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天气里,就算尸体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也难免会发臭腐烂。
萧淇三人到那的时候,被那冲天的臭气险些顶了一个跟头。白颜渊刚刚因为亲眼看见了宰猪的全过程,现在整个人都是晕乎的,乍一呼吸,把那掺着腐臭的空气猛地往肺里吸了一大口,顿时,整个人立刻就咳了起来,挣扎着跑到一边,扶住一棵树就吐了起来。
周衡玉脸色立即变作担忧,从侍卫那里讨来一杯茶水,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起来。
白颜渊把早饭全都吐了干净,脸色煞白,阳光一照,整个人像是变得透明。
她漱完口,见萧淇还没开始检验尸体,站在阳光之下,像是等着她,白颜渊扶着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萧淇那边走过去。
周衡玉蹲在地上,目光晦涩。
萧淇见白颜渊走过来,退了两步,以免白颜渊过来找他还得近距离闻那味,远一点还能稍微好些。
“可好些了?”
白颜渊扶着胸口,尽量把自己呼吸的动作放到最小:“嗯,好多了,就是最开始那一下有点冲。”
萧淇眼里似乎有一缕笑意,转瞬即逝,他扭头,看着并排放着的那五具干尸,眼中幽深似古井。
白颜渊探头看了一眼:“最左边的那个就是于家的小妾?”
萧淇颔首。
“那其他几个都是谁?”
“卖胭脂的小贩,茶舍的魏老板,鳏寡老人赵先生,财主刘富贵”,萧淇的声音冷沉,平稳,声线清朗,极为好听,本来白颜渊听他说话是该极为享受的,可这个时候,她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你怎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很好记。”萧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把长剑从后背上摘下来,带着剑鞘拨开盖着尸体的白布。
尸体全部都没了血肉,一张皱巴巴的皮铺在上面,很难辨别出来究竟是谁。
白颜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道长,这些都是怎么确定身份的?难道仅凭身上的衣服就能判断这具尸体的身份?”
萧淇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点你可以放心,仵作都已经考虑过了,他根据每个人当年发生过的一些事故造成的骨骼变形来确定了身份,而且家人都已经认领过,没什么问题。只是……”
白颜渊心头一抖:“只是什么?”
萧淇目光仔细地在几具尸体的脖颈那里一一扫过,说道:“那个妾侍没有人来认。”
白颜渊冷笑一声:“堂堂于家大老爷哪会管一个刚娶进门没两天的小妾的死活?”她话锋一转,“也就是说,那个小妾现在还没办法确定身份咯?”
萧淇淡淡说道:“打更人说他在人死之后还看见她出入布坊。”
白颜渊头痛欲裂:“真是烦人。”
萧淇用剑尖指着一具干尸的脖颈那里给她看:“看,他们的脖子那里的皮都是完好的,没有出现璃香那样的情况。”
白颜渊瞬间心里就毛了起来,大睁着一双眼:“怎么回事?”
周衡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幽幽吐出一句:“这明显是两个人做的,一个人打算嫁祸给另外一个。”
伴随这声冷幽幽的声音,还有凉飕飕的空气,吓得白颜渊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萧淇看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
三人又问了一些尸体有关的线索,觉得没有什么头绪,便离开了。
死的这五人,再加上一个璃香,完全是六种生活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他们身后也并没有共同点,按理来说一个连环杀人魔会因某种变态的心理一直寻找具有某一种共同点的目标下手,可这次死的这几个人的共同点,先不说有没有,反正白颜渊她是看不出来。
刚才周衡玉的话,也很值得思索。
其他几人的死法都是完全相同的,像是在一瞬间被吸干了血肉,而璃香的那具尸体却像是被勒到昏迷,然后施暴者为了掩饰什么,或是为了让自己不被怀疑,才立即改了手法,嫁祸于那个连环杀人魔。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白颜渊捏了捏眉心,感觉现在的案情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旦牵起了一个头,就会有更多的头被牵出来。
坐在酒楼里,白颜渊面对着满桌的中原美食却丝毫没有胃口。
周衡玉拧眉,劝道:“阿倾,你好歹也吃一点,下午还要跟着道长去查案子。”说完,舀了一碗肉末粥给她端过去,“实在没胃口就喝两口粥垫垫肚子。”
白颜渊看着米粥上飘着肉末,脸色又是瞬间褪尽血色。
现在看着这肉,她满脑子都是早上那个张屠户剔骨剥皮的样子。
她捂住嘴,头扭向一边,胃里剧烈痉挛。
萧淇不动声色看她一眼,缓缓说道:“白公子若是吃不下去就不要强吃了。”
周衡玉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貌似就是刚才给她端粥的罪魁祸首。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改为柔声询问白颜渊:“你怎么样,还好吗?”
白颜渊闭眼调息一会,觉得并无大碍,朝他摆手:“没事。”
萧淇抬眼看着周衡玉,复又把头转向白颜渊:“不如白公子先回客栈休息,今天下午萧某要去于家调查一下,白公子与苏公子二位不必陪同。”
周衡玉立刻劝道:“阿倾,不如就让道长前去,你下午好好养身体,如果有什么有用的线索,道长肯定会同我们说的。”
白颜渊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实在不适合陪着萧淇到处跑,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三人回到客栈之后,便都做暂时的休息。
白颜渊刚要睡下,忽然觉得有一人跳窗而入。
她下意识地就将三根毒针往窗户那里掷去。
“哆哆哆”,只听三声,毒针纷纷钉入窗框。
白颜渊抬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被毒针挤入墙角的周衡玉。
她一下子笑出来:“老三,有门不走你跳窗干什么?”
周衡玉从墙角走出来,脸色冷凝:“央措,教主来信了。”
白颜渊眼皮猛地一跳:“怎么回事?”
周衡玉没把信给她看,只说赤月城那边有个小麻烦,被一些周围的无名小教给围了起来,那些小众宗教的传教人可能是眼红赤月城的资源,便想着群起而攻之,瓜分这些资源。天罗让他们赶快回去,中原的正道门派们可能已经收到了消息,到时候他们两个万一被识破了身份,赤月城又没有办法及时支援,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