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拿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大学校园里，关上顶篷，走进最近的一座建筑。
校园里到处都是学生。他们或孤身一人，或成群结队，在等待上课。树枝在他们头顶张开，形成一道道拱形的屏障。
院长接待室里有一群衣冠楚楚，看上去颇有身份的人。他们分成小群，在闲谈中等待典礼开始。天花板上有老式的纹样，看上去像是精心设计的天使之翼建筑版，覆满羽毛，形制巨大。花纹下端垂及四壁，上端在天花板中心聚拢，形成一个雕塑——四张天使的面容，神色柔和。其中一张脸轻轻颤动，仿佛要开始露出笑容，房中却无人觉察。
艾尔丁·杰克逊教授是大学宗教研究学院的负责人，个子很高，皮肤黝黑，头发灰白。英语之外，他通晓古希腊语、阿拉姆语、希伯来语、阿拉伯语、波斯语，还能说葡萄牙语。他自有一种平和的威严——不是傲慢，而是一种能集聚人群的内在力量。他的智慧建基于善意之上。他的话不多，但是当他开口，人们总会倾听，因为他的话值得信赖。
院长丹尼尔斯教授走到杰克逊教授近旁，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身，用温和的口气请所有人安静下来，注意听讲。
“女士们、先生们……”
他提高了音量，在拥挤的房间里产生了回响。
“请大家安静一会儿，听我说几句，”
“非常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我们这个小小的仪式，为艾尔丁·杰克逊教授对本院的成功做出的杰出贡献给予肯定。”
“我只能用‘肯定’这样轻描淡写的词汇，而不敢说‘致敬’，是因为，我施加了最大的压力——我威胁说要解雇他——才迫使杰克逊教授同意接受这样一个小小的、非正式的仪式。”
他站在他身边，对比他高出一头的艾尔丁致以微笑，然后转向屋里的宾客，继续他的发言。
艾尔丁还在回味那个“解雇”的笑话，带着笑意。他本来的确可以走人的！他和院长的关系一向不错，但是丹尼尔斯教授不会让任何人忘记谁才是老板。而且从本质上说，丹尼尔斯其实是个商人。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学生数量、学院收益和大学声誉这些事务上。这些事是必要的，也是值得注意的。但艾尔丁关注的不是这些。他不关心学生的数量，而是学生们自己和他的同事们。他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过得好，对自己和对世界都满意。
院长还在滔滔不绝。艾尔丁对那些关于自己“美德”的赞美开始感到不安，但没有表现出来。这正是他不愿意举行这个仪式的原因。
“杰克逊教授在宗教文献、古代语言和现代语言等诸多方面著作等身，贡献良多。你们也许还不知道他会讲葡萄牙语吧？”
“不过，这些还不是我最应该感谢他的地方。我希望与你们分享他最令我感谢的一点，因为你们是这所大学主要的赞助人和朋友。那就是，通过个人的表率作用和对同事们温和的劝导，杰克逊教授帮助我们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工作氛围，这不仅有利于严肃的研究，也让所有人感受到温暖，或者，用杰克逊教授自己的话来讲，得到关爱。”
艾尔丁放松了一些。院长现在谈到的话题合适得多了，这是艾尔丁真正在意的。而且，如院长之前保证过的，这一部分也很简短，谢天谢地。
“那么，如他本人所愿，我们长话短说：感谢你，杰克逊教授！”
艾尔丁保持着他镇定可敬的仪容，心中却在庆幸这一切终于结束了。现在他可以再次把精力放到他的听众和更多人身上，让聚光灯离开自己，转向这些人。“感谢你，丹尼尔斯教授！”他热情地说道，
“亲爱的朋友们、赞助人们，非常感谢你们的光临。在用茶的时间里，我希望能有机会，向这个上午拨冗前来的每一位逐一表达谢意。”
“也祝诸位用茶愉快。学院的餐饮部门非常能干，而我看得出，这一次他们尤其努力。感谢每一位今天来到这里为我们服务的工作人员，也请诸位将我的谢意转达给所有在幕后筹备的人们。”
艾尔丁重新转向院长，和他握了握手，随即被下一位想和他握手交谈的客人吸引过去。
院长顽强地将艾尔丁的注意力重新夺回片刻：“杰克逊教授，稍后如果你有空，请顺便到我办公室小坐一下。”
艾尔丁点头表示同意，再次转身同下一位客人握手。服务人员来回穿梭，为客人送上茶点。室内充满交谈声，还有茶杯和咖啡杯与杯碟碰撞的叮当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