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也拉着方子敏的手,“对啊,我的好表姐,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当着爹的面全说出来,要不然爹还以为我和母亲如何虐待了你,这就不好了。”
方子敏见我笑,收敛了脸上的害怕气息,立即说:“没有受气,我哪里有。”
方子卉哼了句,“三妹,你这么拉着表姐的手,怕是要吓死她吧?”
我也不松手,只是盯着方子敏,演起了苦情戏,“表姐,你看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表姐,你如果有什么不愿意,一定要说出来!这样可是叫我为难,我如果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也好啊!”
方子敏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估计没想到我演苦情戏。我心想,我这不是跟她学的么。她这么长时间没有依仗,全是靠苦情戏博得方铭山关心怜悯。
方子敏只好硬着头皮说:“好表妹,不要乱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方子卉欲言又止,方铭山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好了,也别为有的没的纠缠不休了。”
我跟方子敏同时应声。
方子卉脸上诧异之色极浓,好像全然不认识我,也只是一闪而过,又变成了高贵雅致,饶有深意的说:“这大雷音寺不知道如何奇特,不仅表姐变了,这三妹也变的不认识了一般。”
我朗声承认,“长姐说的极是,我觉得大雷音寺当真是养人的地方,当真叫我觉得我是变了呢,以往我都没有机会替父亲做点事情,如今这大雷音寺却教会我替父亲分担。”
我承认的爽快,方子卉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的扫我。
方铭山满意地说,“这么说来,刑儿去了大雷音寺就长大了,你们日后也应该多去寺庙里祈福。这刑儿以往都不怎么说话。”
“爹爹应当知道,孩儿从来不喜张扬,因此并不愿意多做声。”我应。
这时候,我瞥见身后一个丫鬟鬼鬼祟祟跑到大夫人面前说了句什么。大夫人点点头,她就走了。不用想,是告状来的,那个李守卫怎么可能不报复我们一下。
大夫人接着就开口冷哼了句,“三小姐这么说,是以后要张扬了?刚从寺里回来,就在府门前撒泼甩脸子,殴打下人,我还倒要问问你,这寺庙里都学了什么回来。”
一句话叫方铭山又皱起眉头,“殴打下人?”
他果然对我不甚关爱,只要别人稍微说我点不是,他就立即要对我问罪。
大夫人说:“刚刚管家才来告诉我,三小姐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才在门前,扇了两个守卫,守卫委屈,被管家看到,要不是管家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三小姐从庙里都学了什么回来。”
方铭山的脸色十分难看,“怎么回事?方家的姑娘,不是要没有教养的!”
这挑拨,一波一波,还真是快。
母亲心软难免懦弱,平日里为了护着我周全,经常先认错求情,此时自然当先起身认罪,“是我管教无方,刑儿——”
我当即站起身,打断母亲,“父亲,除了嫁给铁木这件事之外,难道都是我错?”
一句话说的方铭山体无完肤,方铭山耐着性子看着我,“我且给你解释的机会。”毕竟我答应了一件他着急的事,如果我不肯嫁给铁木,到时候闹起来,也不是好看的。
“守卫在我面前侮辱母亲,对我无礼。难道我堂堂方家三小姐还比不上一个守卫?更何况,这事如果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方家花钱雇佣下人都比主子厉害,这岂不是落人笑柄!”
方铭山不说话。
“他们今天可以对我无礼,明日就能对长姐目中无人,他日必定也能对爹爹无礼!那岂不是更叫人耻笑!我既然是方家的人,总要防微杜渐,不能叫方家的下人如此无礼!大娘说我张扬,那可真是委屈女儿了!”
“我还当是何事。”方铭山脸色好看许多,“这种下人,打发了出去吧。”
大夫人面红耳赤,“老爷说的是。”
这李守卫本来就是大夫人的远房亲戚,如今这样,大夫人怕是恨透了我。
恐怕大夫人远没有想到,我不会再委曲求全。
而此时母亲舒了口气,悄声坐回椅子,看着我。
我知道她担忧。上一世,因为她担忧我,叫我隐忍吞声,为了能叫母亲安好,我也的确一直如此。最后落得个被凌云鹤利用,替他打了江山,最后身死两命,现在想想,我不能再忍下去,我要给母亲一个安全。
方铭山又问了这个月的用度,曹管家匆忙拿着账簿进来,见我坐在方铭山身边愣了一愣,缓缓又说:“老爷,用度都在上面,请老爷过目。”
方铭山扫了一眼,询问方子卉,“卉儿,你看,你们还缺什么,我叫管家给你们补上。”
方子卉立即识大体的说:“爹爹且不可以厚此薄彼,怠慢了姐妹们,母亲娘家已经送了不少给我们,我自然要为姐妹们省一些。”
我心想皮还真厚,每个月她用的最多,每次却还说是娘家给的,还能如此恬不知耻的说她节省。
方铭山说道:“还是卉儿孝顺舍不得爹,知道为家里节省开支。”
方铭山看了一圈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再去明说的,就将账簿给了管家,“你拿下去吧。”半晌又说:“还有一件事。你去回了铁战,我们方家应允嫁女儿过去,只要这几个字,不要多,也不要说是哪个女儿。”
曹管家应了。
方铭山瞥了我一眼,“刑儿的用度增一增,着实太少了些。”
我趁机说:“父亲体察,女儿和母亲一直勤俭,早就习惯。怕多了,我们还不适应呢。”
方子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之前就瞧见她欲言又止,肯定是手里缺钱花了。这方铭山有个习惯,一般问过方子卉之后,就只会再问一个女儿,其他都不会再问。
我心里好笑,没做声。
很快,也就都散了。
方子卉跟方子婕跟在方铭山两侧讨恩情,其他人没有机会凑上去。
这方家的姑娘,争个父宠都快争疯了。
我回头去牵母亲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琳琅颤抖着说:“我的好小姐,你刚刚真的是要吓死我们了。”
我来不及跟她说什么,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恶毒的看着我,后背冷森森的,我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方子敏那双眼睛,满是嫉恨。
见我回头,又立即收敛,变成了温顺。
“好表姐,怎么没机会走到爹爹身侧去。”我刺激她。
方子敏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我跟母亲一行人说说笑笑,就到了住处。牌匾上三个字:刑天舞。
刑天舞干戚的刑天舞,也是应了我的名字。
母亲生了我之后,父亲见了一眼竟然十分恼火,“真是行刑的侩子手!就叫子刑吧!”
刑,不是女儿该有的名字,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为什么父亲说我是行刑的侩子手。
三岁那年,得了场病,高烧不退,母亲就抱着我跪在房门外哭,父亲好歹才叫了郎中。他一直都希望我自生自灭。
而我唯一会跳的一支舞,就是刑天舞。
霸道而又反叛,诡异而又生猛,全然不似别的女子那般柔情似水。
良久,我才跟着母亲进了房门。
母亲一进房门就立即哭出来,她巴掌扬起来就要扇我脸上,可是半晌又舍不得,最后抱着我开始哭。
我知道母亲哭什么,她求了我一辈子能安安稳稳,偏我如今再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再也求不来安稳了。
好半天,母亲才停了哭,“你明知道这么做,只是自己找死,为什么还要这么不安分?”
“娘,不是我安分了,就能保得住自己!我安分到现在了,大娘还不是一样打我的主意,要把我嫁出去?”
“那你为什么不求情,你为什么还答应嫁给那个傻子!”母亲着急的问我。
“我不答应,爹就会不嫁我吗?难道还要你继续跪在爹的书房门前,为我求情?为了我,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我不能看着你——”后面的话,我在说不出来。
前一世,母亲死的时候,我就跪在城门前,看着一个又一个,马上就要到母亲了,我嚎的嗓子都哑了,却无济于事!看着母亲目光戚戚的寻找我,可是她看不到我的方向,她也许那时候在祈求,求我活着。
那就是一场噩梦,生生世世的囚禁着我,叫我不能忘却。
我一辈子可以不求荣华,不求富贵,我却不能再看着母亲如此受苦,最后还要给方家陪葬。
母亲见我不说话,又是气又是恼,好半天才跺着脚说:“你可怎么办是好,你难道真的要嫁给铁家的傻子?不行,绝对不行,这将军府跟你爹不和!你过去了,还能叫你好好活着吗?”
我收起我的情绪,拉着母亲,“娘,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恐怕那个铁木活不了多久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母亲立即制止我。
我神秘的笑了笑,“他脑子里有淤血,恐怕快要不行了。”
母亲愣了愣,用不认识的眼光看着我,“刑儿,你是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你整个人都变了,我怎么都不认识你了,你——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