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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二,一”

“砰”地一下,木塞从香槟瓶里蹦出,细白的泡沫四溅开来,金黄的液体朝着像堆得金字塔似地的水晶杯倾泻而去,甜美的酒香搅着飘散的彩带一同拂过天花板处垂下的白绿色和平鸽标志,宾客们纷纷举杯,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今晚是绿色和平组织举办的世界动物日慈善舞会,唐谧和马金应邀前来。因为是百年庆典,舞会举办得相当隆重,不仅所有的绿色和平组织成员和环保界人士都受到邀请,就连政府要员,社会名流,影视巨星也被列入宾客的名单中,排场一点都不逊色于任何豪门晚宴。

唐谧握着冰冷的香槟杯环顾周围,这是城中最奢华的私人会所,环境自然是美轮美奂,还有无限量供应的顶级香槟和鱼子酱,但这些和动物们有什么关系呢?她想,随便一位女宾客身上的珠宝都足够替北极熊或者是苏门答腊岛的鲨鱼筹备一笔不少的经费,与其搞这些虚有其表的仪式还不如实实在在地折现。不过,所有的慈善事业背后从来都离不开权力与金钱的支撑,权贵们也需要慈善这顶高尚的皇冠替自己装点身价。这就是现实,也是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

就在唐谧胡思乱想之际,轻快的乐声适时响起,身边的男伴很有风度地向她伸出一只手:“是否有荣庆请你跳第一支舞?”

唐谧抬头微笑,凝视着男伴那张儒雅且修饰得体的脸,脑中思索着该用什么借口婉拒才好。他是今晚舞会组织者马歇尔部长的公子,一流法学院的荣誉毕业生,也是知名律师事务所中的精英骨干,完全符合马金所描述的青年才俊形象。至于他为什么会成为自己今晚的舞伴,唐谧从养父与马歇尔部长那饱含深意的笑容里能猜测到几分原因。

“抱歉,今天的鞋子有点不合脚。”唐谧垂下眼角,露出尴尬的神情。其实她的心里并不抗拒小马歇尔,除去律师职业性的精明眼神外,他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子,特别是那种善解人意又恰倒好处的体贴,不过拿捏太准的温柔就像封存在玻璃匣中的标本,完美,安全但没有生气。况且今天的鞋子确实让她不适应,纤细的缎带和花枝一样脆弱的高跟与平时穿的登山靴有着太大的落差,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踩着它在舞池中旋出高难度的狐步。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唐谧抬眼看去,大厅的入口处人们自动地让出条通道来,伴随着细小的讨论声与女士们倾慕的眼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灯光因为跳舞而特意调暗了,唐谧一下子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见到两条笔直的长腿在西装裤下优雅而闲散地迈着,再往上便是隐藏在银灰色礼服里精瘦的腰部和宽阔的胸膛。那人走得很慢,仿佛在散步,但你分明能感到力量正从布料下结实的肌肉中慵懒地散发出来。

刹那间,唐谧想起了“草原,野豹,狩猎”等看似毫不相干的词语,还有那支直到现在仍会让自己从噩梦中惊醒的巴雷特M82狙击步枪。就像《盗梦空间》里柯伯的陀螺,“枪”是唤醒她内心深处恐惧的图腾,几个月前在草原雨夜里的记忆如海啸般骤然袭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无来由地“咚咚”作响。而此时,那人已经走到射灯之下,一双碧绿的眼睛正对着她露出诚挚而友善的笑容,仿佛在说:“嗨,我亲爱的蜜糖。”。

统计学家曾说过一个人一生中遇到空难的几率是万分之五,如果你能遇到两次空难那就是奇迹,而唐谧正好碰到了千载难逢的奇迹,因为眼前这人就是她上次灾难的缔造者—亚瑟。本能的反应远比思维要快,唐谧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怎么会在舞会中出现时,她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利用小马歇尔的肩膀挡住了自己的身形,就像当初躲避亚瑟的子弹一样迅速。

“你怎么啦?”小马歇尔看到她异样的举动和发白的脸色,不禁奇怪地问。

“呃,没什么,你刚才不是说跳舞吗?我突然很想跳!”唐谧低着脸看不见前方的情形,但她能感到亚瑟的目光正如瞄准器一般准确地锁定着自己,逃离他的视线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不顾小马歇尔的惊讶,她拉起他的手臂便向舞池快步走去,昏暗的灯光与摇曳的人影是此时最好的掩护。

跳跃的乐声里,唐谧的身体不停地旋转,倾斜或前进,灵活的小腿踢起飘逸的裙摆,纤细的脚尖踏出优美的舞步,恍如狡黠的狐狸在躲藏追捕时仍保持着那份优雅与从容,甚至连小马歇尔也惊讶这个初看上去冷漠而矜持的女孩竟然在舞动之间蜕变成风情万种的卡门。但只有唐谧才清楚,自己华丽的舞步下踏着的其实是逃亡的节奏,逃开那狩猎的目光和危险的猎人,而暧昧朦胧的灯光与舞曲却不合时宜地诉说着最缱绻的爱情故事。

“你跳得真好,刚才为什么……”小马歇尔此时已经完全被唐谧的魅力迷倒,原本伶俐的口齿也变得迟钝起来,盯着她冷艳的脸庞傻傻发呆,面对危急时的镇定和机警为她飞扬的眉眼抹上一层神秘莫测的灵光。

“刚才进来的那个是什么人?”唐谧没有看到小马歇尔脸上的迷恋,双眼只顾盯着远处那道令她心寒的身影。还好,亚瑟似乎消失了,如同一点水滴淹没在涌动的人海中,或许刚才见到的不过是错觉,她乐观地安慰着自己。

“你说那个穿灰色礼服的高个子?他叫凯诺.所罗门,听说是从北方来的商人,做航运事业的,因为捐了不少钱给绿色组织,所以获得了邀请。”小马歇尔慎重地选择着词汇,小心地避开了一些形容词,他可不希望自己心仪的女孩被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乡人夺去注意力。

“哦,这样。”唐谧微含下颌,心中嘲讽地想,做航运事业?当然,运输军火也算是航运事业之一,只不过令她出乎意料的是亚瑟居然能够伪造身份,还骗得绿色环保组织的信任,看来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军火商那么简单。

音乐停了下来,人群也渐渐疏散,唐谧眼看自己的“保护层”即将消失,觉得必须先离开这里,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是上策。她对着小马歇尔露出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我要去一下化妆间。”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大厅。

跑到露台上,唐谧靠着护栏轻轻地喘气,同时也诧异自己穿着10厘米的高跟鞋竟然可以跑得那么快,看来人在危急之下还是可以迸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应该马上离开会所,可是如何向马金解释自己的突然离场呢?算了,就说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他应该会理解的。拿起手机,就在准备拨通马金的电话的时候,她感到似乎有人站在背后,正一声不响地盯着自己。

惊恐地回过头,只见一名侍应托着盘子愕然地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小姐,需要香槟吗?”

唐谧舒了口气,拿起了一杯说:“谢谢。”。看着侍应消失的身影,她喝了口酒,冰冻的液体让紧绷的心神渐渐缓和了下来,露台上静悄悄地,微寒的空气中带着松木的幽香,宾客们的喧闹声从隔音门后传来,隐隐约约,仿佛与她隔得很远很远。

此刻应该是安全的,唐谧想。

忽然,一把充满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黑暗中响起,恍如恶魔温柔的亲吻抚过她的耳际:“能请我喝杯香槟吗?”

手指一颤,杯子便直直地往地面坠落,就像唐谧那颗不断下沉的心,脆弱的玻璃眼看就要摔得支离破碎,却在触地的前一秒被亚瑟的手稳稳地托住,并牢牢地捏在掌心里。他就着杯子喝了口,露出愉悦的笑容:“分开的日子里,有想我吗?亲爱的蜜糖。”

“有,做噩梦的时候”唐谧吸了口气,仰起脸如实地回答到。

“而我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在伤口发炎的时候。”亚瑟走近一步,双手搭在护栏上,轻松地就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身体与栏杆之间。

“很抱歉,我应该使用真正的毒药,而不是麻药,这样能让你痛快地死去,而不是痛苦地活受罪。”唐谧学着他的样子,扬起了唇线,绽出一个既真诚又残酷的笑容。

“别那么狠心,我可从来都不舍得让你受罪。”亚瑟盯着她的嘴唇,那精致的线条和花瓣似的色泽在月光下诱惑着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品尝过的柔软质感以及手腕处的疼痛。当时她的发夹上沾的不是马赛人的毒药而是麻药,虽然不会致命,可是却会让人整整三天无法下床,而且伤口发炎时的剧痛简直想把整只手腕给剁下来才能平静地喘口气。

以牙还牙是亚瑟一向的信念,唐谧带给他的痛如同某种迷幻剂,混合着她艳丽的容颜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旋嘶叫。最初他想到的是报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渐渐浓缩为一种莫名其妙的思念,最后又蜕变成不可理喻的渴望充斥着心室,就像股诡异又汹涌的暗流,而源头在她。这种痛楚他必须得加倍奉还。

亚瑟微笑着,突然俯身堵住了唐谧的嘴唇,然后一分一寸,细致而准确地攻城掠地,辗转吮吸。他要她记住自己的每个动作,每分触感和每丝气息,然后在脑海里烙下专属于他的记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那种怪异的窒闷与折磨灌回给她。至于她的意愿?这不在他考虑的范围。

唐谧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体重,唇上传来啃噬的刺痛,口腔被霸道的舌尖侵犯着,夺取了所有的呼吸,也搅乱了清醒的神志,身上每根神经都被他的气息所牵引控制。震惊过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她无法抵抗他蛮横的力量与唇舌,于是便狠狠地咬了下去,手臂同时利落地挥起。“啪”地一下,没能如愿地打到脸,只是打到了他的手背,然后就被他紧紧地扼住了手腕。

“警告你,这里不是草原,如果你再乱来的话,我就……”唐谧瞪大双眼,肩膀因为怒火而微微颤抖着。

“你就怎么样?大喊吗?”亚瑟好笑地看着她,惊恐而无助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真像头该死的大灰狼,不过她从来就不是温顺的小绵羊,一瞬间,那头白狮犀利的眼神掠过了他的脑海。

“呵呵,这个主意不错,我确实应该把所有人喊来,让大家都知道‘凯诺.所罗门’先生不但在非洲从事着武器的‘航运事业’,更涉嫌非法禁锢和故意伤害,我可是很乐意为警方做目击证人。别忘了,你交易的照片已经被封存在杂志社的电脑里,或许就是下一期的封面。”唐谧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下巴仰起,眼中闪着桀骜的锋芒。

亚瑟挽起了她垂到颈脖上的一缕发丝,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他爱极了她现在的眼神,锐利而光芒四射,就像冰棱后掩藏的钻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接近,挖掘和收藏,即使会被冻得遍体鳞伤。他贴近她的脖子轻声道:“亲爱的,你很强,我不得不承认,不过,要和我对峙还是远远不够的。如无意外,你的非洲象专辑会成为下一期的封面,但所有和人相关的照片都会被删掉,今天早上《探索者》杂志社的CEO已经亲自打电话和我确认过这点。”

唐谧怒视着他的脸,深邃的轮廓在月光下俊美得令人心颤,可是她此刻只想撕破它,狠狠地踩在脚下。她并不怀疑他的话,从这个男人身上已经见识到太多的不可思议,不要说能左右杂志社CEO的决定,就算他能左右联合国秘书长的决定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惊讶,他真实的身份和此次出现的目的才是最令人费解的难题。

夜风拂过这姿势暧昧的两人,同时也传来了门扇被开启的“吱呀”声。亚瑟警觉地松开了禁锢的手臂,好整以暇地对着露台连接大厅的门口,轻松地招呼道:“晚上好,马金先生!”

“你好,所罗门先生。哦,唐,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很久。”马金看到露台上站着的两个人有着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对着唐谧露出笑容。

“马金”唐谧见到养父出现,如获救兵,连忙走到他的身边,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马金看向亚瑟的视线。

还好马金没有继续留意亚瑟,只顾拉着唐谧往大厅内走,边走边说:“慈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就要拍卖你捐出的照片,作为捐献人不到场可太没礼貌。”

如果此刻马金回头,必能看到亚瑟投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目光,警惕而犀利,但没有杀意,如同一张复杂细密的网,让人无法看清那层层经纬之后的真实意图。是捕猎抑或保护?一切都如夜色般晦暗不明。

急风袭来,云层遮蔽了月光,也缭乱了树影,只剩寒鸦离枝时的哀鸣。

当唐谧踏入大厅时,她所捐出的20张伊比利亚猞猁照片已经被抬至5万欧元的高价。她有点诧异,虽然自己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但毕竟是还位年轻的摄影师,5万欧元一辑的照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种荣誉。可是拍卖师的声音还没停止,只听到他挥出手臂指向大厅的某处,欣喜地喊道:“6万!这位先生出6万,有没有高过6万的?”

唐谧惊讶地回头,看到小马歇尔边举牌边朝自己投过温柔的笑容,而人群中开始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看来他对你的印象很不错。”马金凝视着小马歇尔露出满意的微笑,还不忘对唐谧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估计和他马歇尔部长的共同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唐谧张了张嘴唇,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事实上她的思维还没完全从亚瑟的阴影里走出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突然出现的目的和意图,她害怕亚瑟为了报复自己而伤害到马金,至于小马歇尔对自己的印象如何,那简直是爪哇国里的事情。

“6万第一次!”拍卖师环视全场,嗓音中带着即将完成任务的轻松,然而还没等下一句喊出,他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道:“12万”。

12万?!唐谧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枚孤独的小牌子升起的地方。在那里,亚瑟正勾起嘴唇喝着香槟,察觉到她的注视,眼睛慢慢地从杯沿上抬起,墨绿色的晶体里透出势在必得的笃定,如同凶猛的火舌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连续三次的询问声后,拍卖师一锤定音:“成交!祝贺凯诺.所罗门先生拍得这项赠品!而此次拍卖所获得的所有款项将捐给绿色和平组织的动物保护基金会。”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赞美。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一个人出1万欧买下20张照片,人们会笑他是个傻帽;但如果一个又帅又年轻的人出12万欧买下20张艺术品,大家会拍手称赞:“他是个鉴赏家!”。

他究竟想干什么?!唐谧感到烦躁,她并不是胆小的人,马金从小就教导她:“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正视它,尊重它,然后击倒它”,唐谧奉为信条并一直执行着。可是当你完全弄不清敌人的真实意图,应对的策略也毫无方向时,恐惧才会显出它真正的威力,未知的,不可预料的才是最危险的。

但现场的状况已经无暇让她多做思考,按照礼节,唐谧作为捐献人此时应该上去和亚瑟握手拥抱,以感谢他的捐款和善意。但她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大厅另一头的他,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透视着什么并等待着什么。如果不能弄清对手的意图,那么以静制动会是明智的策略。

而亚瑟也没移动脚步,迎着唐谧的目光微笑着,面容温和得仿佛月下的海洋,将所有来自她的攻击都悉数收纳并吞没,但没人能够预料那平静的眼波之下埋藏着的是凶险的暗涌还是致命的礁石。

两个人就以这种奇异的姿态对峙着,空气中像是流动着某种浓稠而厚重的物质,压得人喘不过气,就连宾客们的掌声也变得无所适从起来,犹疑着该不该放下双手,但如果这两个人不动作的话,掌声是不能停止的,礼仪就是礼仪,必须得遵守。还好,就在众人都觉得手掌开始发麻的时候,亚瑟轻叹了口气,快步走向唐谧,握起她的手,身体弯出优雅的弧线,然后在她细滑的手背上印下郑重的一吻。掌声顿时变得如雷鸣一般,带着解脱的轻松和欣喜,宾客们愉快地笑着,仿佛现在才是全晚最值得开心的时刻。

亚瑟揽住了唐谧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别这样,你应该笑一笑,大家正看着我们。”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咬着牙挤出了个微笑。

“我……”

唐谧感到亚瑟的嘴唇俯在自己的耳边,翕动着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他猛地推开了她,毫无防备的唐谧立刻被重重的力道撞到在地板上,手臂和髋关节处传来的钝痛让她几乎叫了出来。冰冷的大理石贴着唐谧的皮肤,毫无疑问此刻她的姿态和脸色都难堪到极点。她抬起头怒视着那始作俑者,但并没看到亚瑟嘲弄的面容,只听到空中传来了低低的嘶鸣声,某种锐利而致命的东西正划破空气朝着这边飞来,而他的身形如离弦之箭扑向了前方的马金,

“扑”地一下,那是子弹没入肌肉的声音,与此同时,亚瑟已经按倒了马金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唐谧惊恐地看着一点猩红正从自己养父的肩胛上渗了出来,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在雪白的衬衣上绽开妖异的血花。还没来得及惊呼,激烈的枪声响起,震撼了整个大厅,亚瑟迅速拉起地上的马金,一边往餐桌后面退去,一边朝着对面的天花板快速而有序地射击着。

“快躲到桌子后!”在无数的惊呼声和飞溅的碎片中,唐谧听到亚瑟对着自己大喊。

没有过多的考虑,唐谧的身体灵活地往旁边卧倒,依仗着桌子的掩护,她爬到了马金的身旁。他脸色惨白地晕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肩膀里涌出,唐谧鼻子一酸,但眼泪没有流出来,因为密集的子弹仍像雨点一样砸下,激起了大片的烟尘和碎屑。她搂住马金的脖子,拖着他的身体尽量往里面缩以避开飞射的流弹,可是力量不够,移动的速度太慢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男人帮她架起了马金的手臂,飞快地往旁边的一扇小门跑去。

“别害怕,我们会保护好马金先生的,呆在这里别动!”,躲进小门后的储物间,其中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男人对她低声说道,而另一个人则举着枪冲出了门外。

又一阵枪声冲击着耳膜,“哒哒哒”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木门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储物室狭小的空间里激起奇异的回响,身边的事物似乎都在摇晃碎裂,迷乱而不真切,然而在一下重重的坠落声后,一切都静止了。空气仿佛死寂一般安静,如果不是浓浓的硝烟味和马金身上不停淌下的鲜血,唐谧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幻觉。

“哼,和我们斗,还嫩了点!”身边的红发男子发出一声冷笑。

门被打开了,亚瑟冲了进来,手里还握着枪。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唐谧,然后落在了受伤的马金身上。

“头,那些杀手被干掉了?”红发男子看着亚瑟问。

亚瑟点点头,然后弯下腰,轻轻地翻过马金的身体,查看着背后的创口。

“子弹穿过了他的肩膀,应该没有伤到内脏,救护车很快就到,现在我们先把他移到空气流通的地方。”他一边用餐巾布利落地扎住马金的伤口,一边抬眼看着唐谧说。

急救室前的红色警示灯仍然在闪烁,昏黄的走廊里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偶尔映出医护人员白色的袍子,恍如游离的幽魂。

唐谧坐在急救室前,握着手臂,觉得整个人就像沉在水底,无以名状的冰冷正透过晚礼服单薄的衣料渗入毛孔,但胸膛内却像燃烧着一团火,焦急而灼热地炙烤着心脏。虽然马金只是被打中了肩胛骨,医生也告知这样的伤势正常情况下不会危及生命,但她还是难以镇定。正常的情况下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遇到不正常的情况呢?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万一也是不能承受的痛,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马金。

她感到越来越冷,手术还在进行中,空调机在头顶嗡嗡作响,吐出大团的冷气,夹杂着刺鼻的酒精味在过道上飘荡着。忽然,一件男式西装落在了她的肩头,挺括的布料里还残留着体温,如同一双坚实的臂膀替她挡去了寒冷。抬头,看到亚瑟站在面前,递给她一个纸杯说:“咖啡里加了威士忌,可以定神。”

呷了口滚烫的咖啡,绷紧的神经果然稍微舒缓了下来,唐谧垂下睫毛说了声:“谢谢”。声音干涩而不自然,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有点刺耳,就连她自己听上去都觉得分外讽刺。几个小时前她和这人还势如水火,但现在她必须得向他说声“谢谢”,撇开任何个人喜恶,客观地,忠于事实地道谢。那颗子弹本来是要射向马金的心脏,因为亚瑟及时扑到了他,子弹才打偏射入了的肩部,马金虽然受了伤却不会失去性命。

听到她的道谢,亚瑟微微点了下头,脸上并没太多情绪,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慢慢地喝着咖啡,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要杀马金?你们又是谁?”唐谧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那几个神情冷峻的男人,她认得其中两个就是刚才护送她和马金躲进储物室的黑衣人。

“你问了三个问题,我先回答你第一个。A国一直都在争夺Z国的地热项目开发权,而马金先生是Z国地热开发项目的评估人,但他最近在评估报告里否决了A国的方案,这就意味着A国为了这个项目前期投入的大量金钱和资源都打了水漂。”亚瑟停顿了一下,凝视着她的眼睛,像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Z国地热项目的事情唐谧是知道的,在回来的第一天马金就和她谈起过,他的评估意见无疑是损害了A国的利益,难道说是A国为了报复并扫除障碍,所以派出杀手刺杀马金?联想到马金收到的那份古怪信件时的震惊眼神,她对马金遇袭的原因有了一点头绪。

“你的意思是因为马金否决了A国的开发方案,所以A国要除掉他?”唐谧问。

“事实上,A国的人曾经私下多次联络马金先生,企图贿赂他但都被拒绝了,既然无法收买,就只能除掉。”亚瑟答道。

对于他的话唐谧并不怀疑,她很清楚自己养父的性格,虽然马金看上去开朗而随和,还有点老天真,可一旦涉及到他心中的原则,会比所有人都倔强不屈。估计他上次收到的那份信就是A国寄来的恐吓信,早知如此,她当时就应该马上报警,这样就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但问题是,亚瑟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且,他为什么要保护马金?

唐谧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他们是H国的人,或者说是替H国工作的人。因为H国一直都是A国在争夺地热资源里的最强劲对手,马金的存在无疑是他们击败A国的有力帮助和保证。但相反,如果没有了马金,那么H国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很有可能就会化为泡影,所以保护他的安危就等于保护他们的利益。

“这么说,你们是H国的人咯?”唐谧盯着他问。

亚瑟微笑着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她的聪明向来都是吸引他的魔力之一。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唐谧观察着亚瑟的表情,同时心里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他能在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便掌握到自己的身世资料。H国的情报组织是世界闻名的,他们的间谍卫星满地球飞,偷窥的触须能探到每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要获取她的所有资料只不过是动几下手指按几个键的事情。她看着他高挺的鼻尖下翘起的薄唇,又想起了那晚在雨夜里的争斗,心里腾起隐隐的怒气,不由自主地嘲讽道:“那你为什么要在Z国贩卖军火?难道H国的政府人员还要靠这些来赚外快?”

“这是你的第四个问题。”对于唐谧的讽刺,亚瑟只是挑了一下眉,端详着手中的咖啡杯,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个问题挡了回去。

但唐谧没有气馁,所有的事情都关系到马金的安危,她必须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获得尽量多的信息,哪怕他是多么难缠的一个对手:“不喜欢第四?那么估计你会喜欢第五个问题。你今天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马金?”,

“只是一半的原因,而另一半则是因为你。”亚瑟放下了杯子,静静地看着她,犀利的绿眸中敛去所有的情绪,没有戏谑与锋芒,也没有任何的侵略性,只有单纯的注视。

“因为我?”唐谧微张着嘴唇,他突如其来的严肃神情让她愕然,一时看不透他眼里的意图。

“唐谧小姐,我代表H国的军情六处想邀请你和我们合作,事实上是想让你帮一个忙。根据我们的情报,A国一直秘密地支持Z国的叛军组织,暗中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武器和资金。而Z国的叛军首领埃米尔酋长刚刚和A国的军工厂签订了一份交易合约,里面的武器数量和种类足够在非洲境内引起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因为里面包含了核弹头。”亚瑟的身体前倾,专注地看着她的双眼,脸上透露着诚恳和郑重,仿佛她和他以往的过节完全是浮云,而此刻才是他俩的初见。

“那你为什么还要贩卖武器给安德森的军队?而你说的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听了他的话,唐谧越发觉得迷惑。亚瑟的真正身份是H国的特工人员,这点毫无疑问,而且能全权代表军情六处,证明他的级别自然不低,那他为何还要“屈尊降贵”地假扮军火商和安德森那类的人物厮混?而且自己在这些事件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为了阻止埃米尔和A国疯狂的行为,我们必须得在这份武器合约履约前将它公之于世,这样才能让Z国的当权政府彻底杜绝与A国的官方合作。但所有的前提是必须获得这份合约的原稿,我们动用了很多方法,甚至假扮军火商接近埃米尔,可是成效不大。他的疑心很重,警惕性也很强,一般的事务都只交给手下安德森去处理,我们直到现在仍无法见到埃米尔的本尊。但是,我们了解到他是一位狂热的野生动物和摄影爱好者,喜欢驯养各种珍稀的动物,所以,我们认为没有什么比一位出色的动物学家和摄影家更能获取他的信任。而你——唐谧小姐,拥有能与动物沟通异能的摄影师,加上敏捷的头脑与反应,世界上找不到比你更称职的人选。”

“你想让我当间谍接近埃米尔,然后帮你们盗取那份武器合约?”唐谧的身形往后靠去,亚瑟的西服从肩头滑落,寒气再次笼罩着她。

“是的。当然,我们会以丰厚的酬劳来回报你的辛苦,只要你提出条件。”面对她的后退,亚瑟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前靠近了一点。

“不,我拒绝。虽然非常感谢你和贵国对我父亲的帮助,但我们不会卷入任何的政治斗争当中,更不会为任何势力卖命。”唐谧正视着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真是令人遗憾,不过我还是真诚地希望你能仔细地考虑我们的提议。A国的人员在这次行动中行迹已经暴露,而挽救任务失败的最好办法就是马上完成它,第二次的刺杀行动很快就会开始,但如果你允许,我们会为马金先生提供最周密的保护。”亚瑟用手指抚着下巴,声音里带着点遗憾,可是眼神依然自信而坚定,特别是说到“保护”二字的时候。

唐谧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意思就是如果她拒绝合作,他们就不再保护马金而任由A国的杀手刺杀他,她坐直了身体,冷冷地迎着他的目光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认为警方一样能为我父亲提供最周密的保护。”

“几个月前,贵国的瓦尔特议员遭到恐吓,当时警方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进行监护,但最后议员还是被毒死在自己的寓所里。虽然贵国的警方实力雄厚,可是要对付A国一流的暗杀组织还差得远,今晚舞会的安保工作也算是做得‘滴水不漏’,但刺客还不是混进来了吗?”亚瑟平静地反驳道。

“这……”他的话让她一时语塞,而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唐谧按下通话键,手机里传来了管家小罗纳尔多惊恐的声音:“小姐,刚刚家里发生了爆炸,马金先生的卧室几乎被炸成了碎片!”

“爆炸?!”

冷汗从唐谧的手心冒出,手机仓惶地从指间滑落,却被亚瑟轻轻地接住了,然后西装再次落在了她的肩上连带着他低沉的声音,如魔咒般将她笼罩:“这是双保险,一旦舞会上暗杀失败,还有卧室里的炸弹等着,他们是一心一意要致马金于死地,只不过没预料到的是,今晚会遇到我们。唐,答应我们的要求,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马金。”

唐谧仰头吸了口冷气,抬眼间看到天花板上巨大的排气扇,铁黑色的叶片急速地旋转,泛出幽暗的冷光,仿佛漩涡的中心,搅动着要将一切都吸卷进去,然后吞噬。急救室的红灯依然闪烁着,昏暗的走廊恍如结冰的水底,只剩下死寂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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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你给我滚过来!”“我又不是圆的,干嘛用滚的!”“你还给我犟上了,叫你过来,你听到了没有!”“傻子才会过去咧,咧!”“豆豆!”“你以为大声就赢了哦,我才不理你咧!”“好,好,好,算了错了行不行?”“什么叫做算你错了,错了就是错了,怎么还有用算的?”“好,好,好,我道歉好不好?”“好吧,勉强接受!”这就是我和某人相处的日常!我叫黄豆豆,大抵就是因为我妈妈喜欢黄豆喜欢得疯了,加上她和老爸觉得豆豆这个名字很可爱,所以,我的名字就这么随意的被定下来了,从幼稚园开始,我这个名字就被人拿来开玩笑,要么叫我黄豆,要么叫我豆浆,当然后来没人敢这么叫了,因为都被我打回去了,所以现在身边的人要么叫我豆豆,要么叫我豆儿!虽然不是那么讨喜,不过至少比黄豆啊,豆浆好那么一点点!至于这个叫我豆豆的男人,估计也是唯一一个还能在我身边存活的异类!当然,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并没有暴力倾向,我也不曾胁迫他为了我做某事,但是不知道这家伙是脑袋有坑呢还是重度近视,他居然说看上我了!嗯,也许有人说我拿乔,这么帅气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居然还嫌弃!必须承认的是,这家伙确实真的是很帅气,要颜值有颜值,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咳咳咳,回归正题,我嫌弃的不是这副好皮囊,不对,不对,我没嫌弃过他什么啦,只是要顺道一提的是我们的恋情只能是地下的!至于为什么是地下而不是明面上的,并不是因为我丑到拿不出手又或者是他刻意想隐瞒,而是他的身份!他不是什么枪击要犯,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更不是因为我要藏匿,而是因为他是个明星,一个人人都熟悉又喜欢的大明星,为了保护他的演艺事业,当然最重要的是保护我的小命不会莫名其妙被哪个过激的粉丝给取了去,所以,我们谁都没说!约会的地方大部分就是在家里,偶尔出去吃饭也都只去熟悉的店里,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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