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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秦楼

冷风吹着洛阳,把街上的行人吹得摇摇晃晃。穆鸿又找了会儿,还是没找到锦儿的踪迹,心中无比失落。又过了一会儿,酒劲渐消,头脑渐渐清醒,心中却极不情愿。他晃晃悠悠来到西市,见巷子里有一家不大的酒肆,便进去要了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他迷迷糊糊,也没叫饭菜,喝了一会儿,心中烦躁,对着壶嘴咕嘟咕嘟竟把这一大壶酒都喝了进去。喝完之后,还不解渴,又要了一壶,咕嘟咕嘟地喝了,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摇摇晃晃。他想把壶放回桌上,却见桌子上下左右地摇晃,本来觉得已经放稳了,可一松手,壶还是倒在了桌上,他想用手去扶,可一伸手竟没碰到。他看着这个酒壶,红着脸不住地傻笑,心想今天果然是醉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稀里糊涂地付了酒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街上。这时天还没黑,行人见是个醉鬼,都躲得远远的。穆鸿也没太在意,自顾自地走。转着转着,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抬头一看,见眼前是一处雅致所在,檐下匾额题着“倚红楼”三个字。穆鸿似乎听谁说起过这个地方,可脑子昏昏沉沉,又想不起来,摇了摇头,便欲离开。正这时,里面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迎住他道:“这位郎君,可是过来喝酒的?”穆鸿提鼻子一闻,果然脂粉香气之中透着阵阵酒香,不禁大喜道:“若是有美酒,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女子笑了笑,把穆鸿带进了楼内。穆鸿揉了揉醉眼,见这楼内厅中竟然挤满了人,看衣着多是些富贵公子,文人墨客。其中有几人虽然穿着便装,却颇像官宦。穆鸿不解,分开人群,问道:“好酒在哪里?”那中年女子挤到众人的前面,赔笑道:“这位郎君切莫着急,我们倚红楼酒香人更香,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都在等着,总要有些规矩不是。”说着她向众人道:“诸位客官,今天还是按照咱们倚红楼的老规矩,每人在笺上题一首诗,写上你心仪姑娘的名字。若是姑娘看了高兴,自然就会见你,到时候美酒佳肴,谈诗听曲,岂不快活。”

穆鸿虽然醉得神思恍惚,但是他也知道这里似乎并不是一处卖酒的所在,见那中年女子说喝个酒还要题诗给姑娘看,心中便已明白了八九分。刚想离开,不禁又想到,“倚红楼”这三个字自己定然是在哪里听过,可究竟是在哪里?他闭上眼睛,让思绪在酒醉的头脑中胡乱地转了起来,忽然间,他猛地想起,那日雪夜,巡夜的兵士说有人跑进了倚红楼。而那天宵禁之后,还在街上跑的女子,还是这个方向,难道……难道是欢娘?想到这里,穆鸿既欣喜,又暗暗自责,心想就算经历了些其他的变故,又怎能把这件事给忘了。可一想到欢娘可能流落到了这烟花之地,又不禁伤感。

他在这儿胡思乱想,其他人却是轻车熟路,都接过花笺,提笔成诗。穆鸿旁边有两个中年人,大概是相互认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王兄,你这种大才子,平素里来秦楼楚馆,只为了对诗弹琴,怎么今天也想见她?”那姓王的捋了捋胡须,笑道:“李兄说得在理,她既不会奏曲,又不能识字,脾气还差,据说她到这倚红楼一年以来,不论什么样的王孙公子,最多陪一碗香茶,更别提在这里过夜了,可你也选她却又是为何呢?”那姓李的笑了笑,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不再说话。

不多时,那中年女子收完大家的花笺纸,最后来到穆鸿的近前,笑道:“这位年轻郎君,我这里也不勉强,您若是不写,就算我这里有再好的美酒,您也只能等下次再饮了。”穆鸿脑子里混乱异常,忙道:“我这就写。”说着他提起笔,不禁想起那日深夜对笛的情形来,心想就算有一线希望能找到欢娘,也该试试,当下不假思索,在花笺上写了一首诗。

那女子接过,见纸上的字仿佛都喝醉了酒,简直要跳起舞来,再看看穆鸿的醉态,不禁好笑。仔细辨认,见笺纸上面写着:“琼花带血痕,霜月洛河滨。长夜笛声里,风雪不归人。”不禁笑道:“这位郎君,你也当真有趣,我做鸨母这些年,还从未见把风花雪月的诗写成这般的。只是不知你想要找哪位姑娘?”穆鸿道:“你这里可是有个姑娘叫作欢娘?”老鸨摇了摇头。穆鸿一听没有,心中失落,可转念一想,若是欢娘没有流落到这烟花之地,也是好事。便低声道:“既然没有叫欢娘的,那是谁又有什么分别。”

老鸨见他这副忧伤模样,撇了撇嘴,心想这个年轻人不像富家公子,多半也没什么钱,诗写成这样,应该也不会有姑娘想见他,便也不再多问。让几个姑娘安排众人坐下,自己前去通传。她边上楼边把诗笺重新排了排,穆鸿的笺自然排在了最下面。

过了许久,老鸨才从楼上下来,满脸的白粉遮掩不住怒色,气冲冲到了穆鸿身前,又鄙夷地打量了他几眼,最后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霍瑛姑娘想要见你。”

众人惊讶不已,都瞧向穆鸿,见他醉眼乜斜,穿着普通,都大是困惑,不知为何这精通琴棋书画的霍瑛姑娘会选了这么一个人。老鸨低声对穆鸿道:“郎君,我们这里打开门做生意,你可要带好钱才成。”穆鸿虽然酒醒了不少,但还有些晕晕乎乎,也不答话,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领路的丫鬟把穆鸿带到了一间屋中,躬身退去。屋中的花瓣香气沁人心脾,窗边一个姑娘,淡妆素雅,眉眼含愁,柔美婉约,仿佛一片江南雨中的荷叶。她见穆鸿进来,稍稍一愣,轻声笑道:“郎君,妾身便是霍瑛,你可是写那首诗的人么?”穆鸿点了点头,霍瑛眼神之中现出了一抹忧愁,低声道:“我在这秦楼楚馆之中,见过不少文人墨客,可把诗句写得如此冷清的,当真是见所未见。不知写诗之人想听什么曲子,饮哪种美酒呢?”穆鸿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姑娘,其实我写这首诗,本来是想寻人。至于听曲饮酒,恐怕我是付不起钱了。”霍瑛见他这副窘迫模样,笑道:“既是这样,为何你还要跟着丫鬟上来?”穆鸿笑道:“我虽然不太通文墨,但我相信我找寻的人,自然知道我这首打油诗的含义。”

霍瑛叹了口气,“郎君,我只是感伤你诗中的冷清,至于其中的故事我却并不知晓,我从小便没了爹娘,沦落在这烟花之地,恐怕不是你要找的人。”她见穆鸿神色黯然,不禁笑道:“这秦楼楚馆,青楼柳巷,虽然污秽,每个人却都偏偏要装出一副有情的样子。我遇到过不少的恩客,言语温存,和我吟诗论曲,埋怨他们家中的夫人小妾不解风情,不懂风雅,可最终我也只是从他们身上为鸨母赚了些钱而已。这些人口口声声为了诗和自由,其实多半只是自私的伪装罢了。可就算这样,我们逢场卖笑,也没什么可以埋怨的。但也从未碰到像你这般,就在我面前,心里却想着别人的。”

穆鸿见霍瑛笑中稍带嗔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醉醺醺地作了个揖,道:“姑娘,是我失礼,这便告辞。”霍瑛忙道:“郎君留步,既然来了,听完一曲再走吧。”说着她抱起琵琶,幽怨地弹了起来。穆鸿听她曲子虽然凄婉好听,但哀愁婉转自然不及梅妃,意境想象更不及欢娘,知眼前这姑娘定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禁感伤。

正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小丫鬟,叉着腰道:“我们莲仙姑娘想见这位郎君。”琵琶声戛然而止,霍瑛眉毛轻轻挑了挑,淡淡地道:“就算请人,也要分个先后。”那丫鬟撅了噘嘴,拉起穆鸿便走。穆鸿酒醉之下,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被拉到了门外。霍瑛站了起来,脸现不快,可那丫鬟却偏偏朝她做了个鬼脸,把门摔上。

穆鸿心下不快,走了几步,挣脱了那丫鬟的手,气道:“什么莲仙莲圣,我为什么要见她?”小丫鬟怒道:“就算是达官显贵,莲仙姑娘也未必想见,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穆鸿笑道:“既然这么难见,她又何必非要见我。”小丫鬟急得都要哭了出来,用两个手拉住穆鸿的胳膊,使劲拽他,说道:“姑娘为了见你和鸨母都吵了起来,你无论如何也要见她。”穆鸿没想到她能用这么大的力气,被她拽了过去,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不禁怒道:“我偏偏不想见!”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道:“菱儿,既然他不想见,便让他走吧。”穆鸿听这声音冷清好听,虽然好似漠不关心,却又微微发颤,顾不得挣脱手臂,回头看去,只惊得呆在了那里,心中的小鹿跳个不停。见眼前仿佛裹来了一团朝霞,霞光中一个白衣仙子,皎洁妩媚,胜过梨花,高贵端丽,又赛过牡丹,顾盼之间,牵人胸怀,动人心魄。

穆鸿甚是尴尬,过了半天才道:“我……我……”他磕磕巴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菱儿见他这副模样,“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拉着他跟在那仙子身后,到了一个奢华的屋中。她边走边笑着小声对穆鸿道:“这就是莲仙姑娘,你是见还是不见?”

穆鸿听说眼前的这位姑娘便是莲仙,心想虽然莲仙这名字有些仙气,却还是不够明丽,不够妩媚。用作名字,倒似乎是委屈了她。

莲仙进了屋,另一个小丫鬟扶着她坐下。她看了眼穆鸿,睫毛翕动着,可还是把脸沉了下来,冷冷地道:“你走吧。”穆鸿心头一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舍不得走,支吾道:“我……我……”莲仙顿了一顿,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说道:“你既然来了,便是我的恩客,你不想走,我也不能赶你走。不过这里毕竟是卖笑的地方,你想买笑,也要有钱才行。”穆鸿颤声道:“姑娘,我此番前来,只为找一个人。”

莲仙冷笑道:“那这个人可是我么?”穆鸿摇了摇头。莲仙笑道:“既然不是我,那你为什么还不走?”穆鸿道:“茫茫人海之中,找一个人,仿佛是大海捞针,今天既然到了这里,说不定可以从姑娘这里得知些许消息。”

莲仙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过你不是我的客人,我又怎能什么都告诉你?你若不走,便总要留下钱来。”穆鸿掏出怀中钱袋,把碎金倒在手上,挑出一块大的道:“姑娘,这个钱袋是我全部的身家,我还想留些,你看这块金子可够么?”莲仙冷笑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按理说,你这一小块碎金早已没了。你拿着这点儿钱,就敢来倚红楼,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着她转头对菱儿道:“菱儿,你把这位郎君的钱袋收去,当他的钱花光的时候便告诉我一声,我先去换身衣裳。”

莲仙转身进了里屋,菱儿将穆鸿的碎金和钱袋夺过,揣在怀里。穆鸿想要发作,可不知怎么,却强行克制住了,望着屋内的奢华摆设,呆呆发愣。过不多时,莲仙从里屋缓步出来,她头上的翠翘金雀,在灯光之下,衬托得她自己更加好看。她换上了红色小袄,血色罗裙,嫣然一笑,明丽非常。

穆鸿呆站在那里,心头一荡,却早被她拉在桌边坐下。她朝穆鸿笑了笑,穆鸿只觉心头麻痒痒的,似是被人摄了魂魄。莲仙笑道:“郎君,我们烟花女子,和你强颜欢笑,只是逢场作戏,为的是赚你的钱财,你也不必当真。”穆鸿被她一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吾道:“姑娘,那现在我可以问你了么?”莲仙点了点头。穆鸿忙道:“姑娘,你可认识一个叫欢娘的姑娘?”他憋了好久,总算能开口询问,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莲仙目光闪烁,侧过头去,过了许久,镇定地道:“这个人我不认识。”穆鸿心中失望不已,站起身来。莲仙惊道:“郎君,你难道不知道她的下落,便要走么?”穆鸿见莲仙眉目如画,颇为不舍,可他得知欢娘不在这里,方才的热情便消减了大半,望着莲仙,点了点头。

莲仙起身拉住穆鸿,扶他坐下,笑道:“郎君,你果真是醉了,你要找的人总该有个样貌,光有一个名字,又如何做得了准。你先别急着走,我问你,你找的欢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说着,招手对菱儿道:“菱儿,快去拿壶酒来。”菱儿嗫嚅道:“姑娘,咱们这里……不是不饮……”莲仙秀眉微蹙,菱儿不敢再说,出门不多时端来一壶酒,两个酒盏,摆在桌上。莲仙斟满两杯,穆鸿也不推辞,拿起其中一个一饮而尽。莲仙嗔道:“你也太不解风情,哪有自己喝的道理?”说着她又给穆鸿斟上,举杯相邀,穆鸿和她干了这杯,四目相对,竟颇有心意相通之感。莲仙笑道:“郎君,我们青楼女子陪你饮酒,只是逢场作戏,你若是没了钱,我可不能这般陪你了。”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想了这么久,还没想起来欢娘的模样么?”

穆鸿笑了笑,“姑娘,欢娘姓窦,应该是扬州人。至于样貌,我却没有见过,大概……大概很美吧。”莲仙笑道:“那你觉得她比我怎样?”穆鸿望着莲仙,挠了挠头,尴尬地道:“就算长得美,应该……应该也不及你吧。”莲仙甚是得意,“我们卖笑的人,没有一张俏脸,又如何能让恩客光顾?不过既然这欢娘没我好看,我便不妒忌她,只是你连她的样貌都不识得,却为何要不辞辛苦地找她?”

穆鸿一愣,自己也问自己为什么要找她,是因为偷了庆娘的钱袋?可窦老头害自己那么惨,自己又何必如此在意他的女儿?想了一会儿,不明所以。低声道:“欢娘是个苦命人,她被她爹送给了当地的天师,后来几经辗转,被卖做了丫鬟,关进了花牢,受了不少的苦,我想……”

莲仙忽然面沉似水,冷冷地道:“你是觉得她可怜,想帮帮她?”穆鸿正说着,忽然见莲仙眼神之中和自己大有隔阂,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姑娘你误会了。我屡遭变故,被人诬陷,风尘坎坷。可这许多事,每次遇见,我都想过要自暴自弃。而欢娘生在一个愚昧的金乌教徒之家,却能和天师抗争,和主母抗争,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不畏残暴,心怀自由,我连佩服都来不及,又谈何可怜?我见过她写的笛谱,意境高远,充满想象,真如天上之曲。我曾和她合奏过一首《鸿影》,那时我自己似乎都变成了一只鸿雁,被她带着穿越了云河星海,这样的人,我若用可怜二字形容,我便是最可怜的人了。”

莲仙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一直凝望着穆鸿。等穆鸿说完,她侧过头,过了很久很久,才转过头低声道:“郎君,我不通音律,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说着她从怀里取出穆鸿的诗笺道:“这些字我也不识得,只是觉得它们都像是醉了酒,在纸上跳舞,甚是好玩。”说着,她举起杯道:“天下可怜之人太多,你佩服也好,可怜也好,都管不过来。既然这里是买醉的地方,妾身即便不情愿,也要笑面迎人,陪好你这位恩客。”

穆鸿本就醉着,不甚清醒,几杯酒一入肚,又击桌而歌,发起狂来。莲仙酒量很浅,几杯之后,已有了六七分醉意,脸颊红晕,更增娇艳。她和穆鸿四目相对,心中温暖,侧头望了望窗外夜色,知道已然快到了宵禁的时候。叹了口气,问菱儿道:“菱儿,这位郎君花了多少钱了?”菱儿笑道:“姑娘,咱们这里一杯清茶三两黄金,不过你可没说过喝酒要钱。若是按倚红楼的价钱,估计他的钱就快花光了。”莲仙点了点头,晕红双颊,拉穆鸿起来,上前抱住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穆鸿的心咚咚直跳,伸开双手,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抱住,就这时,莲仙忽然松开手,退了几步,换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冷冷地道:“你这点儿金子已经用光,请回吧。”穆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问道:“姑娘,你……你怎么……”莲仙冷笑了一声,“我和你说了多少次,烟花女子,就算说得再好,演得再真,都是假的。我就是想赚你的钱,现在钱已经赚到,我又何必再对你强颜欢笑。”穆鸿道:“你这人长得如仙子一般,怎么心中如此丑陋。”莲仙冷冷地道:“怎么,你是觉得我可怜么?”穆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莲仙也把身子背了过去,声音微微颤抖,吩咐两个丫鬟道:“菱儿,璇珠,送客!”

菱儿小声道:“姑娘……”莲仙不说话。穆鸿冷笑道:“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走。”说罢转身出门,下楼去了。

莲仙见穆鸿走了,轻轻叹了口气,把菱儿叫到身边,低声嘱咐。

穆鸿一路出了倚红楼,竟没人拦他,也没人和他说话。夜色漆黑,星斗无光,他冲到街上,倚着一棵树呆呆发愣。这时,菱儿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跑到穆鸿面前,掏出穆鸿的钱袋,喘了半天道:“郎君,我家姑娘让我将这钱袋还你,还让我给你捎几句话。”

穆鸿接过钱袋,气消了不少,心中浮起了一丝暖意,问道:“莲仙姑娘想和我说什么?”菱儿脸憋得通红,尴尬地道:“郎君你听了可不要生气,莲仙姑娘让我告诉你,无论是谁来我们这里,见她一面都要十两黄金,你这点儿钱,简直就是侮辱。像你这种人,最好以后别踏进倚红楼,她不想看见你。她还说,你面目可憎,就算以后你发达了,她也不想见你。”

穆鸿听了,心中委屈,可转念一想,外面海阔天空,我又得有多没志气,才能再去这倚红楼受你这般侮辱。菱儿在一旁道:“郎君,我家姑娘让我速去速回,你也快些走吧。”穆鸿点了点头,呆站在那里,也不答话。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梆锣响起,他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

不远处人影晃动,应是巡夜之人已经到了附近,他忙小跑了几步,躲进了倚红楼后面的巷子里。可今天巡夜的人仿佛很多,自己被不同方向的灯光照出了好几道影子。他想起那天巡夜士兵抓他的情形,心中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正这时候,倚红楼的小门轻轻地开了,一只小手把他拉了进来。穆鸿一看,正是莲仙的另一个丫鬟璇珠,不禁惊讶。璇珠用小手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把门轻轻掩上。小声道:“跟我走吧。”说着,她左拐右拐,把穆鸿拉进了一个屋中,点起一盏小油灯,给穆鸿找来了一张席子,对他道:“这里是倚红楼的一个空屋子,一般只放些破旧东西,你在那几个箱子后面躲上一夜,明天再走吧。”

穆鸿心中感激,问道:“是莲仙姑娘让你帮我的么?”璇珠撇了撇嘴,鄙夷道:“她?她那种人,你觉得会有这般好心么?”穆鸿默然,璇珠道:“她除了长得美,还会什么?弹琴唱歌一窍不通,别说写诗,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你来这里寻人,她不帮也就算了,还骗光了你的钱,对你冷嘲热讽,简直是没有半点儿良心。这样的主子,我也是服侍够了,都怪我命不好,跟了这样一个自私卑鄙的恶毒女人。”

穆鸿叹了口气,问道:“你这么大声说她,不怕谁告诉她,她打你骂你?”璇珠嘟起嘴道:“我偏偏不怕,我当着她的面也顶撞过她,也没见她敢打我。”璇珠又说了会儿,嘱咐穆鸿晚上不要出声,吹灭了灯,出门去了。

穆鸿摸着黑,把席子铺在几个大箱子和墙中间的地上,躺在上面胡思乱想。正这时,忽然门喀喇一声响,似乎是一个人被推了进来,倒在地上。然后亮光一闪,油灯被人点亮。只听一个人道:“我忍够了,当年你在那潮湿漆黑的民巷勾栏里,什么样的人没服侍过?一天被逼着接三十几个客人,差一点儿没死了,也没见有人喂你一口水喝。要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就是城外乱葬岗的一堆白骨,若不是我找人治好了你化脓的伤,你就得活活烂死。你倒是说说,干娘对你怎样?”

穆鸿听说话人的声音正是倚红楼的老鸨,忙轻轻坐起身,从箱子缝隙中望去。见昏暗的灯光下,地上倒着一个穿着血色罗裙的明丽姑娘,竟然是莲仙。穆鸿大惊,一颗心咚咚直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莲仙面无表情,缓缓地坐了起来,低声道:“干娘对我恩重如山。”老鸨苦笑道:“好一个恩重如山,你又报答了多少?高兴了陪人家一杯清茶,不高兴谁都不见。动不动就偷着跑出去,快宵禁了才回来。你以为你是宰相家的千金,可以天天养尊处优?咱们这里虽然不是民巷勾栏,但也是卖声色的地方,干娘救你养你,你若稍稍有点儿良心,也该知恩图报。”

莲仙低着头,沉默不语,老鸨接着道:“你既然入了乐籍,便再无可能脱籍成为普通百姓。只要你心中还有干娘,使出浑身解数来,几年后,我给你找个高门大户当一房小妾,不也好过晚景凄凉么?这一年来,我请来最好的乐师教你,你却连笛子都吹不响,请来饱学的先生教你,你却连一个字都不识得。你想想,你若会了这些,到时候算上整个洛阳的青楼,又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了你?只怕那时你的梳妆台,都是金子做的。”

莲仙低声道:“干娘,我是真的学不会。”老鸨大怒,拿起旁边一条破旧的凳腿,狠狠抽在莲仙的胳膊上,叫道:“学不会!你怎么会说话?你怎么会走路?”莲仙瞪着眼睛,脸色惨白,哼也不哼一声。

老鸨毕竟没多大力气,把凳腿扔在了一边,尖声道:“既然你不学,便好好服侍客人。你以为你自己多干净么?只怕那些文人雅士知道了你的出身,连碰都不想碰你。”莲仙低下头,不发一言。老鸨气急败坏,骂道:“你个不孝不义的畜生,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救你。哼,放着金山银山不要,竟然陪着一个穷光蛋喝酒!刚才我搜了你的屋子,一文钱都没有,他给你的钱呢?让你藏在了哪里?”

莲仙冷冷地道:“他没钱,让我给撵走了。”老鸨指着莲仙,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半天,颤声道:“莲仙,你疯了,你真以为自己是仙么?竟然不收钱就把人放走。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既然好言好语你不听,就别怪干娘狠心了。”说着她拿出了一粒药丸,笑道:“这种丹药,叫作寻仙丹,据说是由阿芙蓉制成,非常珍贵。一旦沾染,便再也离不开它。这几天你是不是时常觉得精神愉悦,如梦如幻呢?那便是这丹药的功效。自从你那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宵禁之后才回来,我便在你每晚的菜里都加了半粒,不过今天晚上你不见王大人和李大人,却偏要见那个一文钱都没有的穷小子,这药我便给你停了。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五个时辰,想必你的滋味也不怎么好受吧。”

穆鸿隔着箱子的缝隙,见莲仙脸色惨白,双手不住地颤抖,心中暗暗叫苦。只听老鸨笑道:“我再给你一夜的时间好好想想,你经常私自溜出去,难道我不怕你逃走么?今天我和你明说,就算你跑了,买不到这寻仙丹,还是得乖乖地回来给我赚钱!”老鸨说完,看了看地上浑身颤抖的莲仙,冷笑了一声,推门出去。

莲仙只觉说不出地难受,心中慌乱,手脚抖个不停。这时房门又一声轻响,是菱儿轻轻地进来。她见莲仙这般模样,大惊失色,扑到莲仙身旁,拉住莲仙的手,哭道:“莲仙姑娘,你是怎么了,鸨母对你做了什么?”

莲仙冷冷地道:“你走,别在这里添乱。”菱儿不走,莲仙颤声喊道:“滚!你给我滚出去!”菱儿抱住莲仙,颤声道:“姐姐,你一直护着我,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你快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莲仙凝视着菱儿,“菱儿,那你发誓,今天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必须做到,不能反悔。否则你就……你就不得好死。”菱儿点头,伸出三个手指对天明誓。莲仙拉住菱儿的手,笑了笑,说道:“我像你那般大的时候,还不知道人世艰难,和你比起来,还算多了几年自在的时光。你从小便被卖做丫鬟,也当真可怜。不过我是要人伺候的,不是开善堂的,你这么办事不妥帖的奴婢,我早就不想留了。”

菱儿听得小脸煞白,颤声道:“我……我……”莲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菱儿,接着道:“我在洛水旁的一棵树下埋了一笔钱,这张纸上画着埋钱的方位。你去把钱取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值得托付的亲戚帮你和璇珠一起把身赎了,剩下的钱,就当是我们主仆一场,赏赐给你们的。”她顿了顿,正色道:“我给你钱,只是怕别人说我莲仙的闲话,否则像你这么不中用的丫鬟,早就被我赶到街头要饭去了。”

菱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姐姐你别赶我走,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就算以后你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我也不走!”莲仙大怒,站起来,左右开弓打了菱儿两个耳光,骂道:“奴婢命!你给我跪得还不够么?你给鸨母跪得还不够么?还想跪,你的膝盖是生了根,长在地上了么?”她说着,连踢再打,菱儿泪流满面,咬牙挺着。莲仙一把把菱儿拽了起来,重重推了她一个跟头,恶狠狠地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一点儿能比得了璇珠。还让我打你,骂你,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你给我赎了身滚出倚红楼,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菱儿颤巍巍地站起身,还不想走,莲仙喊道:“你个小贱人,只会碍眼,再不滚开,我便撞死在这里!”菱儿哭得满脸是泪,心好似被油给煎了,被莲仙连推带搡地赶出了屋门。

莲仙关上门的一瞬间,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她只觉浑身上下好像有无数的蚂蚁从毛孔往身体里爬,又似有无数把小刀在身上割,奇痒难当,痛苦难言。她之前也有过轻微的这种感受,可每到了晚上便即好转。可今天,却仿佛是掉进了地狱之中,脑子已经不能思考,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耳中嗡嗡直响,响的全是杂乱无章的嘶鸣。

穆鸿见莲仙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如疯似狂。忙推开箱子,走了出来。莲仙恍惚中还有一点儿神志,见到穆鸿,挣扎着坐起,靠在墙上,两个手抖个不停,嘴角发颤,说道:“我不是让你走了么?怎么……怎么……”她忽然想起这人一直躲在箱子后面,自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冷冷笑道:“这回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是过来羞辱我还是可怜我?”穆鸿颤声道:“这个时候,怎么样都好,我……”莲仙冷冷地道:“你走开,我不用你帮。”

穆鸿靠在箱子上,凝视着莲仙,见她眼中又有了光芒,嘴角虽然抽搐,却微微扬起。她的脸色仿佛白纸,身体不时剧烈地颤抖几下,似乎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不多时,汗水沿着她漂亮的额头涔涔滑落,她却哼也不哼一声。她双手紧攥着罗裙,指甲似乎已经攥进了罗裙下面的肉里。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忍受不住,鼻子翕动了几下,眼泪围绕着眼圈转动。

穆鸿心下一动,心想这姑娘这般要强,自己盯着她看,她自然更加难受。便伸了个懒腰,说道:“好困,好困……”侧身倒在地上,面对着木箱,假装打起酣来。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偷眼回头看,见莲仙满脸全是泪,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罗裙的几处都被撕碎,白皙的大腿上被抓出了一道道鲜红的血痕。可即便这样,她也未露出一丝哀求之意。穆鸿的娘曾服食过这寻仙丹,穆鸿知道这药一旦服用,便即成瘾,发作之时,为求一粒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再所不惜,癫狂发疯的亦不在少数。他娘在塞外生活过多年,本来也是坚毅的人,最后也是欲罢不能,因为买药散尽了家中钱财。这老鸨用这般昂贵的手段控制莲仙,残忍之余,却也是下足了血本。

穆鸿想起娘,不禁心头伤感,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如此坚忍,对她的厌恶之情不知不觉消减了不少,心中竟升起了钦佩之意。他知道在这倚红楼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莲仙无论如何倔强,终究是任人宰割。眼见着她这般苦楚,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他思前想后,忽然把心一横。心想自己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今天若不救这姑娘出去,便也枉做男儿了。想到这儿,猛地跃起,到了莲仙身边,轻轻打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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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伦敦的人生经历之传奇、生活经验之丰富,令别的作家望尘莫及。这使他的作品有一种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甚至让人怀疑他笔下的故事不是杜撰的,而是真实事件。其作品迸发出一股生命的力量,令人震撼。本书选取的《热爱生命》、《荒野的呼唤》和《北方的奥德赛》都体现出了这一点,《热爱生命》描述了一个人与狼争夺生存机会的故事,赞美了生命的坚韧与顽强;《荒野的呼唤》记述了一只狗的遭遇,温顺的家犬“布克”被人贩卖到寒冷的阿拉斯加,成为一名雪橇犬,残酷的生存环境呼唤起了它的野性,它最终成为“狼王”,同狼群一起“奔跑着,嗥叫着……”;《北方的奥德赛》颇有传奇性,其中有爱情、强盗和复仇,色彩浓烈、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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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电影

    本书收有《乡村电影》《穿过长长的走廊》《一个叫李元的诗人》《去上海》《杀人者王肯》等8篇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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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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