，“她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你的事情，真的！我对天发誓！你可以记恨我，但你千万不要记恨她！她还太年轻！她……”
“罗砚成！”程欣语低低地吼了一声，打断了丈夫的话，“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是侮辱我的人格和智商了！别说我根本没有记恨她，就算我记恨她，哪怕就算是我憎恨她，我都会全力以赴救她的命！”
“哦，对不起，对不起，欣语，”罗砚成的语气完全的和缓下来，忙不迭地低声道歉道，“我刚才说错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全力以赴的救她的。”
罗砚成的道歉，让程欣语的心里越发的难受和失落。这个一贯粗鲁强势、极少会说“对不起”的男人，竟然为了许悠然，这么忙不迭地连声道歉，这让程欣语更加坚定了一个认识，那就是，罗砚成和许悠然的关系，绝对不像他们原来解释得那么简单。
“我前几天换了夜班那天，抢救的病人就是许悠然，”程欣语平静地说道，“当时她父亲专门给我说，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当时没告诉你，只跟你说我需要照顾一个重要的病人。许悠然就是那天中午摔的，从饭馆的楼梯上摔下来了。”
“饭馆？怎么会从饭馆楼梯上摔下来呢？她跟谁一起吃饭？谁把她送医院的？”电话那一头，罗砚成一连串的问着。
“应该是跟那个魏岭生在一起吃饭，就是他把许悠然送急诊的。”程欣语淡淡地说道。
“魏岭生？！”罗砚成吃惊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嘟囔道，“这个魏岭生，竟然也瞒着我这么多天！”
程欣语的心里，不禁一愣。从罗砚成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他是认识魏岭生的，不仅认识，而且似乎熟悉的。
“怎么？你也认识魏岭生？”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电话的那一头，罗砚成的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我是……认识他，他就是给许悠然花店供货的那个人。我第一次去买花……就……就碰见他了。”罗砚成急忙解释道。
“你跟他很熟吗？”程欣语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怪人家不告诉你？”
“不熟，不熟，”罗砚成连声说道，“我就是……有一次公司搞活动，叫他送过鲜花，布置过会场。我……刚就是说……他有我电话，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是许悠然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告诉你？”程欣语不依不饶地问道。
罗砚成有些哑口无言，无法自圆其说了。
“也是，也是，人家告诉我干什么，我跟他也就几面之缘。”罗砚成故作平淡地说着，尽力地弥补刚才的失言。
电话这一边的程欣语，心里的疑云又渐渐浓重起来，本来魏岭生与许悠然的关系，就令人费解，现在罗砚成竟然也魏岭生扯上了关系，这三个人彼此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呢？
程欣语脑子飞速地转着，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算了，关于魏岭生的事情暂且不论，先看看罗砚成和许悠然的关系到什么程度吧，今天下午，就能见分晓。她在心里暗自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