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龙清月这一席话,柳雪原本吵闹的声音突然之间便是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久到龙倾月都是已经走出了树林,前面隐约可见到官道时,柳雪啜嚅的双唇,小声的反驳道:“我落花宫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是!你落花宫自然是不怕!但是我怕!那君文成既然能够跻身江湖四君子之一,甚至还能把那个令狐剑吃得死死的,武功和心机必然都是不弱的。你说你要是受了伤,那可如何是好!”龙倾月恨得牙痒痒,这小女人怎么就不懂得多爱惜自己一点!
说到底,他不过是担心她会受伤罢了。哪怕觉得有自己在,是不会让君文成靠近雪儿的,可是,凡事总是有个万一,而他龙倾月只要想到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便心慌不已,断不能让她再去以身犯险。
“你要做什么,说与我听便是了。我隐宗左门也不是吃素的,必然是会替你办的妥妥当当,何须你再亲力亲为!”龙倾月说到最后已经是有些懊恼,她为什么就不能再多依赖自己一些?
柳雪怔了怔,虽然这半年,已经习惯了和龙倾月联手,可她骨子里,毕竟还是会下意识的一个人挑起一切。如今,突然有个人说要为她遮风挡雨,竟是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股暖流就那样静悄悄的潜进了心里头,像是喝了蜂蜜一般的甜。
柳雪就这样呆呆的任由龙倾月将她一路扛回了柳府,这一路上自然是收到了无数的注目礼,可她的心思早就云游九霄之外,竟也是没有留意。这也算是一大幸事吧。若干年后,当柳雪偶然在京都再次听到了关于这一日她狼狈的被龙倾月抗在街上,穿过大街小巷的实际被说书先生于茶楼之内口沫横飞的说着的时候,当即黑了一张脸,不由分说的便是用力拧了龙倾月的耳朵,用以泄愤。
所以说,女子报仇,那也是十年不晚的。
可是如今,柳雪却是没心思去想那么多,她整个人都被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包围,有些恍恍惚惚的,就连春雪端了膳食过来,都没察觉。
“主子,该用膳了。”
摆好了碗筷,看到柳雪仍旧是那一副茫茫然的模样,春雪忍不住有些诧异,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贯冷静的主子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主子?”等了半天,柳雪依旧没有回应。春雪伸手轻轻碰了碰柳雪,这才拉回了她的神智。
就好像是全部的意识在一瞬间都回笼了一般,柳雪凝了凝视线,才发现此时竟然已经是黄昏时分,窗外刚好一羽孤雁横空飞过,衬得背后的夕阳那样寂寞。
“春雪……你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柳雪两手撑着下颚,喃喃出声。她不懂,或者说其实她懂,却不敢承认。
时至今日,她还是觉得其实自己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女子所有的优点,她几乎一样都没有。龙倾月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记得这个问题,好像很久以前也问过龙倾月,可是即便是得到了答案,她依旧觉得不安。七世了,她不是没有温婉贤良过,也不是没有惊才绝艳过,可是那个人,却依旧将她弃之如敝履,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或许,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吧。
眯了眯眼,柳雪那双杏眼中一瞬间闪过一抹冷意。她是真的相信龙倾月对她的一见钟情,可是,她却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执子之手,地久天长。
再浓烈的爱意,也会被时光一点点的磨平,最终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再也不见踪影。当爱消散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长长叹了口气,柳雪也不等春雪的回答,便是拿起了桌上的玉箸,闷闷的吃起了晚膳。或许,她并不在意春雪的答案,她只是,仍旧心存迷惘。
这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直到月上柳梢头,柳雪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接过春雪递来的丝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这才算是吃饱了。
收拾好了桌上的碗筷,临踏出门前,春雪忽而身形一顿,淡淡说道:“主子,恕奴婢斗胆,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是若是主子不迈出去那一步,那么便什么也无法开始。而无论结果如何,却是都要比什么都不做便放弃了的要强。”
或许,她也是存了一些自己的私心吧。若是柳雪与龙倾月当真能够两情相悦,至死不渝,那么那个人,是否会回头看自己一眼?
傍晚,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水雾。上好的锦缎贴着肌肤,冰凉冰凉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龙倾月的房间,依旧亮着灯火。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绰绰的灯影,却不知这人是否还在房间之内。吱呀一声,是受了潮的窗轴被推开的声音,一道黑影嗖的一下便是窜了进去,快的让人以为只是一阵风吹过。
那人站在那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明显愣住了。四处翻找了一下,也没见到龙倾月的身影。
“倾月……”轻轻地唤了一声,却是许久没人应答。
难道他真的不在房内?可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
来人正是柳雪,本想给龙倾月一个惊喜,却发现他竟然不见了,忍不住有些懊恼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无聊的四处打量着。
这间厢房,她还是第一次进来。看得出龙倾月重新整理过,去掉了一些多余的缀饰,整个房内显得简洁干净。吸了口气,便是能够问道充斥在房间内的,属于男子的阳刚之气。柳雪忍不住嘴角弯弯,也不知究竟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