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伤心往事,拿着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后,忙将凳子再往前挪挪,道:“钱先生,您请坐。”
沐如意看李翠这样子,便觉得好笑,她一直觉得自己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本事挺厉害,现下看来,还不及这李翠半点!
钱先生抬眼瞅了瞅李翠,他没说话,只歪着嘴无声的笑笑,然后坐在了凳子上面。
李翠赶忙叫自己女儿去屋里取了笔墨纸砚来,连碗茶水也来不及往外端,就眼巴巴的等着钱先生立字据。
钱先生也没问李翠要怎么写,他蘸了蘸墨汁后,侧头问战逸晟和沐如意:“你们这次商量的,是多少银钱?”。
沐如意闻言挑了挑眉,心里笑道,看来这李翠卖小福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扭头看看小福包,回道:“三……”。
刚一开口,那李翠便接道:“十两十两,小福包这孩子啊真是孝顺,我虽然不是她亲娘,可她为了报答我这几年对她的养育之恩,说什么也要将这十两银子给我。”
话音刚落,沐如意就抬头看看战逸晟,然后同钱先生说:“便按她说的来吧,劳烦先生了。”
钱先生冷笑一声,大笔一挥,竟写了一张卖身契出来,然后放下笔,道:“行了,都过来摁个手印来吧。”
沐如意将自己的手指沾了印泥,然后往那卖身契上一戳,李翠不识字,也不晓得这钱先生写了什么,喜气洋洋的在上头按下了自己的红手印。
她在这一刻还心存侥幸,心想这钱先生和自己是一条巷子的,平日里可没少收她的好处,今日这事,钱先生一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过是立字据罢了,这东西又不是卖身契,日后若小福包混好了,她还能跟着沾沾光呢。
然而等到杜鄂按手印时,他略微一扫那张卖身契,然后抬头瞅了瞅沐如意,勾了勾唇角,也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待卖身契的事情处理完,钱先生站起身来,道:“事情办妥了,老夫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离开,李翠便昂了昂脑袋用下巴对着沐如意,然后跟她身边站着的小福包说道:“行了,你娘在西屋,赶紧抬走。”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收那卖身契,口里还嘟囔着:“真是晦气,死家里了,赶紧走赶紧走。”
她还没接触到那卖身契,就见沐如意动作麻利的将它收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衣裳口袋里,李翠一愣神,刚想伸手抢,便见战逸晟从兜里掏出了十两银子放到桌子上,惊得她双眼放光,赶紧把那银子收好。
她刚收了银子,便看见自家大门前站了两个小伙计,然后就见沐如意站起身,对着门口处那两个小伙计招招手:“来的这么快?进来吧,人就在西屋,麻烦几位了。”
两个小伙计闻言笑笑,便招呼着门外的几个兄弟跟着进来了,李翠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沐如意请来安葬小福包她娘的,她瞧瞧小福包,心里想到,这孩子运气还不错,碰见这么个大户,日后若是当真发达了,她也过去敲一笔。
小福包可不知道李翠有这么多心思,她见这几人往屋里走了,便挣脱了沐如意握着她的手,赶紧往屋跑。
等那几个小伙计将她那已经离开的娘抬出来后,她就缩着身子跟着这几个小伙计走,她也不哭,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娘身上盖着的白布看。
小伙计将已经离世的人放进了棺材里,刚要扣上盖子,就见小福包喊了一声:“等等。”
这两个小伙计都垂下脑袋盯着小福包看,就见她眨巴眨巴眼睛,低声道:“让我跟我娘道个别。”
她说着,走到那棺材前,伸手拍拍棺材,低声道:“娘,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
她说完话,就退到了后面,两个小伙计对视了眼,随即盖上了棺材盖。
沐如意见他们做得差不多了,便打算站起身往外走,她挥挥手,示意小福包跟过来,小福包走了两步,然后她停了下来,扭头看看还站在外面杜鄂。
她走到杜鄂面前,对着杜鄂跪了下来,然后磕了个响头,道:“多谢杜先生多年的养育之恩,今日这一别,日后我们便再也不会见面了。”
杜鄂听了她这一声杜先生,只觉得太阳穴直抽抽,心里想到,呵,和你娘一个德行。
小福包也没等他说话,就跑出了院子,沐如意也站起身跟战逸晟往外走。
出了门,沐如意便叮嘱小福包:“我那肉馆还有事,你跟着这些小伙计去安葬你娘,你放心,我是付了银子的,他们不会不管你,待安葬了你娘,便教他们将你送回肉铺。”
她叮嘱完小福包,又直起腰跟那办事的小伙计说:“如此,便麻烦几位了,这小家伙不识路,我担心她走丢了,几位回来的时候,顺道捎她一程。”
其中一个小伙计摆摆手,道:“夫人尽管放心。”
沐如意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那车子没了踪影,这才进了马车。
回到肉铺的时候已经快到小吉祥下学堂的时辰了,二人又顺道去学堂接了小吉祥回来。
小笋子和钟铉已经收拾好了,沐如意回来的时候,钟铉正打算回家,他出来的时候还同沐如意打了招呼。
一进肉铺,小吉祥便嚷嚷着饿,沐母将刚下好的手擀面盛了一碗给他,又浇上了一些肉沫卤子,小吉祥馋得直咽口水,那面一上桌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面条往嘴里塞。
沐母又去厨房里端了小笋子盛好的梅菜笋干,她也不抬眼看沐如意,只张嘴道:“呀,回来啦?小福包没跟你们回来呀?快吃饭了,赶紧收拾收拾净净手,我今日又跟小笋子学了个菜,待会儿都尝尝。”
沐如意闻言看她,道:“娘,今日怎么如此早就吃晚饭?”。
沐母将那盛了梅菜笋干的盘子放到桌上,她用围裙蹭了蹭手,笑道:“今日卖的快,撤摊早,而且你周婶子说了,晚上东街那边有戏班子去,咱也去看看。”
沐如意这会儿困得很,她摆摆手,道:“您带着小吉祥去吧,我今日累,得早些休息。”
沐母撇了她一眼,嘟囔着:“多大年纪,就这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