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老大,陆九在这里!”
那人又喊了一次。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说话的那名捕快架着一个人,正朝展飞所在的位置移动。
被架着的那人似乎已经昏迷,不能行走。穿的是陆家家仆的服饰,只是此时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他似乎受了伤,衣服上有黑红色的血迹,已经干了不久。
将人带到后,捕快将陆九慢慢松开,后者便滑到了地上,面朝下趴着,毫无意识。
“陆九在何处?”
他人还未说话,刚从外院进入内院,听见捕快喊声的陆丰城便大喝一声,脚下生风地赶过来。
待他瞧清楚此时场面,顿时乐了,嘴角咧地老大。
而后,又觉失态,收敛了不少,咳嗽几声,正正脸色,故作气愤,冲着云傲气势汹汹地开口。
“好你个云傲!现在人就在你这找到了,这下你可还有话要说?展捕快,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说到后面,陆丰城从袖口中摸出一把折扇,“啪”地一声展开了,把身子微微转了转,有意无意,让展飞恰好可以看清那柄折扇的模样。
展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自知这是陆丰城在催促他快些将云傲缉拿归案。
他虽是不喜,但此时确实应当将云傲缉拿,带回官府查明因果。于是,便冲云傲抱了拳,道。
“云家主,事到如今,还得请你到官府一趟。”
语毕,展飞招了招手,此刻有两名捕快走上前,一左一右,欲擒拿住云傲。
“坏人!不准你们抓我爹爹!”
甜糯的声音带了恼怒,使得两名捕快的动作一顿,转移了视线。
云傲心头一动,后退几步,与两名捕快拉开距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云傲身前,总着小脸瞪着那两名捕快。
“不许过来!爹爹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见两名捕快望向自己,云娇立刻又喊了出来。
展飞看着小跑而来的云娇,走几步,离两人近些,开口。
“小姑娘,你先让开,你父亲涉嫌……”
“涉嫌什么?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陆九。”
展飞的话还未说完,另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出现,他左右寻去,一时竟不曾找到其身影所在。
再看,终于在昏迷的陆九身旁找到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宝蓝色身影。
“你是谁?你有何证据证明此人不是陆九?”
定了定神,展飞开口询问,同时对这位悄无声息出现的男子报以警惕之心。
“嗯?这位大哥你在问我吗?嗯,让我想一下……”
被询问的有间流心露出一副凝神思考的模样,单手提着地上那人的衣领,站起身的同时也将人提了起来。
最终,他冲展飞一笑,又换了一本正经的神情,道。
“我是谁呢?我决定不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帮你识别一下这个人。”
说着有间流心摇了摇提着的人,有些好笑地对他道。
“你还不准备醒来吗?演技都被我识破了。”
那人仍是没有睁眼,但有间流心却注意到他嘴角微动,似乎嚼碎了什么东西。
暗道不好,有间流心皱了眉头,把人扔到地上,没趣地撇了撇嘴,道。
“没意思,发现事情败露竟然服毒自杀了,死士的一贯作风,不想也能在这里看到。云傲,你惹了谁了这是?”
“爹爹才没有呢!师父你乱说!”
听见有间流心的话,云娇不乐意了,嘟起了嘴。
“宝贝小徒儿别恼,为师知道错了,这就去帮你爹爹解决这个误会好不好?”
有间流心说着便动身去准备了。脸上是懊恼的神色,心里却因云娇那一句脆生生的师父乐开了花,步子也不自觉轻快了起来。
皱着眉头目送有间流心离开,展飞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陆九”。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那人,果真如有间流心所说,没了生息,那禁闭着的嘴角缓缓流下黑色的血来。
“怎么回事?他凭什么说这个人不是陆九?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这分明就是想帮云傲歪曲事实!”
眼看就要达到目的,有间流心一出现,却转瞬却完全扭转了局面,陆丰城心中不快,脸色自然也差了不少,瞪着云傲。
继而,他又快步走向展飞,向他道。
“展捕快,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是我那该死的奴才?你快动手,把这个犯人抓起来!”
展飞眉头紧锁,并不理会陆丰城的话,缓缓起身,冷着面色道。
“此人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这怎么,怎么会死了呢?刚刚还……”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离展飞最近的陆丰城率先发问,说话的声音也结巴起来。
万分不可思议般,他在原地转了半圈,忽然转念一想,喜笑颜开,立刻又开口。
“一定是云傲动了手脚!想要毁灭人证!展捕快,这可是罪加一等!快把他抓起来!”
“陆叔叔,你能不能收收你那张臭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少年的声音温如春风,由远及近。
云沂源款步而来,温文尔雅,冲在场所有人报以一笑,站在离云傲不远处,暗自打量此地的陌生人,思量着此时的情况。
而听闻云沂源话语的陆丰城则是恼了,他正想说什么,又见有间流心端了个水盆回来。
想起他方才胆大的言语,陆丰城心下一紧,注意力被转移,也就忘了反驳云沂源的话。
他的目光跟着有间流心,心中好奇他想做何事。
“宝贝小徒儿你看着哟,这就算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如何摘下这种戴得不算隐秘的,人皮面具。”
有间流心说得轻松,笑吟吟走近地上的尸身,将手中水盆中的水尽数泼到了那人脸上。
紧接着,他蹲下身,伸手到那人耳际摸索着什么。
展飞第一时间调整所在位置,走到那人的另一侧,蹲下身,关注着有间流心手下的情况。
——出现人皮面具的地方,无一例外要有人死亡。
如若此人当真是戴了人皮面具,伪装成陆九的模样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存心要挑拨云府与陆家的关系,又或者帮助陆家对付云府?
而此人的真实身份又是何人?属于哪一股势力?与云府有仇,又或者其背后之人与云府有仇?
永安已经许久没出过命案了。展飞的精神都提了起来,心中闪过一连串的疑问,考虑着各种可能。
他本以为这一次陆丰城惹出的事情只是两家的私人斗争,此番,也算得上是意外收获了。
正思量着,忽听有间流心一声轻呼,展飞看去,前者果真从那人面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撕下后,便随手丢在了一边,跑去了云娇身旁。
“看见了吗?如果你怀疑某人的身份。就用水泼他,如果是戴着这种面具伪装成别人的人,一般来说遇水之后是能看见耳际的褶皱的。”
有间流心说得头头是道,云娇年龄尚小,这一席话听得似懂非懂,微微张着嘴巴,点着头。
展飞绕过不明身份的尸身,前去拾起那张人皮面具,细细观看之后,招来手下收起,皱着眉头思索着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
一旁的陆丰城早就看傻了,好一会儿回神,结结巴巴,开口询问。
“这,这……他不是陆九,那真的陆九在哪里?”
“这个问题,暂时还不得而知。我会尽快处理的,陆九具体是在哪天失踪的?”
展飞调转身形,正对陆丰城,开口向他询问。
可后者似乎还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站着,目光落在某处,脑中不知想着什么。
叹了口气,展飞正欲同云傲了解情况,却见两男一女出现在视野,便止了声,细细观察。
——其中一男子被押着,身着的布衣有多出破损,露出内中皮肤,看得看上面用某种手段拷问过的伤痕。
“我们两个回来的时候,见这个人鬼鬼祟祟躲在转角观察云府的情况,被发现了便想服毒自杀,不过没成功,就抓了审问了一下,所以回来晚了。”
董韵摊了摊手,目光扫过一众捕快,又落在地上的尸身上,笑了笑,接着道。
“不过看起来,我们回来的也不算太晚,怎么样?要听听我们得到的情报吗?”
说罢,董韵朝苦干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将手中押着的人往前一推。
那人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展飞连连磕头,连说话声带了哭腔。
“展捕快,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别把我交给这两个人,我什么都说……”
展飞皱了皱眉头,并不作答,目光在董韵与苦干身上转一圈,移开,一个手势的功夫,便有两名捕快上前,将跪着的人带下去审问。
“展捕快,还要继续搜我家,或者继续审问我吗?听说官府的牢房里一只老鼠也看不见,干净的很。”
此时此刻,一直站在一旁静观其变的云傲终于说话了,看着展飞,面上带着一两点笑意。
听出云傲话中带刺,展飞面色一僵,抱拳道。
“不敢,此事另有他论,今日实属打扰贵府了。”
两人的对话停在云娇耳朵里,使得她的好奇心动了动,侧身问身旁的有间流心。
“师父,官府的牢房里真的一只老鼠都没有吗?”
“没错,永安城的治安一向不错,受牢狱之人极少,牢房里养不活老鼠,只有蜘蛛丝。”
有间流心一本正经地解释,还特意瞥了正望过来的展飞一眼。
云娇童言无忌,有间流心也不曾掩饰,大大方方,说话声都让在场之人听了去。
细碎的笑声传入展飞耳中,展飞无言反驳,只因说得皆是实况。
此时,他已然生了撤离的意思。
“既然此事还需调查,那就先不打扰了,撤!”
“等一下!”
听闻展飞要走,比最不乐意的陆丰城还先言反对的人,是云傲。
只见他拍了拍手,苦干便得了旨意般上了回廊,动身前去云府某处。
而云傲本人,则把目光转向面露急色的陆丰城,话语却对展飞而言。
“展捕快,麻烦你等一下,我已经不想再在永安,看见陆家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