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错过今晚!世上万物皆有其最恰当的时机。花儿绽放,月亮出云,甚至连麻雀进笼都是如此。在有人盯着的时候可能还没什么变化,但没准儿在转眼一刹那就尘埃落定。这回的老虎肯定也是如此。反正洪女是这样想的。虽然她足足等了一个月老虎也没有现身,但却极有可能在她暂时离开的今晚出现。本来冬至夜就是老虎娶亲的日子,像老虎这种气势强大的灵物,只用一个晚上的工夫来交尾是远远不够的。但对洪女来说,这代表仁王山会有老虎出现。娶亲是全村的喜事,会大摆筵席共同庆祝,仁王山的老虎肯定络绎不绝。就算是为了看这场喜宴,她也要赶在宵禁钟响起之前进到仁王山的入口。虽然这样可能会让自己变成喜宴的佳肴,不过这也是到了之后再需要操心的事了。
“喂,画工!”
洪女因这没来由的喊话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画工”一词对洪女来讲具有非凡魔力,让她不得不回头。漆黑的夜晚,只见有人坐在无人的街边点燃了小小的篝火。洪女仔细看去,认出是之前在父亲那里拿了处容画的老妪。
“奶奶您是叫我吗?”
老妪点头,接着抬起胳膊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奶奶,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
“过来烤一下火再走。”
“不用了,没事的。”
“你很冷。现在会觉得特别冷。”
之前是自己一直在奔跑,所以没意识到吗?到刚才为止都没感觉到冷,但老妪的话还没说完,洪女就觉得身上开始有寒意。接着,可怕的寒意很快席卷了整个身子,仿佛体内的血液都要冻结成冰。洪女在深山等待老虎的时候也没体会过这般寒冷,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篝火前。
“那,那我稍微烤会儿火再走,麻烦奶奶了。”
洪女向火堆伸出手,老妪伺机抓住了她的手。老妪不声不响地向洪女身后瞥去一眼,又把视线转回火堆。洪女身后,黑褐色瞳孔的河览正站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四处张望。
虽然只有几步之遥,他却像看不见明亮的火堆似的,也没有察觉到烤火的两个人。河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越过二人继续向前跑去。
老妪放下洪女的手,说道:
“画的钱就拿这个抵了。”
“啊?”
“给你的价钱可不低,我可救了你的命。”
她是说救了快冻死的自己吗?洪女以为这是老妪吹嘘,笑了出来。
“这钱您怎么给我了呢?画那幅画的另有其人,您应该亲自给他才是。”
“嗯?什么画画的人?那不就是你刚才给我画的。”
她是糊涂了吗?洪女犹豫了一会儿,坦白道:
“刚才给您画画的画工……是家父。”
老妪从头到脚地扫视了几遍洪女,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仔细端详着。
“嗯……搞不清啊。人类我怎么看都弄不明白,没法适应。有血缘关系的人类更难以分辨啊。”
不像是糊涂,应该是老花眼吧。洪女歪了下头。即便是上了年纪视力衰退,她怎么会说分不清自己和父亲呢?如果是母亲还说得过去,但她和父亲的声音就有很大区别啊。
“因为我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假小子吗?”
“跟这无关。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对我来说都只是人类而已。”
“可是奶奶您是能看出来性别的啊。”
“那没办法。不保持这个样子的话我会有麻烦。”
哎呦,天啊!原来不是糊涂,也不是老花眼。这老妪是和父亲一样的疯子!
“奶奶,我得走了。已经太晚了。”
“好,走吧。以后的事情我不管了。画的钱我已经付了!”
“奶奶,我都说了那个您得直接给我父亲。”
“那你们两个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已经付给你了。看,变暖和了吧?”
寒意神奇地消散了。洪女低头行礼,然后抬脚转向想去的那条路。烤火钱,还有父亲的画钱,不知这账到底要怎么算。到头来原来是自己要买酒孝敬父亲吗?该死!真是受够了他喝醉酒的样子……
“喂,画工!”
洪女站在原地看向老妪。
“再给你提个醒。不要往那儿走,去别的方向吧。”
“奶奶,我得往这儿走的。”
“随便你。该做的我都做了。要知道今晚可是冬至。”
“我晓得的。”
“冬至是一年里阴气最重的一天,魔气和鬼气最为肆虐。”
“我吃了红豆粥,没关系的。”
“嗤!红豆粥?你这个凡人还挺可爱的。要小心。”
“好的,奶奶您也多加小心。”
老妪望着洪女消失不见的地方,瞥了一眼夜空,又立刻把目光移回火堆上。
“鬼宿露出了面目可憎的脸。人类创造的时辰也不是毫无用处嘛。”
***
河览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下。他的瞳孔仍然是黑褐色的,不停地四处张望。
“看来她在中途被谁带走了。要不然我早该跟上了。”
河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十五之后只是过了一天而已,晚上还没有到一片漆黑的程度。因此,河览的眼睛还能保证一定的能见度。他找到不远处的大树一下子窜了上去,呼出的气息看不见白气。这一连串动作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的。河览坐上结实的树干上俯视着下方,很快就发现了跑向这边的洪女。
“是这个人类吗?我被唤醒了,看来应该就是她没错……”
这时,河览的眼睛一瞬间变成红色,很快又变了回来。
“这么快就要苏醒了?不,只要杀了那个人类就行,再坚持一会儿……”
他的眼睛又变得血红,这回变化的时间稍长一些。河览抱着自己的头,说道:
“该死!河览这个狠毒的家伙!”
此时河览的眼睛已经完全变回了红色。他吸进去的气息也紧接着一涌而出,在嘴边泛起了白雾。他晃了晃身形,跨坐在树杈上的腿跟着晃荡。
“唉,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儿……”
他挥舞着手,还没来得及抓住树干,就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从树上摔了下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