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诡变
Chapter2 The change
葛森驾驶着汽车在汉都的快速路上飞驰。葛森心中的思绪也是一路狂奔。葛森在想：这宗谋杀究竟是为什么？这就是动机！这个问题非常值得思考。动机是独特的，因为谋杀是一个特殊的链条—连接着被害人、凶手、动机、行为、认知和一切，这些信息紧密相连。而动机就像是找到这个游戏的规则，找到这个线团的线头。
这次谋杀呢？这次谋杀的动机是什么？余淼凌是督查室的副主任。督查室的职责是什么，督查室的职责是管理警务人员。余淼凌是副主任，一直与世无争，应该不会是内部的权力纠葛结怨所致。会不会是两个派系的斗争呢？有可能！但是黄志忠不在，黄志权敢做主处决自己阵营的一个高级警官？似乎不合情理。黄志忠总警监在美国波士顿宣传汉都是最安全城市，希望美国波士顿进口汉都的治安监控系统。黄志权作为江北总署署长，只是一个手上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警监。总警监不在，分署署长要做任何事情都要经过至少三个部长联名签字。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擅自做主是不可能的，而且黄志权手上也没有合适的行动人选。至于程楚楚和王颖这边，也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是葛森相信她们的人品，而是动机是什么？王颖作为督查室主任，早已经牢牢掌握督查室，当然还包括余淼凌。关键是在警察署里做这样的事情，动机又这么明显，简直是引火自焚。所以谋杀余淼凌的人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余淼凌正在秘密帮助葛森调查那个知道他们行踪，一直跟踪他们并且一手炮制女士坠楼案和葛森遇袭案，使用警察署内部专用武器的那个卧底凶手。余淼凌在不久之前给葛森打过电话。她已经成功地将五十个嫌疑人缩小到十二个，并且有重大的发现。这个动作一定刺激了凶手，竟然忍不住在警察总署里制造凶案。葛森拿出烟斗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分析的确实是最合理最严密的推理。
乔黛泠当然看出葛森这个时候嘴角流露的满意微笑的同时还有一丝恐惧。至于为什么乔黛泠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依慕辰汐的性格，她自己能一手处理绝对不会假手他人。而且葛森又是她比较反感的搭档。她完全可以从其他的优秀警官中间找到既有葛森的天赋又有踏实勤奋性格的帮手。她深夜致电葛森，一定是遇到了非常棘手非常诡异的事情，需要“老冤家”来分析分析。
葛森虽然开得很快，但是江南总署和江北区之间隔着汉江。江很宽，但是水很急。葛森要开过福斯桥和江南内环组成的福斯桥快速路。走这么长一段路，最快也要一小时。车内的四个人非常沉默，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加上车外电闪雷鸣能见度很低，不但空气很闷，就连人也变得很闷，葛森这么话痨的人都不说话。
乔黛泠问葛森：“你……”她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下去。
葛森笑着说：“哎，你和我什么时候也三缄其口了。”
乔黛泠撇撇嘴，就像一只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启程去艾森市？”
葛森也冲着乔黛泠撇撇嘴：“我已经撤消了从艾森市的调职申请。我继续在汉都警察总署留任。”
乔黛泠看看葛森：“为什么？”
葛森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担心我走了汉都就没有了救星，你们的破案率将惨不忍睹。”其实葛森心中想着确是另外一件事情，这个冲着他来的333组织已经越来越逼近葛森身边的人。葛森不知道如果自己离开，周围的人会怎么样。
汽车进了汉都警察总署大楼的院子，汉都警察总署大楼其实就是汉都江南区总署，两个共用一幢楼，也是方便对江南总署的管理。警察网络与信息安全中心和警察总台也都设在这里。江南总署大楼不同于江北总署。江北总署位于江北区，江北区是商业区，高楼林立，自然江北总署也是一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但是江南总署也就是汉都警察总署大楼则是一个老旧的欧洲维多利亚时代的尖顶宫殿建筑，酷似旧金山的市政厅大厦或者是某个欧美的大教堂。
一百多年的历史让这幢建筑显得格外瘆人，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是会有吸血鬼的古堡或者是走廊里徘徊着幽怨鬼魂的中世纪庄园。而其实内部的装潢和陈设估计是很先进和现代化的。暂且不论这些复杂的科学设计和陈设，仅仅是门禁系统就让人瞠目结舌，不但要有警员证刷一下磁条，还要右手的完整掌纹和标准体温才能够通过，假如有人仅仅是砍下可以通过门禁的人的手是远远不够的。就是有些警员发烧了或者手冷，手掌的温度略有不同都无法开启这些门。所以这个谋杀光这一点就很蹊跷，因为谋杀发生在一个警备森严的建筑里就已经让葛森疑窦丛生。而葛森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走上49级大理石堆砌的台阶，来到电梯口的时候葛森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也是他不喜欢江南总署这幢老房子的原因。上了台阶就可以乘坐电梯到5楼的督查室。
葛森、乔黛泠、张安、顾以桐四个人上了电梯，电梯刚过二楼就一哆嗦，乔黛泠撇撇嘴：“我最讨厌这种老式房子了！”乔黛泠身着一身黑色收腰连衣裙，头发盘起，炽烈性感的红唇上叼着樱花牌香烟，加有一个滤烟嘴儿。看着就像是奥黛丽·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中的扮相。乔黛泠受葛森的影响，工作时从不饮酒，但是生活中的乔黛泠在休假的时候却喜欢英国绅士淑女最爱的杜松子酒，尤其是荷兰保加利·兰特酒庄生产的杜松子酒。
葛森手拿烟斗看着乔黛泠：“小姑娘抽什么烟呢？戒了吧！你来日方长，将来还要找个婆家结婚生子。”
乔黛泠撇撇嘴：“其实我没有烟瘾。你不发觉我从不点燃它嘛！烟草能让我更有精神，当然，我时刻注意着它的副作用。”
电梯的显示屏刚到3，电梯就停滞了。屏幕上出现乱码，3FL（floor）的字样也变成了333。电梯的照明设备也瘫痪了，现在电梯里一片漆黑。葛森、乔黛泠、顾以桐和张安故作镇定，葛森的电话再一次响起，接听以后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声。伴随着老式电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大家都毛骨悚然起来。黑暗的电梯中似乎有一个黑影在反复闪动，去年年底互联网上一直存在着所谓的电梯灵异视频，让大家不得不产生一种恐惧，恐惧也是本能行为。再加上葛森已经被3：33和一系列以333为标记的东西折磨得有点神经质了。葛森的恐惧不是这诡异的电话铃声和电梯突然断电故障，更不是担心有什么徘徊在走廊里的孤独幽灵或者是有什么躲在阴暗角落的吸血鬼，葛森担心的是这个人是如何做到的，他（她）跟踪自己会不会伤害身边的人，葛森不怕这个人伤害自己，葛森是一个老光棍，酷似温斯顿·丘吉尔，一脸横肉就像土匪，基本上可以说是一脸正气，并不害怕有谁要加害自己。至于乔黛泠和顾以桐，她们作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学生从某种精神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自己的家人甚至是女儿。所以他说担心的是这个人会不会加害自己身边的人而不是自己。一个人，不会毫无目的地去做一件事，这在心理学上叫作目的性。这个人，接二连三毫无目的仅仅是为了吓唬葛森，这样的行为确实缺乏目的性。仅仅是为了预言某次谋杀？或者他就是凶手？
电梯还没有恢复而他们都似乎产生了幻觉。空调温度突然开始降低，紧接着似乎有一缕青烟从空调出风口飘入，然后传来了笑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葛森头皮发麻。张安掏出博莱塔92FS手枪，葛森还故作镇定，把张安掏出的枪挡下：“慢着。自己的地方别掏枪！就是有‘鬼’来了你掏枪也是枉然！”
紧接着电梯的电力停止供应了。氧气机和空调都停止了工作。葛森镇定地说：“不好！载重十人的L降电梯轿厢最低可用有效面积为1.73m2。我们假设为1.80m2方便计算的话，电梯轿厢一般高2.4m，则容积为4.32m3，一般来说空气中含氧气18%～22%。人造的空调和供氧设备大概是20%，氧气含量大概是0.864m3，就是864L。成人每分钟需要氧气250ml，也就是4分钟一升，一小时需要15L氧气，而人体利用的氧只占吸入氧的四分之一，所以，15L还得乘4，应该大约60L。一个人一小时需要60L，那么四个人就是240L。但是人除了吸收氧气以外还要呼出二氧化碳和废气。二氧化碳在新鲜空气中含量约为0.03%。人生活在这个空间，不会受到危害，如果室内聚集着很多人，而且空气不流通。或者室内有煤气、液化石油气及煤火炉燃烧，使空气中氧气含量相对减少，产生大量二氧化碳，室内人员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日本规定室内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为0.15%时为换气标准。当空气中二氧化碳超过10%，就会昏倒逐渐休克窒息死亡。每个人每小时排出37.5L二氧化碳，四个人就是150L每小时。这个轿厢只有864L，当二氧化碳超过86L，我们就会逐渐休克窒息死亡。依此计算，我们只有34.56分钟可以活命了。当然，这还是理论最大时间。其实我们只有不到半个小时活命了。如果十几分钟黄金救援期一过，我们就慢慢昏迷死亡了……”
葛森幽幽地说完以后就看到乔黛泠、顾以桐绝望的眼神。张安生气地用枪托狠狠砸着轿厢门。葛森说：“省省吧！节约我们最后的一点空气吧。要不然我们全部得一起死在这儿。”
很快空气就变得浑浊，大家都呼吸困难。葛森试图让自己少吸入一些空气以保证他身后的年轻人的。葛森心想：葛某死不足惜，但是不能拉上年轻人，年轻人是未来啊。
顾以桐身子比较弱，昏倒了。乔黛泠也奄奄一息。张安和葛森仍然苟延残喘。葛森手按在自己的动脉上。测试着自己的心跳，心跳越来越缓，葛森咳嗽，并且伴随着干呕。葛森感觉自己时日无多：难道我就要死在这个狗屁地方了吗？
转眼21分钟过去了，葛森无力地拍着顾以桐和乔黛泠，用沙哑的嗓音说：“千万别睡！千万别睡！睡了你永远起不来了！”
乔黛泠有一种无奈的感觉。她微弱的意识一方面希望时间能够快点过去，这样缺氧、不适的环境，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乔黛泠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扎进电梯里以呼吸更多的氧气。一方面希望时间慢一点，随着分秒移动，可以使用的氧气越来越少，他们四个人都会闷死在自己办公楼的电梯里……
张安也昏倒了。葛森坐在电梯角落，背靠轿厢内壁：“别睡……别睡……”一声比一声声音小，最后就像是呻吟或者是嘀咕。葛森眼前的人渐渐地模糊了，他也闭上了双眼……
葛森梦到了很多，从出生到孩提时的伙伴到小学、初中、高中、成人、大学、爱情、生活。据说，一个人死之前，弥留之间会将人生所有的片段回忆一遍。他想起了在警校教乔黛泠和顾以桐的片段，想起了和慕辰汐破案的点滴，想起了自己和张安打高尔夫球……画面突然越来越远，紧接着葛森看到了很多人，他似乎看到了其中有一个人在跟他招手，挥舞着手臂。
葛森弥留之际心想：是死神么？是来自地狱的死者么？葛森想起了曼珠沙华，那个红衣红唇的女子送给自己一束曼珠沙华，还有它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花语—来自奈何桥彼岸的地狱使者。
而走近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又是那具女尸。干瘪的身躯，被重击弄得支离破碎。那具女尸忽明忽暗的脸，似乎又发出了诡谲的笑容。胸口血肉模糊的地方还在不停地滴血……
葛森吓得猛地睁开眼，从恍惚和重叠的影像中渐渐恢复视力、知觉和意识。发现自己在五楼的回廊，躺在地上。他匀速但是贪婪地吸着每一口新鲜的空气。
法医霍慧思说：“刚才呼吸困难，所以我才要找人给他们人工吸氧。现在他们脑部恢复供氧，氧气充足以后就会自己吸氧了，也会恢复意识。还好这里学医的不少，都懂得心肺复苏术和人工呼吸。”
葛森恢复了意识，咳嗽了一声，开玩笑道：“刚才……刚才给我人工嘴对嘴呼吸的不是男的或者丑女吧。”
霍慧思笑了。霍慧思在汉都警察总署有一个比曼珠沙华的花语更加让人不寒而栗的外号—“冷美人”。霍慧思没有表情，不哭不笑，不喜不怒，从来不参加社交活动，也没有男朋友。一个美女天天和尸体待在一起，这是不是比曼珠沙华的花语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程展鹏笑着又把嘴唇噘起来。法证处长林婧说：“其实是程展鹏刚才给你嘴对嘴呼吸。”
葛森立即恶心干呕，声音非常恶心，给大家的感觉是不但要呕出来点东西，估计肠胃都要呕出来了：“咳咳咳……冷美人……给我上点九十多度的酒精，我要漱口。那个丑逼强吻我。”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低级负责警卫的警员不敢大笑，就捂着嘴巴偷偷地笑。林婧说：“我逗你呢！给你人工呼吸当然得找身份相当的了，程展鹏等级太低。”
葛森笑了笑：“等级相当，谁啊？”
霍慧思也掺合了进来：“你想的是谁啊？”
葛森调侃道：“我想着是你冷美人啊！”
霍慧思拿出一个解剖的刮骨刀：“是不是啊？！”
葛森小心地赔不是：“开玩笑，我在开玩笑啊！”
林婧忍不住要笑：“刚才跟你嘴对嘴人工呼吸的是慕辰汐督察！”
葛森吓得瞳孔都放大了：“谁……谁……谁，你说的是谁？”
林婧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慕—辰—汐—督—察！”
葛森又干呕了。紧接着就被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慕辰汐的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一脚。慕辰汐鄙夷地看着葛森：“如果真有这种事情要干呕也是我！”
葛森看着林婧：“我以高级督察身份命令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林婧笑着说：“自己想吧！大侦探！”
慕辰汐摊摊手说：“下次记得自带呼吸机，总比丑逼强吻你，或者我被迫强吻丑逼要好。”
葛森咳嗽一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