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妍没有声张，三人上了马车赶去御史之家的时候，云公子才开口道：“凌姑娘怕是瞧出来了，此人有些古怪。”
“确实奇怪，”古公子连忙搭腔，他也是瞧出来了：“指不定这商贾家里是老夫人操持的，这才能屹立不倒。”
“或许，”云公子微微颔首，只等看完余下两家后再下决定。
御史大夫的府邸在西城的角落，不大，门面也朴素得很。
若非师爷特地请了一个领路的小厮跟着，只怕三人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
御史大夫是个面留八字须的瘦削中年人，他听说三人的来意后惋惜道：“郑大家的真迹是在下好不容易得来的，每天都要放在榻前，夜里欣赏一番才能睡着。”
云公子问道：“那是什么时候才发现不见了？”
如果每天晚上都看一遍的话，应该就是在一天的功夫里不见了的。
“在下早上起来看了眼卷轴还好好的，晚上打开的时候发现里面是一片空白，压根就是一个空白的画卷，原来郑大家的真迹早就不翼而飞！”御史大夫越说越是气愤，眼神里是恨不得把那贼人千刀万剐。
依旧没能问出什么来，凌沐妍略略看了眼御史大夫拿出来的那个空白画轴，很快他们三人就出了来。
不等两人开口，古公子上马车后就说道：“御史大夫该是纠正百官，刚正不阿才是，他却是个贪财之人。”
能坐到御史大夫这个位子，却是个贪财之人，也并非正直的品性，实在古怪至极。
等去了第三家，看见年迈参军的时候，凌沐妍的双眉皱紧，越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这参军已经白发苍苍，后背都弯了，估计很快就得致仕。
熬了这么多年才到参军的位子上，他也挺不容易的。
凌沐妍的目光掠过参军的眉眼，心下叹气，这参军居然是个没有将才的！
身为武将没有将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三人看了参军拿出的画像，上面是一把漆黑的匕首，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若非对匕首熟悉之人，不然谁能看一眼就认出这是难得一见的利刃？
离开参军的府邸，三人上马车后俱是沉默下来。
古公子轻笑一声，打破了马车里的沉默道：“实在有意思，商贾没有财运，御史并不正直，就连参军居然是没有将才的。”
他瞥了凌沐妍一眼，又道：“姑娘丢了一盒子的玉石，听说是云公子送的，莫不是这东西不该在姑娘手上，这才会被偷了去？”
“住口——”云公子厉声低喝一句，古公子不情不愿地把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凌沐妍面色惨白，她想到古公子刚才说的。确实那三家丢失的东西，都是他们三人或许不配有的。
那么黑珠子会被偷去，是不是也有人觉得她不配拥有？
即便黑珠子有器灵，言恒也不该是自己能亲近的？
光是想想，凌沐妍就心如刀割，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古公子也不过随口一说，因为不喜欢云公子对凌沐妍事事迁就又另眼相看的样子，谁能想到这话竟然让凌沐妍面无血色，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他顿时喃喃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公子皱眉轻轻拍了一下凌沐妍的手背，安慰道：“凌姑娘不要多想，究竟是不是这江洋大盗把那盒子玉石偷了去，谁也不清楚。而且不过是一盒子玉石罢了，回头在下让人多送几盒成色更好的玉石过来。”
“不必了，”凌沐妍轻轻摇头，勉强镇定下来：“或许古公子说得对，我不该有的东西，自然很快就失去了。不过那江洋大盗在这三家偷去东西，也是颇有深意，或许该从这里下手。”
见她提起正事，显然不愿意在那一盒子被偷去的玉石上再继续说下去，云公子顺着凌沐妍的意思说道：“不错，这江洋大盗估计不是相师，也该是有点能耐之人。”
“简直是丢了相师的脸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不肖子孙来着。”古公子愤愤不平，想到这江洋大盗居然跟他们一样是相师，又或者是研习过相术的，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恨不能把人赶紧抓住，免得继续坏了相师的名声。
“相师在京中是有数的，要一个个查过去吗？”
古公子是摩拳擦掌，恨不能马上出发去把这江洋大盗捉住。
凌沐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古公子打算登门去，然后告诉同行的相师，他们可能就是江洋大盗？”
跟看贼人一样的眼神，不把所有相师给得罪才怪！
云公子抿唇笑了起来，古公子顿时感觉脸面要挂不住了，反问道：“凌姑娘认为此事不可行，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吗？”
难不成隔空看人，要怎么才能看出谁是那个江洋大盗？
“这人知道一点相术，未必就是相师。”
凌沐妍的话，云公子也附和道：“不错，若果此人跟凌姑娘一样自学成才，光从相师里找，只怕是找不到此人的。”
自学成才，古公子却是不信的。不过话从云公子口中说出，他也不好反驳：“云公子此话有理，那这点线索岂不是就此打住了？”
古公子有些失望，他们好不容易发现这江洋大盗的蛛丝马迹，还没开始找寻就得打住，叫人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未必没有其他线索，这江洋大盗喜欢的，找出一样的诱饵，不怕不上钩。”凌沐妍看向马车外头，忽然叫停：“青霜去问一问，刚才走过去的男人是谁？”
青霜很快就打听回来了，答道：“回姑娘，那是望春阁的掌柜。”
“王掌柜，此人在下知晓。”云公子对凌沐妍说道：“听说此人原本是个秀才，爹娘相继去世，不得不守孝六年，耽误了科举，索性变卖了家宅买下了临街的茶楼，改名望春阁。书生若是出身贫寒，进了望春阁留下墨宝，若是能得王掌柜欢喜，就能免去银钱，还能把墨宝挂在显眼之处。”
古公子点头，也道：“此人在下也曾听说过，望春阁如今不少书生都爱去一遭。互相切磋，也能提高文采。若是留下的墨宝被王掌柜看中，挂在显眼之处，叫达官贵人见了，因此欢喜而愿意提携，那是皆大欢喜之事。”
虽说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却是一个机会，不管是家里贫寒还是家道殷实却没有权势的，谁都想要有这么一个台阶，然后平步青云。
“原来如此，”凌沐妍微微点头，然后对两人解释道：“我刚见此人一身书生的打扮，月白衣袍，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头上梳着书生的束发，满身书卷气，唯独能看得出没有文才。”
一个没有文才的书生，难怪刚才经过会被她注意得到。
云公子顿时明白了凌沐妍的想法，抚掌而笑：“秒哉，一个没有文才的书生，还建起了望春阁让书生来切磋，留下墨宝还得让王掌柜欢喜，若是传出去，江洋大盗未必不上钩。”
一个没有文才的掌柜却要给书生评判，留下他喜欢的墨宝，何其讽刺。
如果那个江洋大盗真是喜欢这样的人，未必不会到王掌柜这里来一探。
“事不宜迟，我们就替王掌柜宣扬一二。在下曾听说他有一方砚台，还是经过的一位大家听说了望春阁的事十分欢喜而留下的，他是当作宝贝一样供着，正好拿出来说道说道。”云公子就要叫来侍从，把此事宣扬出去，古公子却开口阻拦。
“云公子，我们是不是先亲眼瞧瞧那位王掌柜，再作打算？”
他相信云公子，可不相信凌沐妍。
要是她看错了，云公子岂不是白忙一场，这次比试三人一组不得就要被凌沐妍连累而输掉？
不管哪一种，古公子都不敢赌，自然是更谨慎一些的。
云公子不悦道：“在下相信凌姑娘，此事不必多说了。”
凌沐妍却开口帮腔道：“古公子说得实在，只有我一人看到那王掌柜，总归不够妥当。云公子无妨花上一刻钟的功夫，跟古公子亲眼瞧瞧才是。”
见她说到这份上，云公子只好勉强应了，让马车在望春阁门前经过。
王掌柜正好亲自出来迎一个相熟的书生，笑脸盈盈，面朝门外，云公子和古公子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古公子仔仔细细看了，心下惊异，这王掌柜还真是没有一点文才。
那么他的秀才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就需要细细查探才是了。
居然敢欺瞒，得了秀才的名头就算了，建起这望春阁让书生们切磋，还当起评判来，简直是儿戏！
“此事绝不能就这样瞒下，该向皇上禀报才是。”古公子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禀报皇帝，把这不知道怎么得了秀才的王掌柜那张虚伪的脸面给扯下来。
“稍安勿躁，正是要紧。”云公子低声劝了一句，就吩咐侍从在各家茶馆宣扬一番，就说王掌柜有一方砚台价值连城，不止是一位名士的心头好，里头还暗藏玄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