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房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晓和晓晓虽然心灵相通，个性也有些相似之处，但两人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与业余且迷糊的晓晓相比，晓打理生活的能力便是专业级的高手。
可是，现在的房间，实在太过干净整洁了，干净得就像少了烟火气，整洁得就像——主人即将远行，并且不再归来。
不知道为什么，苑晓东环顾晓晓的房间，立刻涌上心头的，便是这样一番感触。
晓，她怎么了？
“晓，你这是……准备要离开了吗？”
虽然有些意外，但苑晓东的神情还是很冷静，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诧。
和他的淡定相比，晓的心情要复杂得多。她没有直接回答苑晓东的问题，而是改为提问。
“晓东，你觉得，晓晓在被我强行送到另一个世界之后，如果我可以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她是会选择回来，还是会选择留在那里？”
苑晓东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晓晓一定会选择回来。”
他的回答如此斩钉截铁，让诸葛晓有些讶异：“为什么？你还没有听到我的前提，前提是，她在那边过得非常快乐，每天都活得很充实很幸福。而且，她有足够的空间去选择，即使长久地留在那里也不会影响她的寿命，不会影响她的日常生活。如果是这样的条件的话，你还觉得，她会选择回来吗？”
苑晓东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一定会回来。”
诸葛晓不信，他凭什么就那么肯定，难道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对于晓晓的真情，她实际上是有体会和感受的，终有一日她会回应他？“你有没有想过，晓晓在那个世界找到了她今生的爱人，他们个性契合，兴趣相投，互为知己，生死相许。难道说，你觉得，她即使找到了今生挚爱，也会选择放弃，而回到现在的这个她的现实世界中来？”
这一次，苑晓东肯定地摇了摇头：“不，如果当真是今生挚爱，她不会放弃。”
诸葛晓固执地追问着：“那为什么要回来？明知道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没办法跟着她到天涯海角的，爱一个人就要付出不是吗？她难道就不能牺牲自己，选择留在他身边，与他共进退？”
“不会。”苑晓东依旧坚持自己的见解。
“为什么？”诸葛晓怎么都想不通。
“很简单，因为她不属于你的世界。”
诸葛晓嘲讽地一笑：“那又怎么样？”
每个人真正的世界，都在自己的内心不是吗？哪里才是真正的归属，谁又能说得清楚？
苑晓东觉得自己可以说得清楚，他自信了解晓晓，虽然他不是她的爱人，却是她最忠诚的朋友：“在你给予的那个世界，晓晓也许过得很快乐，但我仍然认为她会选择回来，她也有她的责任，她应该经历的人生。”
诸葛晓依旧不能认同苑晓东的判断：“那依你的看法，不管晓晓在那边的生活多么完美，她还是会选择放弃，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中来，然后抛弃那边所有的朋友、真心爱她的人，这难道不是自私？”
苑晓东摇头：“那不是自私，那也是一种大义。”
“我不能理解。”诸葛晓断然说道。什么狗屁大义？干嘛需要那么多的大义，人难道不应该顺心而为？
“我能。”苑晓东坚定地说道。
唉！
诸葛晓的心中，一声长叹。哪怕就在意识到了她即将离开的现在，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舍，反倒是坚定地认为，她本应离开，而晓晓就应该回到他的世界。
其实，她顾左右而言他，是在试探，她想尝试着，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决定放弃了。
在他心中，始终多了一个字的那个她，更重要吧！她问不出口，也愿意就这样想当然。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她，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晓，你现在正住在晓晓的身体里面，她的身体，只有一副，所以她的灵魂，自然也只能是她自己。如果你确实已经准备要离开，那么，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其实是你想要知道，我更希望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是永远的晓晓，还是永远的诸葛晓吗？”
苑晓东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诸葛晓顿感惊讶。她愣愣地看着就站在对面的男人，他的神情依然坚定，他的眼神却莫测得令人看不懂。
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男子，难道说，竟然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吗？怎么可能！
她躲闪的眼神，被苑晓东视为退却的表现，但他既然说出了口，便不会放弃：“如果这便是你的问题，是你最后想要知道的一个答案，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控制我的思想，让我说出实话？”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控制任何人的思想不是吗？那么搞定一个普通的他，对她来说，有什么难的？
隐隐的，诸葛晓的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
“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人的思想，我从未试图去窥伺。一个是我哥，他的想法，我根本不用去偷看，在我面前的他，就是原原本本的自己，从来没有任何隐藏。他疼爱我，宠溺我，纵然我叛逆、倔强、随性而为，他也从不会拿人类的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的标准来教育我、束缚我。就算我欺负天下人、辜负天下人，他也绝不会欺负我、辜负我。另外一个，便是你。”
她看着他，柔肠百结，欲言又止。可能真的是她胆怯吧，正因为可以一眼望穿，她才根本不敢去看，她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直面悲伤的现实。
更何况——诸葛晓哀戚地一笑：“虽然很想不承认，但不得不说，我做不到你说的那件事。我只能控制别人的思想，让他们说出我想听到的话。而不能让他们自己，说出他们真实的思想。”
他的思想，从来都只属于他自己，她不会窥探，更绝不曾想要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