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
“真巧，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在这碰上面了，这大概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柳青灯看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宣策，抽了抽嘴角。
这接近黎明的时辰，这荒郊野外的地点，以及宣策背后乌泱泱的人马，然而这些丝毫不影响宣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
柳青灯恨不得拿个喇叭怼到宣策耳边大喊：宣策你确定不是你自己追过来的吗？
而且这句话，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说过，好像也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声音……
对了！是在醉春楼。
那这样想来确实挺巧了。他们三个奇奇怪怪的人，总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点，奇奇怪怪见了面。
嗯，宣策是跟自己挺有缘分的，可关键每次自己身边都还跟着沈肆念啊，那这样算起来宣策和沈肆念也挺有缘分的吧。
柳青灯晃了晃脑袋，果然不能听宣策胡扯。
沈肆念微眯了眯眼，心慢慢的往下沉。
宣策只定定望着柳青灯，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柳青灯下意识地往沈肆念旁边一躲，宣策的眸子愈发深了起来。
“留下青儿，我留你个全尸如何？”宣策闭了闭眸，一个翻身坐到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沈肆念。
一席黑衣的沈肆念，实在是不多见。
如此狼狈的沈肆念，更是极为罕见。
黑衣更衬了沈肆念肤色的白皙，也更衬了那一身泼墨般的红。身上那几处伤口，尤其是手臂上的那一处，红色的血顺着沈肆念的手臂流下来，在白玉般的手上，留下了几道红色的痕迹，带了一丝凌虐的美感。
那雪白的脖颈，若是划上那么一刀，再添上一片红，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宣策半眯着眼，嘴角微微勾起。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沈肆念，总带着傲骨，自信又自负，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气度，对他人永远带着不屑。
不过，他也确实有自负的资本。在以前，想杀了他，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用细细去看，便也能看出沈肆念如今的虚弱。
虽然这身打扮……
高高束起的黑发，难得一见干练的黑衣，比起往日里随性的披发，和衣袂飘飘的白衣模样，倒是严肃正经了不少。
但那苍白的脸色……还有那细听便能发觉不稳的气息，还是暴露了沈肆念此时的状态。
强弩之末。
柳青灯默默的拽紧了沈肆念的衣服，手微微颤抖，沈肆念那么强大，什么留全尸，沈肆念怎么可能……
不会的。
沈肆念还没有吃到自己送给他的盐。
沈肆念还没有带自己去看他说的乌岽崖。
沈肆念还没有教会自己弹琴。
自己还没有真正听过那曲念青灯，那首他为自己谱的曲子。
自己和沈肆念的未来那么长，还有好多好多事情都没做，怎么可能就这样……
柳青灯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鼻子有些发酸。
对于宣策的问题，沈肆念也不作答，只是默默握住了柳青灯的颤抖的手，此刻倒是变成了自己在拖时间了。
如今是突围不出去了，只能尽量拖一点时间便多拖一会了。
压抑的毒素，一夜未眠的打斗，强行的运功，无一不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此刻直接对上宣策必死无疑，只能慢慢等着，多恢复一些体力，便多了一点胜算。
感受到沈肆念的手握着自己的小手，那熟悉的触感，一如既往的温柔，柳青灯内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微微放松，手也不再发抖了。
刚刚自己都在想着些什么啊，沈肆念现在就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身边呢。
沈肆念不会有事的。
柳青灯下意识地回握住了沈肆念的手，紧紧不曾放松。
宣策别过头，抬眼望了望天空。
太阳不知何时起，已经偷偷摸摸的爬了上来。
黎明来了。
驱散掉了黑夜的一丝丝寒气，却仍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压抑。
宣策把玩着手里的佩剑，笑了笑，原来沈肆念也有答不出话的时候？
“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别说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毕竟我们相识一场。”
柳青灯忍不住跳出来，冲宣策喊道，“宣策，你是认真的吗？”
看着在沈肆念身边的柳青灯，宣策内心百感交集，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一声轻笑，“莫非青儿觉得我在开玩笑？”
柳青灯有些着急了，“宣策你这样太暴殄天物了！这世上就不说武功琴艺这些了，单单这张脸，长得这么貌美如花的能有几个？你说杀就杀？”
宣策带着的一队人马里，有人噗嗤笑出了声，但很快又立马闭嘴。
宣策有些好笑的看着柳青灯问道：“不论武功？不论琴艺？那我要沈肆念的容貌做甚，摆府里观赏吗？你问问他愿意么？”
想了想，宣策又说道：“其实，若是他愿意的话，我这边倒无不可……前提的先废了武功折了双手……哦对了，再把沈肆念毒哑……这张嘴可不输青儿。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宣策是笑着和柳青灯说，可眸中，却是毫无一丝笑意，反倒渗出丝丝寒意。
“不不不，那我们除了容貌，我们也论其他的，你看，沈肆念的武功那么高……”
“武功高，是留着来杀我么？”
柳青灯被宣策抢了话，顿时噎住了。
空气冷了下来。
宣策似笑非笑地垂着眸。
柳青灯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丝丝哀求。
“宣策，我……不怪你以前……，只要你放了沈肆念……”
柳青灯不傻，这种情形任谁都看得清，形势对沈肆念十分不利。
沈肆念虚虚的揽过柳青灯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低下头轻声对柳青灯说道：“…小青灯，不要求他。”
看着沈肆念的举动，宣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眸色又暗了几分，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暗含的情绪。
突然，宣策又自嘲笑了一下，阴恻恻的开口，“青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沈肆念吗？你竟然为了他来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