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淇拧眉,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周衡玉慢悠悠地嗑着瓜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白颜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道:“在这能遇上道长也是个缘分,刚才你说是在办公事,不知能不能跟我说上一说,我也好帮帮你。”
萧淇不答反问:“萧某还不知道二位公子是何方人士。”
白颜渊一想他们见了这么多次面还没给他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倒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说起瞎话来:“我叫白倾,家在衡阳,家里经商,我这回是偷溜出来到处玩玩的,那位是周玉,跟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家情况跟我家差不多,道长你叫我阿倾,叫他小玉就成。”
萧淇抬眸,礼貌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便移开视线,睫毛还微微抖着,他颔首:“既然白公子与周公子身家清白,那萧某便无所顾虑。”
“萧某领命前来,是为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
一听到“连环杀人案”那五个字,白颜渊凭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背嗖嗖地直冒凉气。
周衡玉嗑瓜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双墨似的眼睛牢牢盯着萧淇看。
萧淇微抿唇角,似是在仔细回忆着上午捕头给他讲述的时候的每一个细节。
临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一天之内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起初这里人们安居乐业,无病无灾,生活倒也是幸福美满。可突然有一天,打更人忽然在西街的僻静巷子里发现一具干尸,那干尸整个被吸干了血肉,就剩下一张皮牢牢贴在骨头上,嘴巴大张,眼球外凸,每一根骨头都看得分明。骨架小,看样子是个女人。
打更人也是个胆子大的,壮着胆儿就上去看。这一瞧,就发现了问题,干尸身上穿着一件衣服,那衣服是上等的蚕丝,色泽鲜艳,上边绣着的花纹也复杂华丽,打更人认得,前两天他还看见于家老爷那新娶进门的小妾从布坊领回这件衣服。当时因为这件衣服特别惹眼,他还故意多看了两眼。
但是一个小妾大晚上的来这西街干什么?还是早就已经被杀了然后被抛尸抛到这?打更人来不及细想,赶紧就报了案。
当天,于家小妾被吸成干尸的这事就传遍了整个临城,一时间,人心惶惶,都说那于家小妾是干了什么不厚道的事,惹上鬼神,鬼神来报复,所以死的模样凄惨到不能看。
仵作验尸,发现尸体上的血迹都干透了,浸到皮里,轻轻一擦根本擦不下来,这才断定这于家小妾已经死了不止两三天。
这可吓坏了打更人,那他前两天看见的那个去布坊领衣服的是谁?
在这种思想闭塞封建落后的时代,一种事情一旦沾上了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就只能往精怪上想。
说临城有一个妖物,它吃人肉喝人血,性情残暴无常,一张嘴有脸盆那么大,眼睛也有碗口般大小,大嘴咬在脖子上,轻轻一吸,满身的血肉就全被吸到了嘴里,空剩下一副完整的骨架和那干巴巴的皮。
官府竭力压制,同时也在暗地里找尽所有可能的线索,可惜,那凶手作案实在太过谨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这可把捕快们给愁坏了。
结果,捕快们一件事还没愁完,接下来这半个月,又死了四个。
同样都是血肉被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张皮紧紧包在骨头架子上,而且还都是被孤零零地扔在鲜有人到的僻静小巷里。
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却又强自镇定,按着既定的生活轨迹来。城里死气沉沉的,整个城镇上空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张黑咕隆咚的巨网,压抑又死寂。
甚至有的大户人家竟然请来了一些游走江湖的假道士做法事,结果不但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城里乌烟瘴气。
常岐离临城不远,望云观的名气他们这里也有,只是他们每次去望云观请人的时候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直到今天,听说清潇道人来了这,才把人给请了过来。
萧淇一来,城里的人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成天不安跳动着的心也稳下来些许。
听完萧淇的叙述,白颜渊也是愣住,她眨了眨眼:“那你可有什么头绪?”
萧淇闭目,轻轻摇头:“没有,我今天才到,知道的东西不一定比你们多多少。”
周衡玉忽然开口:“刚才你说你要走是要去干什么?”
萧淇说道:“听风楼也有一个小倌是那种死法,萧某怀疑都是一人所做,正打算去现场探查一下,只是没有想到会被二位公子拦下。”
话音刚落,白颜渊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道长,是我们耽误你了。”
萧淇淡淡垂眸:“无妨,正好你们知道了来龙去脉,还能帮帮萧某寻找些线索。”
白颜渊直接站起,眼中兴味盎然:“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跟道长走一趟吧。”
周衡玉不轻不重地瞥她一眼,满脸的不赞同。
白颜渊暗中掐了他好几下,他才松了口,叹息:“走吧。”
即使死了人,听风楼里还是热闹非凡,淫声秽语不断,笑浪一声高过一声。
不管怎么样,有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
萧淇带着白颜渊和周衡玉走到听风楼的后院。
老鸨拿着帕子把三人迎过来,遮住口鼻,仿佛多看一眼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都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萧淇看向他,淡淡开口:“当时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老鸨退两步,离那尸体更远了一些:“是啊,道长,当时可是吓坏了我们,死都不找个远点的地方死,真是晦气。”
萧淇没多说什么,伸出两指念着白布,将它掀起了一角。
那个小倌死相与之前那几人相同,被吸干了血肉,仅有一层皮相连,大张着的嘴极为可怖,仿佛临死之前还在大吼大叫着。
大吼大叫?
萧淇瞳孔骤缩,转头问道:“你们之前有没有听有人大声喊叫的声音?”
老鸨用帕子遮着脸,说道:“道长,我们听风楼里虽然乱,但也不是乱得没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肯定能第一个就知道,可这奇怪的就是一点预兆都没有我们就直接看见了这尸体,可吓坏了不少我楼里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