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恒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这小丫头，算计得倒是清楚。”
不过想到自己如果消失了，凌沐妍还不知道多糊涂给别人骗去，他就觉得不放心了。
言恒其实早就想好了，如果自己没了，也没什么特别眷恋的，说放手就放手，说离开就离开，潇洒得很，没什么遗憾了。
如果想来，因为多了一个凌沐妍，他好像舍不得这么快就离开的。
这个傻丫头如果没自己盯着，是不是要吃更多的苦头？
皇帝如今对她还算重视，只是以后会不会还如此？
年纪大了，皇帝老糊涂了，又或是小太子长大后变得不一样了，对凌沐妍也会不同，他就忍不住担心的。
言恒又伸手揉乱了凌沐妍的一头乌发，笑道：“顺其自然就好，你也别太担心的。”
她仰头看着言恒，怯生生地问道：“所以言公子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在我身边继续过下去吗？”
“会的，真是怕了你。”言恒搂着凌沐妍，笑道：“你没厌弃我的一天，我都会在的，放心吧。”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凌沐妍倚着他，闭上眼没多久居然睡着了。
也是，哭了不短的时间，怕也是累得狠了。
言恒陪着她好一会儿，等青霜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才把凌沐妍轻轻放下，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黑珠子里面。
凌沐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青霜见着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她含糊地答道：“该是昨晚做噩梦了，所以哭得厉害。”
彩霞已经打来井水，拧了帕子给凌沐妍敷上眼睛道：“梦都是相反的，大人很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太子殿下见了，怕要担心的。”
果然，太子上完早课后过来跟凌沐妍一起用早饭，看见她略略红肿的眼睛大吃一惊。
听说凌沐妍做了噩梦，哭了足足一晚才这个样子，他沉吟片刻后语气老成地安慰道：“凌大人不必担心，大相师之位没大人想像中那么难的。”
小太子以为她是因为刚继任大相师，担心做得不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才会做噩梦而哭的？
凌沐妍想了想，还是没多解释，只微微颔首道：“多谢太子殿下了。”
“没什么，”小太子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红红的，低头继续用早饭，不小心用得比平时多了两个包子，顿时撑得肚皮鼓鼓的，小手摸着肚子有些难受。
他起身在后院走了走算是消食，一边跟凌沐妍说道：“上回大人目相，虽然没像以前的大相师那般当面说出批语来，父皇说大臣们倒是比以前要听话得多了。”
以前大相师当面说出来，那些不安分的这才收敛了。只是表面收敛了，私底下如何就不清楚的。
如今凌沐妍跟之前的老相师完全不一样，没说什么，反而是跟皇帝私下聊了几句，这些大臣就安分得多了。
皇帝认为老相师那一套，如今是不能再用了，倒不如凌沐妍来得伶俐。
有时候说出口，还不如不说。心里有鬼的自然会害怕而收敛，心里没鬼的，也怕被看出来而小心谨慎。
皇帝甚至质疑老相师是不是真能把大臣全部都看清楚的，毕竟有些人后来还被他抓住了狐狸尾巴。
以前他觉得老相师总归是人，会有看不清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有凌沐妍这个珠玉在前比较着，老相师就有些不够看了。
皇帝对着老相师久了，以为相师都是如此，甚至比这样还不如。
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凌沐妍呢？
小太子眨巴着眼，仰头看向凌沐妍又道：“父皇对凌大人十分看重，大人却很不必觉得肩头担子太重。能看见的就说，不能看见的也不必胡说就是了。”
凌沐妍听了，笑笑道：“这是皇上跟太子殿下说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想的。”小太子摇头，老气横秋地道：“相师是怎么样的，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是就跟一般人一样，有时候我看见了什么，别人或许没能看见。未必眼睛不好，这是一时没留意到罢了，总不能说别人就是瞎子。”
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凌沐妍倒是有些惊讶：“那民女就先在这里多谢太子殿下体恤了。”
小太子这回连脸颊和脖子都红了，匆匆告辞就慌张离去。
凌沐妍看得好笑，小太子脸皮薄，容易脸红，倒是好相处得很。
彩霞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瞧着很喜欢跟凌大人相处。”
闻言，凌沐妍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她如今说什么都不对，说喜欢跟太子相处，这是说自己要巴结太子吗？
说不喜欢的话，传到皇帝和皇后耳边，那就更加不好了，以为凌沐妍这是嫌弃太子。
彩霞也明白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尴尬地低下头。
青霜在一旁打圆场道：“大人可是要去藏书楼看书的？”
“也好，”凌沐妍接了这个台阶，转身带着她往藏书楼走去。
青霜对身后的彩霞使了个眼色，后者感激地对她笑笑。
彩霞留在原地，看两人消失在后院的小门，这才慢慢收敛了笑意。
她在西海殿呆了好几天，皇后压根就没派人来跟自己哪怕是提点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
这让彩霞相当惶恐，毕竟能到皇后身边伺候，那是无上的光荣。
她如今离开得越久，回去的机会就越发渺茫。
虽然凌沐妍好伺候，彩霞依旧心心念念着要回到皇后身边去。
也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才消气，会派人叫她回去？
凌沐妍进了藏书楼，对身后的青霜笑道：“你倒也对彩霞十分照顾，跟她感情颇好的样子？”
青霜连忙解释道：“奴婢只觉得彩霞姐姐到底还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到底要给些脸面，以后说不准她就要回到娘娘身边的。”
要是如此，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关系闹得太僵就不好了。
凌沐妍听了摇头笑道：“彩霞的面相平平，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甚至最近渐渐开始有些黯淡下来了。”
“黯淡下来，大人是说彩霞姐姐未必能回到皇后娘娘身边去？”青霜不解，于是开口问道。
凌沐妍答道：“此事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彩霞如果不改一改心思，想要回到皇后娘娘身边，无疑是难于登天。”
青霜暗暗记下了她的话，只觉得彩霞是不能得罪，却也没必要太过靠近的人了。
既然不能回去皇后身边，彩霞未必甘心老老实实呆在凌沐妍这里。
一个心思不在这里的宫女，青霜不觉得彩霞能够在西海殿呆很久。
凌沐妍见青霜的神色有些顿悟的意思，这才回头拿出一本书在窗前的贵妃椅坐下便开始慢慢翻阅了。
青霜是个聪明的丫头，她稍微提点一两句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对彩霞可以不用撕破脸，却的确没必要刻意亲近，以后分开的时候也要有些难过的。
凌沐妍没看多久，彩霞就进来禀报道：“有侍从送信要给大人，是叫惊蛰的，说是在大人面前提一提便知道了。”
“让他快快进来，”凌沐妍收起书，知道她送去城主府的信笺，如今只怕是回信了。
惊蛰风尘仆仆进来，先是行礼后才道：“城主收到信后立刻就让小的送回信过来，还请大人亲自过目。”
凌沐妍如今的身份不一般了，惊蛰规规矩矩的，丝毫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处。
青霜接过信呈上来，凌沐妍迫不及待地打开，上面是一张短小的信笺，字迹是城主的，不外乎是说城里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事，又恭喜她继任大相师云云。
下面的却是一封厚厚的信笺，还被封上蜡，她打开一看，一眼就瞧出是凌母的字迹，顿时满心欢喜。
凌母也是说十分惊讶凌沐妍会成为新一任的大相师，又说感觉十分骄傲，她一切都好，让凌沐妍不必担心云云。
虽说是絮絮叨叨的话，却叫凌沐妍看着眼睛涩涩的。
她粗略看完后，凌母在信笺里只报平安，对自己的事含糊带过，就说一切都好，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于是抬头问道：“娘亲在凌府还好吗？”
惊蛰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凌夫人久病榻前，虽说有容嬷嬷精心伺候，又有城主请来名医，初时有些起色，这半个月却是旧病复发，名医也束手无策。”
凌沐妍听得手心冰凉，脸色发白，踉跄了一步被青霜急急扶住，这才算是勉强稳住心神：“我这就去禀报皇上，请御医回去看看娘亲。”
她吁了一口气，又道：“我也请皇上允许，回去看看娘亲的。”
惊蛰却道：“城主大人在小的临行前交代了一句话，说是凌夫人惦记着凌大老爷，还让凌大人能够尽量找找凌大老爷的下落。”
凌大老爷失踪足足十年了，简直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生死不明。
如今要凌沐妍找凌大老爷，显然城主的未完之意足够明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