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端木琉血红的身影掠向高空，长剑击虹。端木宇瞳仁一缩，长啸一声，身形向水榭方向激射。
“叮叮——”两条身影在高空中相遇，剑光四射，剑声不绝，在绝断的时间内，也不知两人的宝剑撞击了多少下。下方水湖则似是遇到了飓风一般，卷起一阵阵风浪。
宝剑撞击声终于停歇，两人的身影在高空中交错，如两只灰鹤悠悠朝下方落去。虽然在水湖上，但他们均觑准好了落脚点，分别落于亭榭的一角，长剑直指对方。
端木琉一身血袍颜色更加鲜艳，左肩处更是鲜血汩汩，显然刚才对阵，被端木宇的剑气撕裂左肩。不过端木宇同样不好受，右肋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在电光火石的交手中并未占到便宜。
两人目光互相凝视对方，目光充满了冷厉、仇恨、怨毒……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互相仇视对方，彼此视对方为生平大敌，现在更是因为环月，这种仇恨爆发到了极致。
帝王的子嗣，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权势，但也失去了常人都拥有的亲情和快乐。
兄弟之间，并没有半点温情，而是赤/裸/裸的竞争法则。
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长剑再挥，纵横的剑气吞没了两人，外人很难看清楚究竟谁占了上风。
亭榭里已经是不能呆了，顾长歌抱起瑶琴，足尖一点，便轻飘飘地落在湖中的白云蟒身上。白色衣衫被剑气掀地上下翻飞，愈加飘然出尘，灰色的眸子望向空中争斗的双方，蓦然轻轻一叹。
群臣站在岸边一筹莫展，瑞太后目光不安，虽说端木宇已经和她决裂，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可是两人争斗如此激烈，就算场中武艺最超绝的柳先生都没有把握分开他们，那些侍卫就更别提了。
这样一来，瑞太后原本准备好对付端木琉的诸多后手竟不能施展半点，惊慌的目光扫向群臣，她颤颤问道：“诸位爱卿，谁有办法分开他们？如果有人做到，哀家必定重谢！”此时，她已是病急乱投医。
群臣默然，虽然他们都不希望端木宇出事，但同样没有办法分开他们，因此均低下头，不敢正视瑞太后的目光。
这时，贺兰芝却突然站了起来，唇角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清丽的身影朝两人争斗的方向走去。
瑞太后神色一滞，她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是这个她最看不顺眼的轩王妃站出来帮她。不过，她的神色随即一寒，冷声对身边侍卫喝道：“拦下她！不到万不得已，切勿伤她，毕竟可以用她要挟端木琉，即使不成功，也能让他心神大乱！”
瑞太后当然不会认为贺兰芝会帮她，按照她的想法，轩王妃之所以站出来，恐怕是想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帮助端木琉。
瑞太后一声令下，侍卫们呼啦一下将贺兰芝团团围住，一些侍卫更是挥动手中利刃，狠狠朝贺兰芝砍去。
轩王爷已经和圣上、太后彻底决裂，因此他们出手无须顾虑太多，唯一的麻烦就是先皇赐予端木琉的丹书铁劵。
不过只要抢在轩王妃拿出丹书铁券前将她制住，那么想来下方的臣子们也无话可说——因为丹书铁券不出，这也不算违背先皇的旨意。
如雪的刀风袭来，激得贺兰芝青衫飞扬，凛冽的寒光照射在她脸上，容貌愈发冷厉清寒，却又美丽出尘。
下方传来不少叹息声，虽然瑞太后说不伤她的性命，但想来血光之灾是不能免的，一些人人甚至闭上眼，不忍再看。
轩王妃虽然性格冷漠狂傲，但其容貌气质，无疑是这么多人中最出色的一位，倾国倾城，百年少有。这样一位佳人，却偏偏跟了端木琉……众人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惋惜之情。
不过也有人抱着相反的心思，如蓝皇后和贺兰二夫人，她们看到贺兰芝被刀光包裹住时，脸上不由自主现出一抹喜色。
哼，那个女人虽然有些手段，但也太过狂傲，居然敢和圣上、太后作对，下场可想而之。她们甚至希望大内侍卫一个手不稳，将“贺兰婷”斩于刀下，这样就彻底断了她们的后顾之忧。
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刀风，贺兰芝冷冷一笑，右手轻轻一抖，正要有所动作时。湖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吼声，水面动荡不已，水珠乱溅，整个御花园都似下了一场雨。
“轰——”地面一阵抖动，似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众人还未缓过神来时，只见一道白影闪电般的从水中钻出，窜入围攻贺兰芝的侍卫身后。
一条宛如放大无数倍的银鞭对着侍卫拦腰一抽，整个变化兔起鹘落，那些侍卫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狠狠一紧，接着一股剧痛传遍全身，而后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这时湖面溅起的水珠才刚刚落下，只见水珠汇成的雨帘中，一条巨大的白蟒高昂着身躯，铜铃般的眼睛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而它一直托着的千年寒玉，则被它摔在了岸边，刚才的巨声便是由它发出。
柳先生一脸错愕，蛇性阴冷乖僻，没有主人的命令，少有暴怒的时候。可是刚才的表现，分明就是护主心切。可是它的主人，不是肖实吗？至于轩王妃，不过才见了几眼……柳先生一头雾水，一旁的顾长歌却淡定自若，甚至还微微一笑，似乎白云蟒的举动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这畜牲倒是有几分灵性，贺兰芝看了一眼白云蟒，而白云蟒看到她时，眸中凶性立刻全敛，低垂着头，一副人畜无伤，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的模样。
“这……”没想到白云蟒竟突然反戈，这是始料未及的，瑞太后咬了咬牙，随即眸中露出决绝之色。
原本这些手段是要对付端木琉的，不过现在就先拿轩王妃开刀！
可是还未等她有所吩咐，因千年寒玉落于地上，空中的争斗立刻停止，两道人影一左一右朝岸边飞射而来。
不过他们的速度快，贺兰芝的速度更快，先一步站在千年寒玉旁，淡漠的眼眸冷冷望着空中两道身影。
“你们这样做，就对得起死去的环月？”贺兰芝仰起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便让原本争斗不休的两人罢手。
端木宇和端木琉各站一边，身上都带了不少伤，不过此时两人浑然不在意身上的伤势，目光忧虑且急切地望着贺兰芝和她身边的千年寒玉。
贺兰芝的话让两人心中俱是一震。端木宇想起此前为了除掉端木琉这个眼中钉，不惜借环月之手，却最终导致环月枉死；而端木琉更是羞愧不安，如果不是他的一个玩笑赌约，环月又怎么会进入虎狼之窝的皇宫，到最后更是为了他香消玉殒。
他们这样互相争斗，哪怕最后如愿杀死对方，就真的能让死去的环月心安？
贺兰芝看到两人此时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冷眸不由掠过一丝讥诮，她先是看了看端木琉，眸光稍作停留，便又移到端木宇身上，淡漠的表情更加寒冷。
“如果我是你们，”她指着端木宇和端木琉，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与女儿态不符的厉气，声音更如金石般掷地有声，轰然砸进端木宇和端木琉的心间，“我爱的人为我而死，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立刻跟着他一块去。”
“端木琉，你口口声声说爱环月，你敢这样做吗？”秀眉一掀，冷厉的眸光如闪电一样刺向端木琉。
“我……”向来骄傲狂放的端木琉，此时竟被贺兰芝问的哑口无言。其实以他的智慧，完全可以找“环月大仇未报，因此不能立刻随她一块去……”等借口搪塞，可是扪心自问，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他对环月的爱，的确是出自真心的，哪怕这份爱意是在环月死后才萌生的。不过他做不到贺兰芝所说的。因为他知道，除了爱情，他还有和爱情同等地位的东西！
贺兰芝嗤笑一声，又将目光转向端木宇，“那你呢？”
“朕，朕，朕……”他连吐了几个“朕”，却无法继续流畅地说下去。他一直坚信他对环月的爱是真心的，比端木琉真诚的多，且付出的多，有时候甚至萌生出只要端木琉一死，他立刻随环月而去的念头。
可是这句看似容易回答的话，在贺兰芝夺目逼人的目光下，他却感到了千钧之力。
做不到，他根本就做不到贺兰芝所说的。纵然他将爱情放在了首位，可是国事家事，有太多太多羁绊他的东西，他割舍不了。
并不是爱情第一，便能将所有的东西抛下。比如，在王朝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前，或者未安排好后事前，他决计做不到贺兰芝说的！
“你凭什么说自己能做到？”他抬起头，深呼了一口气，望着贺兰芝，问了这么一句。对方说的这么轻松，但试问天下人，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我？”贺兰芝闻言，轻轻地笑了起来，眉宇间竟有一抹夺目的明亮，她仰起头，望着苍穹，似乎只有苍穹才能容纳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