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之时，白颜渊是被古堡外面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给弄醒的，底下像是有人在大吼大叫着，还有不少人在附和，像是人民不甘暴君苛政暴起反抗起义一样，一阵高过一阵的吼声，像是海浪一样愈发猛烈。局势到最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甚至开始有人用石子往高空抛掷，好像用石子这种东西就能宣泄他们的愤怒一样。
石子打到窗框和墙壁上，发出不是那么令人愉悦的声音。
白颜渊皱眉，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凑到窗边，想要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可这一看，她就傻眼了。
古堡外面，里三层外层地围了不少村民，手里都拿着锄头镰刀一类的武器，甚至有的还拿着大蒜和十字架，更聪明些的还拿着用白荆棘木削制而成的楔钉。
毕竟，用白荆棘来对付吸血鬼的话，可比大蒜和十字架有用多了。
白颜渊神色复杂地观察了一会，手探向自己裙底的那把牢牢绑在腿上的匕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她总觉得这次不会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顺利。
围住古堡的暴民们叫骂声越来越大，可迟迟不见但缪尔对他们的回应，白颜渊心中着急，想也没想就冲到了楼下，她心中担忧，现在她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但缪尔，不知为什么，只要见到他，她就安心。
等她跑到一楼的时候，站在铺着红毯的楼梯上，她看见了迎光而立的但缪尔和姬明。
大厅有些阴暗，窗户很高，晨光透过窗子射入，却在半路上被削弱了很多，等照到那二人身上的时候，仅能在他们二人身上形成一层朦胧的光圈。
二人均是背对着她的，看着那两道颀长挺直的背影，她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脸眼睛都不敢移开，好像只要一移开，那两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她莫名觉得，这两道背影，带上了些许悲壮的色彩。
听到楼梯上有动静，但缪尔先回过头，看见是她，嘴角扯出一抹柔和的笑容：“被吵醒了？”
白颜渊随意地点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但缪尔坦然地任她打量。
经过一个晚上，白颜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但缪尔的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他的精神应该不错，往日潇洒的风采也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姬明转过头来，脸上覆盖着一层阴霾：“怎么办？”
但缪尔明显没把这个放在心上，淡淡说了一声：“去吃早饭吧。”
姬明险些炸毛：“你还有心思吃饭？暴民都打到你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吃饭？”
“让他们闹，这只是个开胃菜，”但缪尔冲着白颜渊招了招手，边说道，“等正午那群正义的伙伴来了再一起吃掉也来得及。”
姬明脸色有些难看，也不好说什么，古堡十分牢固，而且光是那群村民凭着镰刀和锄头也没法攻破大门，因此只要他们不出去，外面的暴民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顶多是骂上几句，过过口舌之瘾。
这顿早饭吃得极为压抑，小心翼翼的蝙蝠侍者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今天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早餐做得丰盛一些。
姬明才咬了一口面包就吃不下去了，重重叹口气：“最后的早餐。”
白颜渊挑起单边的眉毛，看了他一眼：“你们以前不也经历过不少这种时候吗，这次有什么特殊的吗？”
但缪尔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今天晚饭要吃法式焗蜗牛一样平静无波：“教廷这次准备了银弹。”
此话一出，满桌皆静。
姬明又是重重地叹口气。
白颜渊大惊失色：“银……银弹？”
在这个时代，枪支已经被发明出来，但是技术十分落后而且并不普及，一般只有贵族家中才会有一支当作珍宝或者是装饰起来供人观摩，真正用上的其实少之又少。但教廷这次像是下了血本一样，不知从哪运来一百把枪和三百枚银弹，带着圣殿的骑士们，全副武装而来。
白颜渊咬紧下唇：“这些准确的数字你从哪里得来的？”
姬明手撑着额头：“我的那几个藏在教廷里的手下拼死传回来的，现在它们恐怕是已经暴露了，我没法联系上它们。”
白颜渊沉默不语。
三百枚银弹，数目虽然少，但是已经有足够大的威慑力。虽然枪械的技术落后，但是经过教廷改良的枪支，射程肯定比原来要远上许多，再加上让血族如避蛇蝎的纯银子弹，这一仗，真的不是那么好打。
她也知道教廷这么拼，跟自己肯定也有关系，毕竟有自己在这里，就算她没有完成任务，斯德科夫也是肯定要把她救回去的，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她是整个教廷的支柱，说是人民的信仰也不为过。
白颜渊现在才算是明白，为什么但缪尔一直管教廷的主教们叫老东西了。教廷暗中派出吸血兽去袭击村庄，引起众怒，栽赃到但缪尔的身上，再假模假式地派几个主教进行演讲，煽动那些无知的村民，一场暴动，轻而易举地进行，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足够让他们恶心一阵。
做法虽然不光彩，但是十分有效。
但看现在，姬明的脸色就阴沉沉的，看来已经快要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乱世之中，有谁看重几个平民的性命？说难听些，教廷这就是把村民送到前边来给他们当肉盾。
但缪尔表面上虽然悠悠闲闲的，实际上眉宇间的一团阴郁还是泄露了他的忧虑，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情况，真的有些棘手。
白颜渊手握紧了刀叉，心中一直如潮水那般起起落落，眼前的二人，不怕光。这点她心中已经明了。
真是不知道斯德科夫得知他心心念念想要救出的圣女胳膊肘一直是向外撇的，会是怎么个心情。
白颜渊在心中暗暗地笑了笑，手在桌下悄悄隔着裙子触碰上那把匕首，不管怎么样，戏还是要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