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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百山人形墓(2)

我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上山,这山上我小时候爬了多少遍,这里有多少兔子我都知道。然而今天爷爷这么费力巴劳地去后山,确实让我很好奇。

我正想着就听到爷爷在前面喊:“小兔崽子快点儿!”

我连忙跟上去,这天已经将将黑,就像拿布罩上了一样。抬头都能看到几颗依稀可见的星星,我此刻也只能说看来今天晚上天气很晴朗。我在爷爷身后紧紧跟着,周围半人高的杂草刮得手臂和小腿像火燎一样。后山的这个地方真是鸟不拉屎,我以前站在前山的寺庙后门口往这看,当时就觉得这个地方鬼气森森,连一点儿人气都没有,远远看着就让人害怕。尤其是现在,这周围连个鸟叫都没有,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我连忙跟上爷爷,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个地方就剩我一个人。

路过后山的那片杂草地,爷爷带着我来到后面的一个山沟里,趟过外围的杂草我就看到了一块倒在地上的石碑,这石碑像是让人拦腰砍断的,但是石碑上面的碑题和下面的碑文风化程度差距很大,可能这石碑是埋在土里的,只留了一半碑题露在外面。不过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地方好像不久以前被人清理过一样,地上只有一些刚刚破土没几天的杂草苗。

我刚想问爷爷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就看到爷爷那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爷爷,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我问,疑惑之中我感觉这个地方没那么简单,因为这个地方从前山看不到啊,前山看不到的地方我肯定没来过,而且这周围好像不久之前有很多人来过。

爷爷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走到了断碑的后面。爷爷站的地方堆了很多的杂草,这几天太阳毒,那些杂草已经都干枯发蔫,看着就像是徐娘半老。

爷爷招呼我过去把那些枯草搬开,就看到这些枯草下面躺着那另一半石碑,上面都是刮痕,就跟拿榔头敲过一样。

爷爷直起身喘了一口气,说道:“咱俩把这块石头搬开。”

我诧异:“搬开?这石头少说二三百斤啊。”

爷爷又是眉头一皱:“少废话,让你搬你就搬,这石头哪有二三百斤重。”

我只能和老爷子把石碑搬开,只是拼尽全力也才挪动了半米左右。我满头大汗问爷爷:“这样行了吗?”

爷爷还是直勾勾的看着脚下,喘了一口气说道:“你看。”

我满心不解,低头看下,这才发现石碑下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黑漆漆的,晚上要是看不见一脚踏进去,可能就要烂在里面。我大惊,这个洞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现在感觉我对这座山一点都不熟悉,就连爷爷都感觉有些陌生。

“你等着,我下去看看。”此刻的爷爷显得格外镇定。

我连忙拉住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疑惑:“爷爷你不能下去,这下面不知道有什么呢。”

爷爷看了我一眼,问:“你的七钱锁带着的吗?”

我摸了摸胸口,回答:“没有,好像丢在店里啦。”

爷爷的脸上当即出现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兔崽子,我不是让随身带着的嘛!”

“今天来得急,忘啦。”我挠挠脑袋,白天出汗之后七钱锁粘在皮肤上很难受,我就给摘了下来。

我的七钱锁在我记事的时候好像就戴在身上,小时候朋友们都没有,那时候就感觉自己特别特殊,着实高兴了一段时间。后来我问奶奶这七钱锁是怎么来的,她只是说了一句“一个小孩子瞎打听什么”,这件事就没有下文了。后来,我高中谈恋爱的时候把它送给了一个女生,回家后就挨了爷爷一顿让我铭记一生的毒打,打完后就硬逼着我去要了回来,至此我的第一段恋爱就这样不欢而散。到了大学,这七钱锁就成了钥匙链,只有每逢寒暑假回家的时候才挂在脖子上,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我感觉这东西挂在脖子上更像是狗脖子上的铃铛。

爷爷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对我说道:“你就在上面等着我,别乱跑,听到没有?”

我点点头。爷爷也没再说什么,蹲下身就要进去。我连忙拉住他,真是有些不知所措,舔了舔嘴唇,说:“要不我陪着您下去吧。”

爷爷立即回答:“不用,你下去就是添乱。”

这短短的几分钟我接受的信息量太多了,此刻真是有些气急败坏:“这洞到底是什么啊!”

爷爷虽然听到了我语气中的着急,但这次出奇的没有教训我,只是淡淡的说:“盗洞。”

二叔说过这么一段话,我一直都是记忆犹新:他说时间足以淹没一切,人们把不想坦露于外的东西都埋在地下,妄图让这些和尸骨一样,腐烂,消失;所以有些故事需要留在最后讲,这样才能解开谜团,拨云见日。

我小时候有一年生大病,二叔带着我连夜跑到镇上的医院,结果住了一个星期病情都没有好转。后来发生什么我就无从可知,只记得醒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挂上了那个七钱锁。我醒过来的那天,奶奶哭的很重,那时我隐约间听到了奶奶对爷爷说了一句我几十年都没有参透的话,那句话是“这都是你们作的孽”。平日容不得别人说他不是的爷爷却在旁边陪着奶奶,满目愁容,不住的点头称是。

后来回家后问奶奶我怎么啦,奶奶就只是对我说因为我胆小吓到了。我说不信,结果再也没有人跟我解释这件事。

记忆中还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小时候到了晚上我总是对奶奶说:“奶奶,我听到有人哭。”这个时候奶奶都会说:“别瞎说,那是隔壁的小朋友瞎说被家长教训了。”我听完连忙捂嘴,那个时候丝毫看不出奶奶脸上的愁容。直到后来在我那次大病之后就再也没听到哭声,那时还心想,隔壁的小孩子终于被他爸教训服了。

现在我站在这昏暗的山沟里,身边有个盗洞和两段石碑,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愈发感觉这四周阴森森的,就好像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我甚至可以肯定,这里除了我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这里晚上露水很重,不一会儿我的身上就黏糊糊的。我想干等着也不是什么事儿,就坐在那块断碑上。没想到这下算是坏事了,我的屁股刚刚碰到那断碑就感觉有些柔软,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啸叫,吓得我立刻弹起来。等我定睛一看,眼睛只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闪出去。我吓得还没回过神来,那东西已经不见了,我总算是有些镇定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满头冷汗:“刚才是黄狼吗,这么大?”

我想起来也要给我讲的那个黄狼穿衣服的故事,浑身汗毛直立。

其实这里的人祖上都是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自然规律。据老人讲,这么大的黄狼是有的,只不过很少在人类活动的区域出现。就是这个我和我的祖辈们世代居住的地方后面可是一大片丘陵地带,丘陵地带连着沂蒙山脉,按道理说,这些畜生是不愁吃的,而且这么大的黄狼已经算很老了,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来觅食,它们自有后代来养,明眼人都清楚,这件事不会简单。

我现在想起这件事,对那只逃跑的黄狼不停涌现出阵阵害怕,生怕它会回来报复我。我在这种环境下吓得不轻,不知道是不是我想象力丰富还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地方有东西,心中那股想逃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这个时候,忽然从洞中传来一声响,把我从意淫出来的恐惧中拉了回来。现在才发现我刚才因为害怕已然愣在了原地,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我以为爷爷要出来了,连忙跑到洞口,声音颤抖的喊道:“爷爷……爷爷……”然后我听到似乎有声音回应我,我心中真是狂喜。可接下来我连喘息的勇气都没得啦,因为刚才回应我的不是爷爷的声音,竟然是哭声,这哭声像极了小时候听到的那哭声。

我直起腰,慢慢转过头看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那里是个背阳面,借着月光这时我才注意到那里是一片坟地,还好像是荒废了很久,坟头明显低很多。这一看下我惊住了,只见那坟地上面竟然飘起来了一个鬼火,蓝光悠悠,一看这个人就是死不瞑目。

我的心就好像跳到了嗓子眼里,甚至感觉喉咙都在震动。我努力平复下来,不断告诉自己,我是接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怎么会让这些磷化氢吓到。可是我明明听到了哭声,而且这个时候越来越大,真真切切的告诉我这不是心理作用。忽然间我感到了后面有风吹过,那风里有臭味儿,淡淡的,就像是猪肉放得太久。

我慢慢回过头看过去,月光下我身后的树林边缘竟然有一个人形的东西站在那里,那个东西好像双手垂着,一动不动。我告诉自己,那一定是个稻草人,刚才来的时候没注意才会没有看到。正巧这时又来了一阵风,我分明看到那个东西的衣服随着风动了,两条垂到膝盖的袖子都扬了起来。我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就好像受到了重击,情不自禁大叫出来。我一口气还没喊完,突然就从洞中钻出来一个人,拉住我就往山下的方向跑,冲着我喊了一句:“快走,快!”

我听出了这是爷爷的声音,简直就是喜不自胜。感谢老天,赐给了我一个神通广大的爷爷,救我于危难之时。

我们爷孙俩一直跑过白虎沟才停下来,都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喘着问道:“爷爷,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

爷爷努力喘匀气,回答我:“我敢保证这个答案你不想知道。还有,现在我们先回店里,你赶快回去戴七钱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们紧接着又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店里。我这个时候掏出手机才发现好几个电话没接,还有奶奶打来的。我打回去,还没说话就被二叔骂的狗血淋头,骂完又换了奶奶接。到底是我亲奶奶,话里话间都是对我的关切,问完就让我把电话给爷爷,紧接着我就看到听电话的爷爷眉头紧皱,不用问就知道我奶奶骂人的技术绝对比二叔强。

爷爷接完电话,把电话递还给我,问道:“七钱锁呢?”

我拍拍胸口,告诉他戴上了。

爷爷转身打量了一眼店里,说道:“这店先关门吧,你二叔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你跟我回老家,三天之后再回来。”

我脑袋一抽,问道:“为什么?”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爷爷最讨厌为别人解释理由。

然而这次爷爷却只说了一句话:“你多久没回老家了?你奶奶想你了。”

我回想起在山上的事情,还是不要待在这里为好,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我老家到这个镇子也就只有十公里多一点儿。镇子上的房子是我高三毕业后二叔给我买的,一百二十多平,平时我就我住在镇子上,爷爷奶奶和二叔住在老家。二十分钟后,二叔开车赶到,我和爷爷坐上车,直奔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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