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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定开始于悲伤

01

他的人?

如果没有幻听的话,他说的人是指的我?

我有些呆了,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只看见暗色的灯光下,宁崎元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他一步一步走来,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别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他,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仿佛世界突然变得黑暗,只剩下他这一抹光亮。

见宁崎元走过来,简谱的气势便弱了下来,也不说话了。他尴尬地站了半天后拉着一脸愤愤然的小姑娘就走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宁崎元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惹祸精。”

我不想多解释什么,只继续往包厢里走,可脚刚踏出去,手腕就被人扯住:“走了,回家。”

转眼间,我就被宁崎元拽着出了KTV站到了大街上,但刚才无意间喝下的那杯啤酒却开始发挥了作用,让我的脑子有些发晕,连路都走不稳了。

“不舒服?”宁崎元瞥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

“自作自受。”虽然他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却松开了我的手改为轻扶着我的肩膀。

“干吗?”我不安地扭了扭肩膀,只觉得他掌心的温度有些烫人,让我有些控制不住心跳。

“免得你一会儿发酒疯,惹到麻烦连累我。”宁崎元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我喝醉了有些眼花,我好像看到他弯了下唇。

虽然我酒量不好,但也不会喝一杯就在大街上发酒疯!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却也老实地没再动了。

夏季的晚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在皮肤上就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抚过一样,酥酥痒痒的很舒服。我心里那股燥热的感觉也随之散去了几分,思绪也变得清晰了些。

宁崎元不说话,我也不出声,只是我今天穿的是新鞋,有些磨脚。我没走多远脚后跟就磨得有些疼,脚步也渐渐地跟不上他了。我正想着脱离宁崎元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看了我的脚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女人就是麻烦。”他说完便松开了手,不管不顾地扬长而去。

这是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吗?

但细细一想这就是他宁崎元会干出来的事,可是我心里莫名地有些不爽快,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我蹲下来脱掉了鞋子,扭头一看,发现自己两只脚的后跟都磨破了皮。这样子是没法再继续穿鞋了,只好提着鞋子,光着脚在地上走。

而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是习疆,犹豫了一下后才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吵得不行,音乐声笑骂声一阵高过一阵,我“喂”了半天后才听到有人说话:“童书尘,童书尘,我今天……我今天一定要对你说……”

习疆大概是喝醉了,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我预感到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想要挂断电话,但那头的习疆像是知道了一样有些急了:“你别急着挂,求你,求你听完我唱的歌,我准备好久了。”

我虽然看起来倔强,但骨子里却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最听不得有人求我了,只好答应了他。

见我同意,电话那头的习疆傻傻地笑了起来,然后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是绿洲给了沙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做我的翅膀让我飞,也有回去的窝……”

正要唱高潮部分的时候,原本已经丢下我走了的宁崎元突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宁崎元,我就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将手机动了动,哪知道手指一下子不小心按到了扬声器的按键,习疆的声音便突兀地传了出来:“就是爱你爱着你,有悲有喜,有你,平淡也有了意义……”

宁崎元立刻就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他凉凉地“呵”了一声后,飞快地抓住了我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用力地将我往路边的墙壁上按了上去。

我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背撞到墙上的时候疼得我皱了皱眉头,手也疼得松开了,手机顿时掉在了地上。

我被他吓着了,一时口不择言起来:“宁崎元,你神经病啊!”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习疆也被惊动了,停了下来急促地问我:“书尘,书尘?你还在听吗?喂,喂……”

但更急促的是宁崎元近在咫尺的呼吸,我被他逼得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墙上。力气与身高的劣势让我完全无法挣脱他的掌控。正要发火的时候听到他冷漠地问我:“童书尘,你想给那个近视眼富二代做女朋友吗?”

我气急了,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眸:“做不做他的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你再说一遍?”宁崎元突然发了狠,语气也更加冷硬,这让我莫名其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但看着这样的他,我有些怕了,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他,便只别过了脸没再吭声。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宁崎元猛地低下了头,一口咬在了我右边的肩膀上。他用足了力气,我推不开他,又疼得不行,眼里瞬间就涌出了眼泪,只能咬着牙齿骂道:“宁崎元,你这个浑蛋!”

话音一落,宁崎元却咬得更用力了,我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到底是跟我有多大的仇恨,他才能这么狠心地咬我?

就在我觉得骨头都可能被他咬碎了的时候,宁崎元放开了我,冷哼了一声,扔下手里的袋子转身离开。

我伸手揉着刚才被他咬过的地方,恨恨地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如果可以,我真想这辈子都不曾认识过他,简直不可理喻。正这样想时,眼角却瞥见宁崎元刚才扔下的袋子里有一双崭新的糖果色拖鞋,还有一袋没开包装的创可贴,我的身体顿时就有些僵硬了起来。

他刚才忽然丢下我走开就是去给我买鞋子和创可贴了?

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瞬间涌上我的心头,之前姜似锦的猜想,与宁崎元所有的举动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契合,难道他真的……喜欢我?

我在原地愣了半晌,捡起了手机,我没有穿上宁崎元买的拖鞋,而是光着脚在路边拦了辆车。

车上的司机见我没穿鞋子,模样又有些狼狈,以为我被人抢劫了,好心地问我要不要帮忙报警。

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回了一句没事,就报上了家里的地址。司机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没再多说什么。

肩膀上依旧火辣辣的疼着,宁崎元咬得那么用力,几乎都要咬到我的骨头里去了,他太危险了,我以后要离他远远的。

之后,我把这事说给了姜似锦听。

可她在知道了后,却笑话我,说根本不可能,说两人住在一起,再远能远到哪里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除非宁崎元娶老婆,或者是我嫁人。

我当然也知道姜似锦说得没错,而我有那样的想法,不过是不想再被他伤害。

而当时的我也没有想到,宁崎元在我肩膀上留下的两排牙印,会如同刻在了骨髓里一般,灼伤我整个青春。

02

我以前和宁崎元吵架,一般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就会和好如初继续互相厌恶拌嘴。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了,宁崎元几乎不跟我说话,甚至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

而我也记着肩膀上的伤,没理他。虽然互相处于冷战状态,但我还是没敢不给他洗衣服不给他做饭。我爸工作忙,白天基本不在家,也不太留心这样的事情。他见我和宁崎元这么安生没闹矛盾,以为我转了性子,吃晚饭的时候还破天荒地夸了我,顺便问了我关于填志愿的事情。

我的成绩一向还不错,考完之后我也估算过自己的分数,虽然离清华、北大还差点分数,但是去邻省的H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也能摆脱掉宁崎元。

听了我的志愿后,我爸没发表意见,转而去问宁崎元的想法,没料到他脸不红心不跳连头都没抬地回答说:“我高考交的白卷。”

“嘎嘣”一声,我爸咬碎了鸡骨头,他“呸呸”几声将碎骨头吐出来,难以置信地问宁崎元:“崎元,你说真的?”

宁崎元不答,专心吃菜。

“全部都是白卷?”

宁崎元又扒完了一碗饭,起身要去再盛碗饭。

我爸抢过他的碗一转手递给我,让我去给宁崎元盛饭。我瘪了瘪嘴,接过碗去了。

我爸继续和他说话:“怎么能交白卷呢,随便填填也总能蒙对几个,没分数还怎么上大学?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我爸这次应该能看清宁崎元英俊外表下的真实内心了,这么想着,我心里突然有些兴奋了起来,等着我爸继续训他。

然而,我却听到宁崎元回答我爸说:“我不打算上大学。”

我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顿时愣住了。

“不上大学,那你做什么?”我爸更急了,“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任由着你胡来,怎么能拿前途开玩笑?你再复读一年。”

听到这儿,我有些兴奋了起来,如果他真的能复读的话,那我应该就可以摆脱他了!我光想想就觉得未来无限美好。

不过,如果真的能顺他人的心意,那他就不是宁崎元了。

“我不复读。”宁崎元回答得很干脆。

不复读,那他……

我完全猜不透宁崎元的想法了,我抬头望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他无意间投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让我看不明白的幽深,不知不觉中竟与那个晚上的他重叠在了一起,我的脸不自然地一热,慌忙地低下头去。

而我爸的话很凑巧地化解了这一刻看不见的尴尬:“那你想做什么?”他的语气认真又严肃。

“没想好。”宁崎元连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像对自己的未来一点也不在意。

我忍不住又气恼起来,正想说话时,我爸话锋一转,接着说:“既然没想好,那我来帮你想,不管怎么样,大学还是要念的。”

我知道我爸是一定会给宁崎元的未来做安排的。果然,几天之后,我爸就说让他去读一所民办的职业学校。宁崎元听了之后也没有反对,只说要读的话只读漓市的。我爸二话没说就点头答应了,完了后还对我说让我填志愿的时候也填漓市的大学,我和宁崎元不能待在一个学校,也要待在一个城市,方便互相照顾。

明明就是我照顾宁崎元,哪里有什么互相照顾。我哀号着反驳,我不要未来大学的四年时光还要和宁崎元待在一起,还要像保姆一样地照顾他!

我爸的心偏得太厉害了点!

到底宁崎元是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但不论我怎么据理力争,我爸依旧不理会我的意愿,直接下了通牒:“漓市也有一本大学,不比你想去的那个H大差多少,你如果不填漓市的大学,那学费和生活费你就自理,我不管。”

我很想一拍桌子,很硬气地跟我爸说不管就不管,可是现在的我还没有这样的底气,没有学费生活费,我什么大学也念不了。

03

进入7月后,天气变得异常的炎热,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大烤炉一样,蒸腾的热气从脚底一直往上冒,大有把人烤熟的趋势。而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要顶着这炎炎夏日,在大街上发传单,宁崎元却能在家里优哉游哉地吹空调。

暑假出来打工是姜似锦的提议。因为她说做点别的事情,才能去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人和事,我觉得很对。因为自那天之后,我就没从姜似锦的口中听过简谱的名字,虽然她整个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但只有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是难过的。

有的人嘴里不说,不代表不痛,有的人面上在笑,心里却是在流泪的。

身为姜似锦的好姐妹,我当然是和她患难与共的。

我爸对此事是举双手赞成的,他雷厉风行地停掉了我的生活费,连手机话费也不给我缴了,说是让我自食其力,自给自足。

每天从上午从9点开始,我就要和姜似锦在仓库里清点货物。中午吃了盒饭后,下午最热的时候要开始在大街上派发传单。我们一直要干到下午5点钟。

刚开始的几天我们觉得很好玩很新鲜,可渐渐地就觉得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工资是一周一结,休一天,一个月下来也才一千多块钱,更何况,还有人时不时地来探班骚扰。

“书尘,累不累,我帮你挡会儿太阳,我还买了冰激凌,你快吃!”习疆一下车就举了一把花里胡哨的太阳伞过来。伞还是带蕾丝花边的那种。他一过来就将伞全部都举到了我的头顶上,也不管我乐不乐意。

习疆是在我发传单的第三天时看见我的,他就在这附近的一家跆拳道馆里学跆拳道。他见我在这里打工,也想来,但庆幸的是老板只招女员工。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气馁,开始每天往这里跑,递个水帮个忙发传单什么的,躲都躲不及。

我下意识地就离习疆远了点,而旁边的姜似锦却伸手抢过了习疆拿来的冰激凌,还将手里的传单塞进了他的怀里,一声令下:“习疆小弟,交给你了。”

习疆对于姜似锦的举动很是高兴,不管不顾地把伞塞到我手里让我打着挡太阳,自己屁颠屁颠地去发传单了,遇到人就发一张,十分敬业。这使得姜似锦十分满意。特别是在他微红着脸羞羞涩涩地对我说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时候,她还会在一旁起哄说让我答应做习疆的女朋友算了,有了习疆,我根本不需要打工赚钱啊,可以直接当豪门少奶奶。

“冰激凌都堵不住你的嘴吗?”我一记眼刀扫了过去。

姜似锦脸不红心不跳地啃着冰激凌,一点儿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习疆也趁机顺杆爬,凑了过来十分腼腆地说:“书尘,只要你答应当我的女朋友,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躲开习疆,给路过的两个姑娘发了传单。结果因为动作太突然了,把那两个姑娘给吓了一跳,连传单也没接地就跑了,走远了还听到她们骂了我一句“神经病”。

姜似锦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可是没一会儿,她就遭报应了,吃了冰激凌后肚子疼。她连忙往商场的洗手间里跑,可跑到厕所里没一会儿才发现没有纸巾了,又打电话叫我给她送过去。

姜似锦的嗓门太大,连站在旁边的习疆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很自觉地拿过了我手里的传单,催我:“书尘,你快去吧,我先帮你发。”

“那谢谢你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叮嘱他道,“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和姜似锦去厕所了,很快就回来。”

习疆连连点头,红着脸低头回答:“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让我做什么……”

我听得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也不等他说完,就转身逃一般地跑了。

我先到一家便利店里买了包纸巾,然后去找商场厕所里的姜似锦。

只是,让我不太能理解的是,姜似锦并不在女厕所,而是在隔壁的男厕所。就算是女厕所在清洗中,不是还有楼上的吗?

站在男厕所的门外,我有些迈不开脚步,在姜似锦又打了几个电话狂催后,才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迎面就撞上了一堵高大的墙,我抬头一看,是一个长得像小白脸一样好看的男生,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衬衫。

我的脸顿时热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心里暗骂姜似锦怎么不说男厕所里还有人啊,她不愧是非常人,连有人在的男厕所都敢闯。

我正想向撞到的人解释的时候,那个好看的男生率先说话了,他的声音温和好听,就像是广播里的播音员,轻易地就让我对他产生了好感,也让我的窘迫感瞬间消散。

他对我说:“我知道是因为旁边女厕所在维修所以你才会进来的,一会儿我会在门口帮你们看着,不让别的男生进来。”说完,他还冲我笑笑,绕开我出去了,一刻也没多待。

他这一走,我默默松了一口气,在里面小声地叫了叫姜似锦的名字后,便看到最后面一个厕间的门开了,姜似锦的手也伸了出来:“我在这里。”

我连忙将纸巾递了进去,没一会儿就见姜似锦出来了,脸色有些发白。

我忙过去扶她一起出了男厕所。

刚才的那个男生还守在门口,见我们出来微笑了一下,十分暖心,还对我叮嘱道:“你朋友她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女孩子夏天的时候还是要少吃冰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这个男生不止长得好看,还是以前班上那些女生们常说的暖男啊!

我对他表示感谢之后就带着姜似锦走了。

姜似锦只是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有力气的,没走多远就推开了我,埋怨道:“童书尘,你腿不短啊,怎么跑得那么慢?你要是动作快一点儿的话,我们刚才也不至于被那男的撞见了。”

原来她还知道闯男厕所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解释,拉着她说:“快走吧,习疆还在替我们发传单,要是被主管发现了就不好了。”

“发现就发现,有什么大不了的。”姜似锦一仰头白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瞧你这一点儿出息。”

是,我就这一点儿出息。

明明知道习疆的心意,又不能接受,我又说服不了他,当然要躲得远远的,欠他越少越好。

这世界上,人情债往往都是最难还的。

04

商场里有冷气,姜似锦走得不紧不慢。无论我怎么催她走快一点儿,她都还是以乌龟的速度在前行,还很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看看,那副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再出去了。我懒得再等她,只好一个人先走。

人在心里急了走得快的时候,就不容易发现周遭的环境有什么异样,直到感觉到头顶上有一桶凉水毫不留情地泼了下来,瞬间将我淋了个透。

我站在原地还有些懵,连泼水下来的工人向我道歉都充耳不闻。只在心中暗叹自己今天是不是太倒霉了一点,居然还华丽丽地中奖了。早知道的话,还不如就像姜似锦一样慢慢走,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后面姜似锦见我这样很不厚道地笑了:“童书尘,你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哈哈哈……”她追上来用纸巾擦我的头发,然后冲着旁边道歉的工人很不客气地说,“你们洗招牌就洗招牌,连人都不看就一桶水泼下来,眼睛都长在头顶吗?现在怎么办!”

那几个人一见姜似锦怒气冲冲的样子,只能一直道歉。店主更是临时买了条大毛巾给我包住免得着凉,但姜似锦还是不依不饶的,眼看着她就要扯到赔偿精神损失费上去,而周围也涌出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只好拉紧了毛巾,拖着还不肯罢休的姜似锦走了。

“你就是这么没出息!再多说一会儿,一定让他赔咱误工费!”姜似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我。

“闹大了不好,再说了,也是我自己不注意。”我自认理亏了。

出了商场被太阳晒了晒,我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凉了。但习疆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有些急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姜似锦义愤填膺地将商场里的事情说了一遍,趁机又骂了那个没有长眼睛的洗招牌工人,习疆竟也附和着用蹩脚的脏话骂了几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骂完了后他就让我请假回家,还提出要送我。

我当然是连思考都没有就拒绝了,说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不用他送,也不想弄脏他家的车。可姜似锦又说习疆家里有车,送我回去快,然后连推带拉地送我上了习疆的车。

我打工的地方离家并不远,车大约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习疆要送我上楼,我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你。”宁崎元还在家,他那么不爽习疆,看到他送我回来,说不定又会对他不客气了。

但习疆没体会到我的苦心,执意要送:“我要把你送到家门口才放心,姜似锦也说让我送你到家的。”

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我是在为他着想啊!

“你不怕宁崎元看到你会为难你吗?”我试探着问。

听到宁崎元的名字,习疆变了变脸色,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坚持的语气里明显有点儿底气不足:“我……我才不怕他。”说完,又涨红了脸。

“还是不要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说着,我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死心眼的习疆还是没放弃,三两步地小跑追了上来,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走,最后,我只好由着他,想着到了家门口后就让他走。不过习疆真的很执着,又非要看着我进了家门才肯离开,最后我只能掏钥匙开门,只是我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就自己开了。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崎元。

他先是将全身湿透还裹着毛巾的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眉头微蹙,对一旁的习疆冷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见到宁崎元,习疆就有些结巴了,还用手抬了抬眼镜,装出一副完全不怕他的样子来,“我送书尘回来关你什么事。”

宁崎元的眼睛一眯,身体也动了。

我见情况有些不妙,立马挡在了习疆的前面,手也无意识地抵在了宁崎元的胸前,扭头对习疆说:“习疆,你走吧。”

“书尘,干吗怕他,我不走!”习疆继续伸着脖子说道。

“童书尘,让开。”宁崎元低头凝视着我,眼神中有警告的意味。

我没动,对宁崎元解释道:“宁崎元,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我知道你看他不爽,但今天他帮过我的忙,还送我回来。”

“所以你要站在他那边,是吗?”宁崎元问我,语气不轻不重,但我却觉得他的话仿佛敲进了我心里,让我莫名地有些发慌,很想回答一句“不是”,可还没开口,手臂就被他用力地扯了一下。眨眼间,我就被宁崎元拉进了门。门也随后被重重关上。我披着的毛巾也掉落在了地上。

“宁崎元,放开我!”我被他扯痛了,皱着眉头反抗,他下手怎么一直都这么重,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我有些生气,用另一只手去开门,但刚打开一点,宁崎元就用手一按,门便重新关上了,更吓得我把手缩了回来。

“宁崎元,你又发什么疯?”我转身仰头怒瞪着他。

宁崎元一手按在门上,逼近我,声音里冷飕飕的:“你就这么想去找习疆?”

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再次去开门,可下一秒钟,我整个人就突然地腾空了,我吓得惊叫了一声:“宁崎元,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宁崎元把我扛在肩膀上,完全不理会我的叫喊,直接将我扛进了他的房间,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扔,也不给我逃脱的机会,欺身压了上来。

“你要干吗?”我有些慌了,“你走开!”说着就去推他。

宁崎元抓住了我乱动的双手,紧扣在胸前,漆黑的眼眸直望进了我的眼中,话里没有半分感情:“做一件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说完,他就撕扯起我的衣服来。

要是再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童书尘就是个傻子了。

他的动作很粗很重,我又被他制得动不了,只能用脚踢他,嘶声大喊着:“宁崎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爸知道了的话不会放过你的。”

“我怕过谁?”宁崎元动作不停。

“我会恨你的!”我咬着牙说。

“无所谓。”宁崎元的吻落了下来。

“宁崎元,你这个王八蛋!”我喊叫了一声,眼泪也随之掉了出来,口不择言地发狠骂他,“你这么无耻,活该你妈不要你!”

宁崎元顿时僵住,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痛苦来。我趁着这个空当用力地推开了他,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重重地摔上门,很迅速地把门反锁上。最后才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刚才,如果不是我说了那句话,我不可能从他那里逃脱。那样欺负着我的宁崎元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样子,光想一想,我就害怕到心慌,真怕他真的那样做了。可是我也没忘记我说完之后他的眼神,很痛苦,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

是我的话戳到了他的伤疤。

宁崎元和我不一样,我妈是因病去世,离开我是不得已的,而他的妈妈却是因为他爸给不了她安然稳定的生活,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

我的心里不断地为宁崎元刚才的行为找着借口,想着他大概是心情不好一时犯了糊涂,他平常虽然对我不好,但是也不至于那么无耻,我不应该用他妈妈抛弃他的事去戳他的痛处。就这样想着,我没有那么害怕了,平静下来后,我突然很想出房间去看看他,看看他还好不好。于是,我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匆匆换了身衣服,然后心一横大着胆子开了门出去。

房间里不明不暗,宁崎元坐在床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他:“宁崎元,你还好吗?”

宁崎元头都没有抬,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我没动,迟疑地说:“刚才……对不起,我不……”

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坐着的宁崎元突然起身向我走了过来,步子很快。我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但他更快一些,伸手扶在墙壁上拦住了我的去路,另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我的下巴,低头贴住了我的嘴唇,很用力地吻。

我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直到唇上的轻微疼痛感让我的理智重新回来。我用力推开了他,反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眼里也再次涌出了泪,我用尽力气骂他:“宁崎元,你浑蛋!”我好心回来看看他,他居然又这么对待我,真浑蛋!

“对,我他妈就是个浑蛋!”宁崎元也发狠地骂了自己一声,眼睛也有些发红,然后他就丢下了我摔门而出。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虚脱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许久才彻底地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

我又跑回宁崎元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给习疆发短信道了个歉。习疆很快就给我回了短信,说没关系,还问我怎么样。我还没回,姜似锦的电话就进来了。

电话一通,姜似锦就问我的情况,我心里觉得委屈,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她听,当然,具体细节是不会说的。

不料我刚一说完,姜似锦就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我怎么说来着,童书尘,他一定喜欢你,我绝对没有看错。”

按照姜似锦的意思就是,宁崎元是因为看到习疆送我回来,而且我还全身湿透,所以他吃醋了。而吃醋的人智商为零脑子会不清楚,一时冲动就容易犯错,往往这样的表现都是因为他心里有我。

我的脑子一团乱,一面是相信,一面又无法相信。

姜似锦见我这样,又引经据典把之前我们一起看过的国民岳父拍的电影《后会无期》里的话说了出来,文绉绉的:“喜欢就会放肆,放肆就会占有。”

我明明记得后半句不是这样的,绝对是姜似锦她自作主张改掉了。我一直觉得,如果对一个人喜欢的表达方式就是放肆与占有,那这就不是最纯粹的感情,不顾对方的意愿而一味索取,是以爱为名的伤害。

没再和姜似锦闲扯,我借口说不舒服要挂电话。那头的姜似锦立刻就炸毛了,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我摁掉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我回想着姜似锦的话,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宁崎元是真的……喜欢我吗?

05

天快黑的时候,我接到了我爸打来的电话,通知我晚上不用准备他们的饭了,解决自己一个人的就可以了。我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没听清,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把宁崎元叫去了警局。虽然知道是因为学校的事情,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宁崎元陪着我爸一起请人吃饭的场面,他那样的性格,说不定会直接把人给惹毛了,最后可能导致学校搞不定,到时候……想着,我忍不住内心暗爽地笑了起来,而这一笑,那些不开心也消散了几分。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变故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是海啸一样,一般都不会提前打一声招呼,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任由着伤害持续并且加倍,毫无还手的余地。

半夜里,睡得很香的我被电话吵醒了。我向来有些起床气,最讨厌的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接了电话之后,我不管不顾地就吼了对方一声。大概是声音太大太凶了,电话里的人被吓到了,也有些不耐烦了,很不客气地冷声通知我:“小姐,你家里人出事了。”

我顿时被这陌生而冷冰冰的声音给惊到了,连声道歉之后才问清楚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竟是宁崎元和我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需要我立马过去办手续。这消息让我惊慌失措,呆了几秒后才向护士问了医院的地址,急匆匆地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很难拦到出租车,我也没有在原地等,在手机里打开百度地图查了医院的方位,直接跑着去了,顺路看路上有没有车经过。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我也很害怕,车祸的事情可大可小,我并不清楚宁崎元现在是怎么个情况,那护士只告诉我说我爸现在很危险,医院里甚至没有了B型血的库存。去别的医院调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血源紧缺的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我一想到自己如果不再快一点,我爸随时都可能会离开,就恐惧得全身发抖。

小时候,我妈就是病死在医院的,我是多么努力才让自己从失去亲妈的痛苦之中走出来,而10年后的现在,连我爸也要离去了吗?

一路跑,我的眼泪就一路流,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去前方的路会这么遥远,遥远到渺小的我用尽全部的力量都无法到达,我想问问老天,是不是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抓不住,越重要的东西,往往总要被无情夺去?比如生命,比如最简单的幸福。

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已几乎跑得虚脱,一进抢救区,我就被护士拉去抽血了,抽完血,我整个人都瘫了,坐在走廊的靠椅上一边休息一边询问旁边处理事故的交警车祸的情况。

令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交警说开车的是宁崎元!而发生车祸时,坐在副驾驶的我爸爸将他护住,所以他没受什么重伤,而我爸爸却是生命垂危。

我想要去看我爸爸,可护士告诉我说我爸还在手术室里急救,我只好转而去看宁崎元。我进了留观室,见躺在病床上的宁崎元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纱布渗出了一丝血迹,不过他呼吸平稳,护士告诉我说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我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等着他醒。

我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出车祸,是不是因为宁崎元不会开车,为什么不会开车的他偏偏开了车?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又因为太担心我爸现在的情况,我如坐针毡,在看到宁崎元的睫毛眨了一下的时候,我立刻就扑了过去叫他:“宁崎元,宁崎元?”

宁崎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闪躲,也没理会我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他又要晕过去了,忙按了床头的铃叫医生来。

值班的医生给宁崎元做了检查,确定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叮嘱我好好照顾她。等到医生和护士都走了,我才重新回到床边,问他:“宁崎元,我听人说是你开的车?”

“嗯。”宁崎元已经彻底清醒了,他回答得很诚实,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你会开车吗?”我有些怒了。

“会。”宁崎元很肯定。

可是既然会的话,为什么又会出车祸呢?没等我问出口,宁崎元就说出了一句让我完全想不明白的话:“童书尘,我故意的,我是故意撞上路边停靠的货车的。”

“你说什么?故意?”我念着这两个字,身体也骤然发起了抖来,我突然想起了自己15岁生日的那天,他也说了和现在这句很相似的话,他说,“告诉你,童书尘,我其实是故意的,故意和别人打架,故意让你过不成生日。”

如出一辙,皆是故意。

“为什么?”我愤怒地俯下身用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逼着他面对我,声音也大得惊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爸,为什么?告诉我!”声音落下的瞬间,我原本不再流的眼泪也再次涌出,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掉落在了宁崎元的脸上。

一个是我唯一的亲人,一个是在一起生活了5年一同长大的人,就算生活上有些小矛盾,哪里又到得了要如此伤害的地步呢?

宁崎元的眼睛无意识地闭上,然后睁开,他笑了:“童书尘,去问你爸,别问我。”

“我爸还在急救!”我又吼了一声,眼泪也更加多了,心也痛得我直抽搐,手抖得几乎抓不住。

宁崎元笑得轻松,淡淡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毒:“那他现在死了吗?”

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宁崎元,哪怕他之前欺负我的时候,我都还在为他开脱,可此刻,我是那么的厌恶他!

我没管他身上还有伤,就疯了一般地一耳光朝着他扇了过去,但我刚才跑得太累,又刚抽了血,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打在宁崎元的脸上不痛不痒的,自己也因为没站稳差一点跌倒。

“宁崎元!你神经病!”我气得全身发颤,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疼,“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爸对你那么好,车祸时都还不忘记要护着你,你为什么要害他?你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吗?养条狗都还知道冲主人家摇尾巴,你连条狗都不如!你就是个白眼狼!”

“呵。”宁崎元又笑了,也没反驳,只不咸不淡地回了我一句,“你现在才知道啊,晚了。”

的确晚了。

他不止坏,而且坏得毫无底线。

06

我没再管宁崎元,我已经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了。

我爸出了急诊室后住进了病房,虽然生命已经安全没事了,但还是一直都处于昏睡状态没有醒。其间我也接待了很多来看望他的人,大多都是警局里的同事。姜似锦在知道了后和她爸姜局长一起来过。

只有宁崎元,他一次也没有来过。他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之后,就被警局的人例行公事带走了。

在医院里守了十多天以后,我爸从一直昏睡着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的宁崎元。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你帮我把他找来!”我爸躺在病床上急得就要坐起来,只是身体虚弱,只一微微起身就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你别动!你刚醒,这是干吗呀!”我气急了,一边按铃叫医生,一边有些生气地说,“爸,他是故意害的你,你为什么一醒来就问他的情况?”

护士和医生来得很快,我爸没工夫再回答我的问题就被接受了各种检查,直到结束后,他才对我下了命令:“去找宁崎元,带他来见我。”

我又被气哭了,但怕我爸生气影响到身体恢复,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几费周折,我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家网吧里找到了宁崎元。见到他的时候,他打游戏打得正酣。一开始他并不肯来见我爸爸,在我和他纠缠了许久之后,他才不耐烦地同意了。

宁崎元进医院后,倨傲地站在我爸的病床前,眼里没有半点的愧疚与不安,看得我很想马上就把他给赶出去。

“你没事吧?这些天都去了哪儿,怎么过的?”我爸问他,态度好得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别假惺惺的了。”宁崎元冷冷地答,“你知道我是故意害你的,还这样和颜悦色地做给谁看?”

“宁崎元!我爸是关心你!”我大声怒道,我已经忍他很久了。

宁崎元瞥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书尘,你要再说话就出去。”我爸朝我喊了一句,态度十分严厉。

我心里委屈极了,但又不想走,闭上了嘴巴,赌气背对着他们。

“崎元,你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我爸叹了一口气,虚弱地问,“当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多的事情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是你害的我爸,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失去一切。”宁崎元冷冷地说着。

我赫然转身,整个人都僵住了,只呆呆地看着他们。他爸怎么可能会是我爸害的呢?我爸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真是他害的,又怎么会还养着宁崎元?对他比对自己闺女还要好?

我难以置信地听着,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我也怕事情真的像宁崎元所说的那样,怕我爸是因为害死了他爸才会收养宁崎元的。

我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问宁崎元:“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谁告诉你的?”

“3年前在警局,卫警官说的。”宁崎元也没隐瞒,脱口而出。

在我的记忆中,3年前宁崎元只进过一次警局,就是在我15岁生日的那天,而卫警官是我爸的同事,同是重案组的成员,只是不同组。虽然我没怎么去过警局,但也知道多年来他一直都嫉妒我爸干得比他好,暗中不知道动过多少手脚,这样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

宁崎元他是猪吗?

读书不行就算了,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吗?

听到这个答案,我爸笑了起来,声音也突然加重:“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宁崎元直视着他,冷哼了一声,说:“他告诉我说我爸虽然犯过事,但罪不至死,而且,我爸在被围捕前就打电话自首,并且转做了你们的线人,你们答应过要保他平安的,可是结果呢?你没等他跑出来就展开了围捕,他不是你害的是谁害的?”说完,他伸手指着我爸,眼里微微泛红,可怕得有些吓人。

我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我以为我爸是因为同情他才带他回来的,没想到还有他爸自首转做线人,而我爸却在没有保证线人安全的情况下就下令围捕了这些事……我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模糊了,我用手捂住了胸口,这样才能让心的位置不那么疼。

原来如此,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宁崎元对我的态度才真正地恶劣起来的。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你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愧,这5年以来,你会对我比对童书尘还要好?”说着,宁崎元又冷笑了一声,眼眶越来越红。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良久,我才听到我爸说:“崎元,你说得对,我的确心里有愧。可不是我害的你爸。”

宁崎元冷笑一声,笃定道:“你在狡辩,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我爸没理会他的话,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除了我和极少数的上级以外,没人知道。”顿了顿,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也有些红了,“你爸他不是坏人,而是上级为了破案安排的卧底。”

“9年前,为了抓住那批人,上级决意要安插两个卧底进去,当时我是其中之一。你爸和我是同一届出来的,去当卧底是很危险的事情。他看我一个人带着书尘,书尘又自小没有了妈,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于是你爸就代替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去当了卧底。”

“你爸做了3年卧底,一直都做得很好,没有被发现,骗过了所有人。然而在我们动手围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爸爸被发现了,因此牺牲了。事后我们也调查过这件事情,但没查出结果。”

“是你爸临死之前将你交给我了,我也感念你爸的恩德,对你比对书尘还好,拿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想要把亏欠你的全都补回来。”

“崎元,我不怪你,你只是不知道罢了。说到底,也是我的错。”

听到这里,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我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紧紧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我爸哭,还是因为宁崎元哭。

怎么能够这样?

怎么办啊,宁崎元?

我该怎么办?

这不是我爸的错,是我的错。是因为我,他爸才会去当卧底的,是因为我,他爸才会死的。

这样的人情债,该怎么来还?又要拿什么来还?

将来,我还要怎么来面对他?

“我不信!”宁崎元用力地朝我爸吼着,我听到了他话里细不可闻的颤音。

“你不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说完,我爸便叫我拿他的手机来。

我回过神来,忙抹了眼泪翻出了我爸的手机,又按照他的吩咐给姜似锦的爸爸姜局长打了电话,开的扩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老童,你好些了吗?”电话一接通,姜局长就询问了我爸的病情。

“好多了。”我爸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问姜局长还记不记得宁崎元他爸的事情,姜局长沉思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起当年的事情。

所说的内容和我爸说的一字不差。

我听得浑浑噩噩的,也不忘去看宁崎元的反应,从头到尾,他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眶红红的,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像是在极力忍耐着,直到电话断挂了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往病房外面跑。

“崎元!”我爸大惊失色,忙叫我去追他。

我回过神来放下了手机,追了出去。

宁崎元跑得很快,我完全追不上他,只能一边跑一边叫他的名字,可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根本不停,甩了我一大截。

等到我跑出住院大楼时,宁崎元已经到了马路对面,他几乎完全没有看红绿灯,就那样直闯了过去,我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直望着他的背影哭。

夜色朦胧。

虽然有灯光,可渐渐地,他的身影就融入进了所在的这个世界里,再也看不见了,如同地上看不见的一粒尘埃。

后来,我不止一次想起那个晚上,我一直后悔,如果我当时追了上去,结局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宁崎元是不是就不会走,不会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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