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凝用右手拨开浓烟，她被呛的咳嗽，眼泪顺着被熏黑的脸庞流下两道淤泥。莫语凝的左手伤口又被震裂开，鲜血如注流淌，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哪怕嘴里嚼满了补血丹剂也难以承受如此猛烈的血液流失。
坚持住。她深吸一口气，周围都是烈火，娇嫩的花瓣瞬间就枯萎燃烧，她脚下不再是花海，头顶也不再是晕黄与血色的天空，只剩下了灰尘和浓烟。
天道宫在她的脚下，可惜这座被改造太多的宫殿已经难以唤起她的思念之情了。
浓烟挡住了她的视线，也可能是因为失血。沈慕然在哪里呢？她得找到他，万一他陷入了火海中，恐怕坚持不到它自然熄灭。
至于红染，莫语凝倒并不担心，就算她现在陷入沉睡，也不会被自己的火焰烧死。
她终于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了沈慕然，莫语凝重重的松了口气，他在火海的边缘昏迷，那儿只有高温，花瓣失去了水分，但并没有化作灰烬，沈慕然自然也没有。
莫语凝踉跄着冲过去，她默默唤动脚下还有活性的花瓣，它们乖巧的升起，在不断滴落血液的刺激下包裹住沈慕然，将他带离这片区域。
莫语凝的脸色更加苍白，罢了，反正也塞不回去，不用白不用。
等把沈慕然送到安全区域，莫语凝也没了力气栽倒在他身旁。她的伤口与彼岸花瓣接触，它们便自然而然的融入她的血脉之中，这比什么补血丹剂都好用。莫语凝的脸颊立刻恢复了一点血色，她喘了几口气，决定就在此补充力气。
她和沈慕然面对面躺着。青年的面庞也被火焰熏的灰黑，他比自己还要疲倦，莫语凝起码还有黄泉幽界作为力量支撑，只要还在这里，她就是世界的主宰。而沈慕然什么也没有，他今天用了太多次空间转移，这本来不该是他能掌握的力量。
而这一切本与他无关。
莫语凝看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沈慕然呼吸均匀，睫毛微微颤动。这样看来他倒是很可爱呢。莫语凝忍不住笑了，她感到非常轻松，这是她第一次与书空交手，他们顺利完成了所有任务。
天琴从她袖子里溜出来，不解的看看沈慕然，再看了看莫语凝，攀住她一根手指。
莫语凝看见她，眼神愈发柔和，她轻轻抚摸天琴的小脑袋，低声道：“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书空的那块奈何古帛就藏在天道宫，也就是她的身后。等火灭了她就去把它取出来。他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天琴眨着眼睛，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黄泉幽界突然颤动了一下。
莫语凝猛的坐起来，沈慕然的眉头微皱，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但没有醒来。
它又颤动了一下，这一次更加猛烈，几乎把他们颠到了空中。莫语凝急忙拢住天琴，沈慕然也睁开眼?，看见他们和万千花雨一起下落。周围的火焰被颠的四散，莫语凝急忙拉住他跑到更安全的地方。
“怎么回事？”沈慕然坐在莫语凝的飞剑上，搞不清出了什么事。
莫语凝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的灵力恢复了许多，但身体依然疲惫。她努力打起精神来。“我感觉不妙。”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第三次颤动时，莫语凝查清了它的来源。
是书空。书空在派人攻打空间结界。
莫语凝的双目瞪大，黄泉幽界的空间结界是天然形成，非常的牢固。但在仙神的攻击下也只能说是勉强抵挡。更何况是书空的部下。
她看见书空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服饰，发冠也被重新固定好，他神色冷淡，负手而立。并没有直接参与这场进攻。恐怕是刚才法力消耗太多，不便继续亲自动手了。
攻打结界的是三名大力神。他们是仙界最低等的神将，但力气极大，一人肩扛一只桥梁粗细的圆木，每一次攻击都给黄泉幽界的结界带来极大的损耗。莫语凝急忙凝住心神稳固结界，但她的控制实在无济于事。黄泉幽界的结界仿佛面对数十倍与自己敌人的城池，坚固的防御也显得脆弱不堪。
红染已经陷入沉睡，火焰甚至未熄。沈慕然力气耗尽什么用都没有了，难道要她一个人对付书空的千百名部将？以筑基期的灵力？
莫语凝急的满头大汗。这时候，黄泉幽界第四次颤动。她用尽全力才在空中稳住身形，结界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缝。
书空似乎察觉到莫语凝正在看他，他抬起头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可以俘虏无数凡间的女子，让她们痴狂的向他抛掷瓜果鲜花，但莫语凝只想向他扔一块铁球砸烂他漂亮的脸蛋。
头顶的浓烟混淆了天空，莫语凝感到一双巨大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一只血红，一只晕黄。但她再细看时却发现那只是浓烟在震动下的漩涡。
书空在警告她。
莫语凝打了个寒战，这时候，她听见书空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宛若流泉，莫语凝完全可以理解忘川为什么会为他欺师灭祖。
“千秋。”他直呼其名，语气中连最虚伪的尊敬也不见一分。“你是可以活下来的。”
“你以为我稀罕吗？”莫语凝反唇相讥，黄泉幽界的花瓣在她周围飞舞。一片被火焰灼伤的花朵落到她肩头。莫语凝捡起它时已只见灰烬。
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你不稀罕，你的朋友呢？”书空笑了，“你可是有无数次机会的。”
莫语凝语塞，她看了看沈慕然，后者依然搞不清状况一脸迷茫。
“我说的可不是你的同伙。”书空笑意更浓，“而是你的朋友。”
莫语凝感到脑子一懵。沈慕然在旁边问她怎么了。
“子青……”莫语凝喃喃，她险些忘了他和嫣珠还在其幽。
“什么？”沈慕然问。
“不止是他们。”书空胸有成竹。“是整个云中。”
“那里也是你的家乡！”莫语凝忍不住了，她想到子青，想到嫣珠，想到了金鳞和苏蓉。
“我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书空冷淡道。
莫语凝感到脑子里有根线“啪嗒”一声断得粉碎，她猛的站起来，左手的伤口因为激动再次崩裂。沈慕然扑上来想为她止血，莫语凝浑然不觉。
天琴在她手心坐着，这时候突然站起来，丝绒一样的黑发触碰到莫语凝的皮肤。就像婴儿的嘴唇亲吻。
她低头与天琴对视，小人儿的目光沉静如碧玉，莫名的使人安宁。
莫语凝深吸一口气，书空在撩拨她的神经，她必须保持冷静。
莫语凝不再回应书空的挑衅，转而专心考虑该如何防守。
此时距离他们看见红霞已经过去了两刻钟，玄武他们就要来了。
坚持住，即使书空决心毁掉云中，他们的攻击也不能快过沈慕然。如果她失败了，不仅仅是云中，其幽和修罗古所沟通的上万个世界都会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
莫语凝盘膝坐下，黄泉幽界的力量被她调动。
书空见言语攻击不能伤害到她，下令让大力神继续猛攻。他对时间的掌控比莫语凝更精确，也知道无数仙神就要到来。
大部分只会观望，但最强势的几位对他恨之入骨。随性的玄武厌恶他的控制和被杀死的挚友，向往权力的游沉阳更不会允许自己屈居书空之下。
而天道宫残部的莲夏碧落，更是不能容忍书空的任何举动。
他现在法力虚空，那些墙头草也会趁机攻击他，夺回他们掌握了万年的力量。
真可笑，他们已经拥有那些力量那么久了，连自己触碰一下都要崩溃。他们凭什么这样做？
书空深吸一口气，动作之大令部下纷纷侧目。他们从未见过将领有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
冷静，你修的是无情道。最微小的情感也会损害根基。
书空垂下眼，命大力神将黄泉幽界踏为平地。
莫语凝催动法诀，她无法像沈慕然一样转移空间，但可以让火焰的那一方面对攻击。
第六下攻击。
大力神的圆木重重撞击到结界之上，迎接它们的却不止结界的阻力，红染未熄灭的火焰仍有无穷威力。
圆木在瞬间被点燃，书空本已经离开，见了此举又猛的回头。
好啊，千秋。好手段。
他咬了咬牙，却没有再管惊慌失措的大力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