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皇宫，白颜渊不敢奢求康宸独宠她一人，况且正是选秀这种敏感的时候，她更是不敢多要求什么，可是康宸晚上不回沁芳殿，竟是一声都未同她说，白颜渊气也就气在了这。帝王薄幸，皇家无情，此刻，她才将这几个字体会得如此深刻。
“姗贵人一事朕会好好处理，还你一个公道。”
白颜渊神色黯淡了许多：“有劳皇上费心了。”
即使康宸对她有了这一声应承，白颜渊也不敢真的相信康宸会做出什么事来，即使康宸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也不会那么做，因为现在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所有人对姗贵人的印象都还不错，而且姗贵人谨慎的很，所有的事她都没有经手，就算被人怀疑，别人也根本没有证据，无从下手，而且她还有一个小公主，于情于理，康宸都没有对她下手的立场。
可康宸没有，不代表白颜渊没有。
往日姗贵人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要一一讨回来。凭什么姗贵人因她心里阴暗的一面，仅仅一句“嫉妒”，仅仅因为她想在宫里有一条荣华之路，就能想出那么多毒计来害她被打入冷宫，三年之后，她又被害得没了孩子。而现在，恶人没有得到该受的报应，她还活得好好的，和她的女儿，大卫的小公主。
越想，白颜渊越觉心头憋闷，心中对姗贵人的恨也越发深重。
后宫之中的女人，若是不勾心斗角，又该怎么立足？
莲贵人死了，死在冷宫里，听庭夏说，是被煤烟熏死的。二皇子阿瑾由皇后带着。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颜渊正在做小衣裳，她的手稍微一顿，表情有些莫名：“莲贵人，是个可怜人。”
庭夏哂笑：“她可怜？她可一点都不可怜，娘娘您忘了她做过多对不起您的事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以前对我做的那些，我可不会忘。”
庭夏知道自家娘娘不是好惹的，也明理，她不多担心，眼珠一转，笑道：“娘娘，您不知道姗贵人知道您被皇上封为了颜妃之后姗贵人的表情。”
白颜渊挑起眉头，很有兴趣。
“是淑贵妃的大丫头盼礼跟奴婢说的，姗贵人那张脸哟，绷得倍平，就跟镜面似的，奴婢想要是打上一拳过去，没准就能裂。”
一边说着，庭夏捂着嘴笑：“盼礼还说，当天姗贵人还训斥小公主来着，那准是没处可泄气，把小公主当出气筒了呗。”
白颜渊笑着看她一眼：“别乱说，隔墙有耳。”
庭夏不在意：“这事是她做的，她还怕人说不成？”
白颜渊低头继续做小衣裳，没搭理她这茬。
庭夏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娘娘，您要是有时间去找淑贵妃坐坐。”
白颜渊手一顿，想起自己似乎是有些时日没有同淑贵妃走动了，确实是该去看看，不然一旦关系疏远，这种结果不是她想看见的。
“等过几日吧，再暖和暖和。”
“娘娘原来竟是这般怕冷，”庭夏还想说什么，忽然想起来，“啊娘娘，奴婢得去御膳房看看，那有您吩咐奴婢给皇上准备的粥，要是火候过了可就糟了。”
白颜渊莞尔：“去吧去吧。”
庭夏欠身：“那奴婢就先过去了。”
白颜渊随意点头。
庭夏刚走没一会，太医院的周太医差人过来传话，是个白颜渊没见过的小太监，生面孔。
那小太监头一回跟牌位这么大的娘娘说话，吓得都结巴了。白颜渊忍俊不禁：“别怕，好好说，本妃又不会吃了你。”
小太监又颤了一会，好容易才把话说清楚：“娘娘，周太医让我给您送一帖外敷药来，说是覆在小腹丹田处，能驱寒保暖祛湿气，对身体好的。”
白颜渊不以为意：“行，你搁那吧。”
小太监见白颜渊根本没放在心上，有些着急，周太医吩咐他的时候是一定要让娘娘重视起来的，周太医头一回给他派任务，他要是搞砸了，以后还怎么在同伴面前立足？小太监立马就急了：“娘娘，您一定要敷，敷好了就能怀上龙子的。”
白颜渊忍不住笑：“能有那么神？”
“当然，别看您现在怀不上了，但是要是按时敷这个，肯定没问题的。”
在这之前，如果周太医知道这个小太监这么多嘴的话，他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他也不会让这个小太监过来。
白颜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她顾不得手里的小衣裳，倏然起身，几片光滑的布料由此跌落在地，白颜渊瞪大双眼：“你……你说什么？”
小太监似乎不知道为什么颜妃娘娘的反应这么大，他不解，但也实话实说：“颜妃娘娘息怒，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劝您按时……”
“我让你说刚才你在说什么！”白颜渊的分贝忽然高起来，嗓音似要破音。
小太监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的：“娘娘……娘娘，奴才，奴才刚才说，您，您可能怀不上了，但是！但是只要您按时服药……”
小太监一直在说，他没有等到白颜渊的回应，下意识抬头去看，可一见眼前那人的模样，再多的话也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白颜渊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可她忽然摔坐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支撑那样，头也无力地垂下去，乌黑油亮的发髻顶在头上，样子有些滑稽。那件还属于半成品范畴的小衣裳被她攥在手里，很紧，用了她所有的力气。
小太监被白颜渊这副样子吓住了，呆在原地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半晌，白颜渊吐出几个字：“药我会敷的，你先退下吧。”
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颜妃娘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磕了个头就跑了。
康宸下朝回来，刚一到沁芳殿，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他心头一惊，快步走进，却发现白颜渊在烧着那些小衣服。
浓烟整个园子里都是，剧烈又呛人，而白颜渊就像感觉不到似的，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了，整个人置身在烟雾缭绕之中，火光映得她的脸通红。
康宸的心在那一瞬间就揪起来了，他快步冲过去，一把抢过白颜渊手里的小衣服，顺便拉住她的手，拧眉：“颜颜，你在干什么？”
白颜渊在笑，只是笑得有些凉：“皇上，臣妾这件事做的可能才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康宸牢牢盯着她。
白颜渊用力从康宸手中挣脱，眼眸低垂：“臣妾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
康宸瞳孔紧缩，心像被大手攥住，抑制住了它的所有行动。
康宸抿唇：“胡说什么。”
白颜渊蹲下身去，一张脸在火光与烟雾之中分辨不清：“臣妾的身体，已经怀不上孩子了，这件事情，皇上您早就知道了对吗？”
康宸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白颜渊打断。
“皇上，您请听妾身把话说完，”白颜渊仰头，看着康宸，“您早就已经知道了臣妾不会再怀上孩子，所以妾身同您提过许多次想要孩子，您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就是怕臣妾发现臣妾怀不上孩子的这个事实，而且您已经扩大后宫，当日您就挑中了一个跟臣妾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妹妹，然后留下龙种，皇上，现在臣妾就是一个毒瘤，一个只会祸害其他人……”
“白颜渊！”这许是康宸在二人真正相恋之后第一次喊出白颜渊的全名。
康宸声音十分严厉，白颜渊虽是没有被吓住，但也停了话。
“谁告诉你的。”
白颜渊偏过头去，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却执拗无比：“皇上不要管这些，一个事实早晚会被知晓。”
“朕问你是谁告诉你的！”
白颜渊低头，垂下眼帘：“臣妾不想说。”
康宸的心情极度暴躁，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被自己悉心藏了许久小心翼翼不敢让她知晓的秘密就这么被捅了出来。
当时的情况只有他与周太医知道，他没说，那能泄露出去的就只有周太医了。
康宸目光骤冷。
白颜渊却已经无暇顾及。
令她诧异的，此时她的心里竟是一片平静无波。与当初她的孩子消失之后那种凄凉寂寥，此刻她的心底死寂一片，没有该有的悲戚，也没有该有的愤恨，就像是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那样，任何事情都不能再让这个人眼底产生一丝波澜。
康宸看着这个样子的白颜渊，有些心痛：“颜颜。”他放轻了语调，“慢慢来好吗，只要你养好身体，还会有希望的。”
白颜渊抬头，漆黑的双瞳里犹如一口枯井，再无生命生息，她说：“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再也没有任何希望，白颜渊知道，所谓的养好身体，那只不过是一个安慰的话罢了。
康宸连午膳都没有吃，直奔太医院。
一见皇上亲自驾临，眼皮一直突突直跳的周太医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最终在皇上凶狠的眼神投向自己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对，皇上就是来办他的。
周太医哆哆嗦嗦地往康宸那边走去，走着走着，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康宸低头俯视着周太医，声音冷硬：“周太医，你可还记得朕吩咐过你什么？”
周太医与皇上唯一的焦急就是那个颜妃娘娘了，周老太医脑袋转得比陀螺还快，他沉吟道：“皇上说得可是颜妃娘娘不能再产子那一事？”
康宸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周太医满脸疑惑：“老臣确实是听从了皇上的命令，没有泄露出去。”
康宸拧眉，明显不信。
周太医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是新分到老臣手下的一个小太监，今天老臣让他去给颜妃娘娘送药，也可能是他说漏了嘴。”
康宸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凛然无比，里面蕴藏着无尽杀机。
白颜渊颓废了有将近半个月，现在，外边的天已经真真正正的暖和起来了，一个消息却在宫里如雷贯耳。
那个新来就被皇上宠幸被破例封为月才人的陈月如，有喜了。
康宸派人重兵把守幻月殿，进出的人都要进行严格的排查。
白颜渊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的样子。可她这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外人看她这个样子，便也就信了她。可再怎么样，她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白颜渊敲响痴妄镜：“小痴，我有一事求你……”
姗贵人迎来了一位贵客。
白颜渊提着一个食盒，笑吟吟地看着一脸愣怔动作稍有些僵硬的姗贵人。
白颜渊看着她，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姗贵人连忙行礼：“颜妃娘娘大驾光临……”
“诶，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咱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吧。”
姗贵人有些错愕。
她心虚，她知道白颜渊去冷宫找过莲贵人一次，她更不会知道白颜渊和莲贵人两人说了什么，因此，她拿不准白颜渊到底知不知情，被打入冷宫，掉了孩子，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因此她也不知道，白颜渊这次来，是吉是凶。
姗贵人忙招呼枝纱：“枝纱，别闲着，快沏好茶，把好吃的全都给颜妃娘娘摆上来。”
白颜渊提着食盒放在桌上，笑着：“姐姐别这么麻烦。”
姗贵人也是笑着，她看着白颜渊的食盒，疑惑道：“妹妹，这里面的是什么好东西？”
白颜渊打开食盒，把里面一盘一盘的小东西都端出来，说道：“这都是妹妹亲手做的一些糕点，还请姐姐不要嫌弃，主要是拿来想给姐姐尝一尝，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多谢那天妹妹被困在翡翠阁里的时候姐姐的相助。”
听着白颜渊的话，姗贵人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相助？说是残害还差不多，更何况这个计划都是她制定出来的。
然而人真的在眼前，姗贵人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承了这份情：“哪里的话，都是姐妹，姐姐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