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什么,闲着也是闲着。”珺君惜字如金地回答。
“珺君,我们毕竟是姐妹。你给了静澜生存的机会,也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行吗?你要是心里难过,就跟我说一说好不好?”晟蔓试探地关心她。
珺君完全不领情:“我心里难过什么?我有什么难过的?”
晟蔓只能继续规劝:“事情也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的。”
珺君看她一眼,吓得晟蔓便不敢再说。
“那个,”这个方向不行,晟蔓于是再想其他办法,企图从旁切入:“刚刚,姨还曾跟我说起你的事情。姨说,她觉得洞沐……”
刚说到这里,珺君的眼睛猛地眯起,她没有看向晟蔓,但脸色已是难看到极点。
现在这个名字,显然是珺君的绝对禁忌。虽然那表情不是对着她,晟蔓却被吓得连忙噤声,那个“皑”字,愣是不敢冒出头。
晟蔓见状便明白,珺君并不想对她敞开心扉。也对。遇到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会好?此刻的珺君,心里面全都是狂风暴雨吧?
解铃还需系铃人。偏偏那个该死的系铃人,只负责系上,不负责解开。
可是,静澜也是她的姐妹,在这里,她自己与珺君的关系,算是最为要好的了,如果她都问不出什么,那么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为了静澜,她还是要多上几句嘴;也为了珺君,不管管用还是不管用,她还是要劝上几句。
“珺君,她已经先你一步回来了,每天都哭得肝肠寸断的,她是真的很伤心。她的话,你会考虑吗?”晟蔓试探地问道。
她?是静澜吗?她已经先她一步,回到了这里吧?珺君没有问,所有的这些问题,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继续考虑,计划如何进行。至于静澜,就算曾经贵为皇后,她的胆子也不会大到,敢于违抗她的决定。皇后又怎样?即便是皇帝又如何?真的得罪了“殇”,整个乌国就可能变成殇国,遍体鳞伤。
静澜曾经对她提过什么要求吗?
她细想一下,对了,还真有。
那日在悬崖边,静澜曾经眼眸迷离,声调飘忽,充满恳求地对她说过一段话。
——珺君,我求你,我一生无所求,曾经我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够帮助到姨,完成她的夙愿。而现在,我同样希望可以和他,白头到老。我求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不要让我这一生,活得太失败,可以吗?
——我现在跳下去,不是因为,你是姨的化身,拥有生杀大权;而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不相信,你会对我,如此无情。
她明白了。这些话,是在恳求她,求她网开一面。静澜依然想要找机会,再度回到乌国。可笑,真是白日做梦。
珺君脸上的神情毫无改变,似乎连轻蔑的表情都懒得给予:“对外,现在的静澜,已经是一个死了的人。你还希望我,让她重回乌国?”
晟蔓明知没有希望,却只能继续强调:“她求你的,不就是这件事情吗!”
珺君轻哼一声,让她代替静澜认清一个事实:“重回又怎样?禄国如若不想与乌国开战,你以为苏班皇帝会如何笼络渥雳的心?不外乎就是送钱、送人了吧!”
“你的意思是?”晟蔓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
珺君不在乎为她解密:“苏班恐怕会送给渥雳禄国的美女,填补渥雳失去皇后的悲哀的心情。七十多个妃子,渥雳也不差再收下十个八个的。静澜以为,他日她重回乌国,还会有皇后的待遇吗?”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情分呢?”晟蔓只能继续苦劝。
珺君挑眉反问道:“你我在乌国的皇宫当中,呆得还少吗?他们之间,有什么情分可言?”
晟蔓叹了口气,也加大了自己的音量,怎么跟她的沟通,现在变得这么困难:“渥雳真的对她很好啊!以她的出身来说,怎么当得上皇后呢!可是渥雳真的很宠爱她,非但让她当上了皇后,而且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和她在一起。他们的感情,真的好得令人羡慕。珺君,你为了挑起两国的争端,活生生地牺牲了她的幸福,你难道真的不内疚吗?”
她说了这么多,却只获得了珺君的简短回复,虽然短,透露的内容却让人如坠冰窟:“这还只是第一步。姨的目标,我会一一帮她实现。”
那双原本柔润的眸子是那样笃定,两片娇嫩的唇瓣微扬着,柔弱的气质中那一份贯穿始终的沉静和坚强,如此清晰地显现。当然,看在晟蔓的眼中,她呈现的不仅是坚强,更有阴狠与绝情。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姨的目标。姨的目标,她自己都没有强求,她甚至都没有说过,她究竟有什么目标。可是现在呢,这个女人,她好像真的疯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女人,只在一个男人面前,小鸟依人。只要离开了这个男人,她立刻就变身洪水猛兽,让人应接不暇。即使无数生灵因她涂炭,她也在所不惜。
晟蔓劝不了,她真的劝不了。就算她们是姐妹,她也不敢违拗珺君的意思。一直以来,珺君都很端庄稳重,与她们的关系都很好,不争不抢,不虚荣不逞强。她只是按照姨的安排在做事,但她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从。
看看,珺君被洞沐皑气成了什么样子。晟蔓甚至相信,现在让她亲手毁灭什么,她都不会有半分犹豫。也就只有姨,竟然还在乐颠颠的,看着这一切。
她是否应该庆幸,姨经历过那么巨大的苦难,都没有让自己活成珺君的样子。否则现在,她们这些从小便被姨教诲的女子们,会拥有怎样扭曲的心灵?可是接下来她们该怎么办,姨的大限已到,她已决意,将她所拥有的一切交于珺君,包括所有的权利。
“姨呀,您当真认定,您找对了接班人吗?”
这个烂摊子,究竟谁来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