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珂在一边轻声说道:“这是顾林和肖小姐的订婚酒会,虽然他们还不到结婚的年龄,但是两方家庭都想早点定下来比较好。周小姐请一定出面参加这次的酒会。”
我沉默地看着那张照片,顾林是笑着的,他是笑着的。
我脑子里嗡嗡的,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假分手,为什么他会和肖瑶订婚?
如果不是陆珂告诉我这件事,他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了?
“周小姐?”
我回过神来,看着陆珂,忍不住冷笑:“为什么一定要我到现场亲眼看着他们订婚?你的老板,就这么不放心吗?”
他脸上淡笑不变:“有周小姐亲自到场祝福,顾林以后也会更安心,不是吗?”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陆珂拿出一张清单递给我:“周小姐,这是您表妹治病全程的花费清单,您拿好。”
我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总价,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姑压根就是把两个女儿当牲口养着,连医保都没给办,萌萌治病全程都是自费,又全程都是用最昂贵的进口药物,花销可想而知。
我暂时还真的还不起这笔钱,陆珂和他背后的老板,真的死死地捏住了我的脉门。
“好,我去!”
我接了帖子,看着陆珂:“请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摇摇头:“周小姐请便。”
我拿着包转身就走。
回到宿舍,我扑倒在床上,就再没力气起来了。
凌晖见我状态不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问:“周蓦,你怎么了?”
我头疼欲裂,闷声答了句:“没事,你早点睡吧。”
我气急败坏地给顾林发了QQ,微信,邮件,质问他,为什么会和肖瑶订婚?
可是直到我撑不住睡过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复只言片语。
第二天醒来,我头昏脑涨地跟着凌晖去实验室,快中午的时候,凌晖看我一眼,惊叫一声:“哎呀,周蓦,你怎么整个人都红了?”
我抬手摸摸额头,坏菜,发烧了这是!
“要不要吃点药,我这里有退烧药和消炎药。”
凌晖这妮子常年自备一个医药箱,里面备着各种常见的药物。
她找了布洛芬递给我,我接过来,抚了抚肚子,还是给放下了。
虽然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迟早要被打掉的,可是ta在肚子里一天,我就不想用药物伤害ta。
“算了,我这只是扁桃体发炎了,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凌晖还要再劝,孙晟宣正巧从外面进来,看见我的脸色和身边的药盒,有些紧张地走过来看着我:“怎么了?发烧了?”
我点点头。
他伸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迷迷糊糊的,也没有下意识地闪开,一抬头,发现实验室门口站着的顾林了。
他黑着脸看我一眼,目光落在孙晟宣的手上。
孙晟宣立即收回手,略微尴尬地在一边坐下了。
我烧得红了脸,看着顾林,只觉得心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板着脸不理他。
顾林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扯着我的手往外走……
一路从楼梯上了楼顶,我都没能甩开他。
他看上去也是气急败坏,到了楼顶,他一把将楼梯间的门摔上,转头瞪着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我脑坑都疼了,气呼呼地仰头瞪着他:“要你管!你都跟肖瑶订婚去了,还有脸来管我?”
他被我怼得哑口无言,瞪着我,呼呼地喘了半天的气。
然后才放软了语气过来拉我的手:“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的啊。”
我靠在墙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没好气地看他:“好哇,你说,我听着。”
楼顶的咖啡厅正在营业,他去叫了两杯饮料出来,拉着我在室外的桌椅边坐下,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我的确要和肖瑶订婚了。”
我咬着牙看着他,呵呵地冷笑。
他硬着头皮接着说:“我爸爸有一个大项目和肖瑶的爸爸合作,对方提出的要求,就是要我和肖瑶订婚。”
我真想扑上去掐死他:“所以呢,我们是真的要分手了,是吗?”
他立即摇头:“不,周蓦,我说了,我对你保持最高的纯洁性。订婚只是商业合作!”
我不懂他们这些商人的思维,婚姻是婚姻,商业是商业,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我板着脸不吭声。
他伸手来拉过我的手,揉了揉,低声说:“你相信我好不好?这些都只是名义上的东西,我只想要你一个!”
我敢相信吗?
他悄无声息地就背着我和肖瑶把合照都拍了,现在叫我相信他?
当年我的前男友,也是一次次地跟我说,他只是把那女人当妹妹看待,叫我相信他。
可结果呢?
我被骗怕了。
大概上过一次当之后,就很难再傻乎乎地去信任一个男人。
更何况还是一个没谈过恋爱,心性不定的小男人!
我抽回手,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要叫我做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顾林,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急得脸色通红,有些生气地看着我:“你是我唯一爱的人,什么小三?!周蓦,你就不能稍微理解一下我的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听听,我看看我能不能理解?”我冷笑着回嘴。
他被我顶得脸色难看起来,语气也不大好了:“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我爸爸现在非常需要和肖家的合作项目,如果不成功,我们家就要破产了。我爸身体不好,我不希望他现在遭受商业上的难关。”
我皱着眉听完,竟然无话可说。
我要是无理取闹一点,大可以跟他吼上一句“难道就要牺牲我们的爱情吗”,可是,我毕竟不是个爱胡搅蛮缠的人。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你就去订婚好了。等你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恢复干干净净的单身时,再来找我吧。”
我站起身要走,他却忽然扑上来拉住我,不放心地追问:“蓦蓦,你会等我吗?”
会吗?
我说不清楚。
我连自己爱不爱他,都说不上来。
“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我快步下楼,奔回了实验室,可是在他们悲悯的目光里,实在坐立不安,于是请假回了宿舍。
刚躺下,孙晟宣的消息就发来了,拍了一张请帖的照片,问我:“我们人手一张,这是怎么回事?”
我扔了手机没有理他。
还能是怎么回事?
顾林和别人订婚,邀请大家都去参加呗。
第二天起床后,我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就有萌萌的小叔发来的短信,萌萌已经顺利到家了。
她的小叔和奶奶常年在绍兴居住,如今家里出事,萌萌的奶奶回了老家,专职照顾萌萌。
我可算是放心了。
晚上拉着凌辉一起去买衣服,既然要参加酒会,我不允许自己的外表有一丝的不完美。
花大价钱给自己买了一件性感的墨蓝色晚礼服长裙,凌辉穿衣保守,只选了一件白色蓬蓬裙。
酒会这一天,我和凌晖打扮好了,打车前往酒店。一从车上下来,不远处三个聚在一起说话的年轻小子立即朝我们放肆地吹了声口哨。
凌晖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裙子的领口,问我:“是不是有点低?他们怎么这么看着我们?”
我瞅一眼,忍不住笑她:“好啦好啦,你这领口都快到下巴了,放心吧。别理这些人的目光就好了。”
我拉着拘束得浑身不得劲的她,进了酒店大堂,一看大堂里的装潢就有些呆。
凌晖悄悄拉了我一下,低声问:“喂,顾林家里是不是老有钱了?这地方不便宜吧?”
我知道顾林家里不缺钱,但是在这种顶级的酒店里包场办订婚酒会,看来他家是相当的不缺钱了。
进了大堂,就有酒店工作人员在检视请帖,我们上前验请帖的时候,才发现别人都是拿着礼金的。
这就尴尬了。
我和凌晖可是两手空空地来了。
酒店的工作人员倒还算训练有素,看我们没拿礼金,还是礼貌地笑着,放我们入场了。
进入位于二楼的会厅,我紧张地握住了凌晖的手:“小晖晖,我有点头晕。”
大概有点低血糖了,最近心情郁闷得吃不下睡不着,都瘦了好几斤了。
她挽着我,我们一起朝前走去。
四周一个熟人都没有,我悄悄打量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顾林的影子。
没看他的时候,我还勉强能保持一身轻松。
台上有长得帅气的主持人,在朗声介绍伴乐的人,是本地小有名气的一个钢琴演奏家。
优雅的钢琴乐在大厅里回荡,满眼衣香鬓影,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我和凌晖和董老师一行人汇合了之后,在角落一张桌子附近站定,闲聊了半天。
我有些尿急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凌晖扯我一下:“要我跟你一起吗?”
“不用。”
我拿着手包去了洗手间,收拾完走出来,身边忽然有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捂住我的嘴,把我拉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我吓得张嘴就咬,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是我!”
顾林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一听是他,顿时泄气,松开了牙口。
他在我身后,呼吸沉重,我疑惑地回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得出来他脸色潮红,有点不正常。
“你喝酒了?还是生病了?”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我,不回答,却忽然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上来。
随即,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将我推倒在一堆毛巾浴巾上,动手粗鲁地扯我的裙子……
大概是他浑身发热,让我知道他在生病,所以心软了,不忍推开他。
我被他牢牢地固定在臂弯里,只能任由他吻着。
他扯了半天没有解开我裙子上的纽扣,低咒一声:“这什么裙子,为什么这么多扣子?为什么连扣子都要挡在我们中间?”
他迷迷糊糊的一句话,说得我悲从中来。
我捧住他的脸:“顾林,清醒一些,你的订婚仪式快开始了。别闹!”
他死死地抱住我:“我不!我不想订婚了。蓦蓦,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不该答应我爸,去和肖瑶订婚的。我从小到大做什么事,他都不满意。我就想着做一件让他满意的事情,让他对我另眼相看……你老是说我幼稚,我知道,我的确幼稚了!”
我听得难受起来,毕竟在我爸爸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我也一直拼命地表现听话乖巧,认真读书,就是想要让他们为我骄傲,时不时地来夸奖我一下。
这不是幼稚,这是人之常情。
“傻子,至少要让你爸爸拿到这个项目。”
我反手推开他。
在他略微受伤的目光里,我在他面前站定,自己动手小心地解开了礼服的扣子,随即,将他推倒在了浴巾上……
事后,我扔下昏睡的他,自己去女洗手间收拾补妆,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还没褪去的潮红,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明明心里还在抱怨他,可还是心软了。
我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打扮好,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就看到陆珂带着两个男人,正架着顾林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陆珂忽然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一脸淡定地看他。
他摆出标志性的礼貌假笑,朝我微微一点头,快步带着顾林离开了。
我回到大厅,凌晖脸色微红地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低声说:“这玩意儿真难喝,你尝尝。”
我也没喝过香槟,拿了一杯尝一口,顿时皱眉咧嘴。
凌晖见我这样,咯咯地笑了两声,这丫头酒劲上头了都。
董老师穿着一身清爽的女士西装,笑着夸我:“这身裙子不错。”
“董老师您也很美。”我凑过去陪着她聊天。
没多久,台上的钢琴声忽然停了,主持人笑呵呵地走上去,说了冗长的开场词,随即说了一声:“有请顾董致辞……”
我一愣,抬头看去,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走上台。
那张脸,和顾林实在太像了,明摆着是顾林的爸爸。
董老师在一边低声叹了一声:“以前只听说顾林的爸爸是开公司的,想不到是这么大的公司。”
顾林的爸爸,居然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建筑装饰集团的老总。
顾董在台上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家的公司,我听了半天可算是明白了,今天不光是两家的订婚仪式,顺带着,还是之前顾林所说那个大项目的合作签约仪式。
商业联姻,这也太商业了吧,就不能等订婚仪式过后再找时间签约?
肖瑶穿着洁白的短款纱裙,打扮得像个瓷娃娃,站在她爸爸妈妈身边,一脸笑意地看着台下的宾客们,目光忽然就和我对接上了。
我心里一咯噔,她脸色也是一变。
一刹那的功夫,我从她眼里看到刻骨的恨意。
我自问也没怎么着她吧?顾林和她订婚,该我恨她才对吧。
可是转瞬,她的目光就挪向另一端,顾林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神情仍旧有些迷离地被带上了台。
我站在台下,看着投影仪上播放的他和肖瑶的合照。
司仪说着满嘴的祝福词,顾林手上被塞进一个小盒子,随即,他被推到了肖瑶面前。
顾林打开盒子,大屏幕上实时地投放了钻戒的样子,硕大的粉色钻石,闪得叫人惊叹。
凌晖在一边抓住了我的手臂,有些醉意地伸手来捂我的眼睛:“别看,你别看了。”
我拉开她的手,靠着她站定,有些迷茫了:“小晖晖,我是不是应该上去抢亲?”
凌晖拍拍我,认真地点头:“你要上吗?我支持你,去吧。”
呵呵,我胡说八道呢。
抢什么亲?
顾林的爸爸在台上正一脸欣慰地看着顾林呢,我上去了,不是给人家添堵吗?
台上的顾林拿着戒指,站在肖瑶面前,目光忽然一错,看向了人群里。
我举着酒杯,遥遥地朝他致意。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把戒指,戴在别人的手上。
硕大的粉钻在肖瑶白皙的手指上闪烁着耀眼的光,她娇笑着抱住了顾林,抬脚作势想吻他。
顾林却先下手为强,低头迅速地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随即侧过身子面对场下的宾客们。
大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台上的金童玉女,朝着大家浅浅地笑着。
这一幕,我在底下看了都觉得好看。
顾林和肖瑶背后的大屏幕上,温馨的画面忽然一闪,黑了屏。
音乐声也突然停了。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有些发懵,酒店的工作人员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朝后台跑去查看原因。
我端着酒不喝,只是贪婪地盯着台上的顾林看,而肖瑶,再一次转过目光来,遥遥地朝我笑了一下。
我一愣,被她那带满恶意的笑,弄得有些不自在。
就在这时,正对着宾客们的巨大投影幕布上,出现了画面。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音响也响了起来,传出清晰的声音。
画面里,是一男一女交织的身体,伴随着让人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那声音被大厅四周优质的音响放大之后,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看一眼那画面,顿时浑身僵硬,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摔下去,酒液撒在了我的腿上脚上。
我只能直愣愣地仰头看着幕布上的画面:那是我,和前男友。
当初恋爱时,以为他就是我的一生一世,我对他当真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托付。
所以他闹着要拍这些视频,我没办法反对,还在他的一次次哀求下,尽量配合着。
这些东西,本该在我们分手之后,就删除的。
那个贱男,他居然还留着!
不仅留着,还给了肖瑶!
我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倒流了,相信别人眼里,我此时的脸色一定是非常非常难看的。
我只是看着台上的顾林。
他转身也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足足看了一分多钟,才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的眼底有血光,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
他在生气!
明明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现在心里却觉得万分抱歉,想要扑上去跟他道歉。
身边的人已经都认出我来了,女的一脸鄙夷,男的个个色眯眯地看着我。
这些目光,像是要将我当地凌迟了才好。
凌晖扶着我,担忧地看我:“蓦蓦……”
我急忙甩开她,抬步朝顾林走去。
他在台上失望地看我一眼,随即转身,被陆珂扶着快步往后台走去。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如果任由他这么离开了,或许这件事就此成为我们之间最大的疙瘩。
我踢飞脚上的细高跟,拼力地朝顾林跑去,忍不住大声喊他:“顾林!你听我说!顾林!”
他被三四个保镖簇拥着,听到我的声音,停下脚步,脸色酡红地回头看我。
那眼神,带着羞恼和失望。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道歉,可我就是站在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下意识地说着:“对不起,顾林!对不起!”
他冷冰冰地看着我:“你说过你只有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什么?
他以为我是劈腿跟人拍了这样的视频?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林你听我解释!”
他却忽然转身往前疾步走去,再也不想听我说话。
“顾林!”我推开试图拦住我的保镖,朝他追上去。
他被人簇拥着上了电梯,我急忙顺着楼梯跑进地下停车场,直到他的车前,才终于挤开碍事的保镖,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仍然滚烫,只是眼神冰凉。
“那是我前男友拍的,是两年前的东西了。顾林,你不要因为这个怪我,这对我不公平!我那时还不认识你啊。”
我真想不到,我也会有对他这么低三下四的一天。
他脸色仍然有病态的潮红,听我这么说,定定地看我半晌,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就这样吗?
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顾林……”
“我想静一静。”他忽然用力挣扎了一下,我脑子里迷糊了一下,居然就顺着这个力道跌了一跤。
他见我摔跤,下意识地伸手拉我。
我看着他有些着急的脸,眼前的景象晃了晃,随即黑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得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气躁,压根没法睡觉。
我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啊。
“蓦蓦,你醒啦?”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凌晖的脸在眼前放大,带着欣喜的笑。
我也朝她笑了笑,可是笑容刚起,脑海里就想起酒会上那叫人胆寒又恶心的一幕。
我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肚子,虽然那里依旧平坦,可是有一种诡异地第六感告诉我,孩子已经不在了。
凌晖红着眼圈看我:“蓦蓦,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身上疼不疼?”
我摇摇头,哑着嗓子问:“手术都做完了,是吗?”
她点点头,过了半晌,低声问我:“视频的事情,要不要报警?”
我心底满是对前男友的恨意,想了想,摇头:“不!这仇,我要自己报!”
警察又能帮我做什么呢?
我和顾林受的伤害,无论如何都弥补不过来了。
我要亲手毁了那对贱人,才能消弭我心头之恨!
凌晖看着我,有些担忧:“蓦蓦,你要干嘛啊?可别做傻事啊。”
我安抚她两句,转而又问她:“大家都知道了?顾林呢?”
后半句才是重点。
她偷看一眼我的脸色,小声说:“他……据说是和,和那个……那个肖瑶,去什么乡下玩去了。”
我拼命想维持冷静,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灰败而难看的。
如果没有视频的事情,我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和肖瑶的商业联姻。
可是视频的事情,明摆着是肖瑶干的。
顾林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查不到。
我流产,躺在病床上呢。
可他还是选择和肖瑶去“度蜜月”了。
叫我怎么心平气和?
这一刻,我是有些怨恨顾林的。
为什么要因为我的过去,就否定我的现在和将来?
凌晖抽了纸巾给我,无力地劝着:“你别哭了呀,我刚才问医生了,你现在最好别哭,控制情绪,不然很伤身的。”
我急忙把眼泪憋回去:“好,我不哭。”
随即朝她扯了个笑脸。
她脸上的神情更加难过了:“来,喝点汤,躺下睡一觉吧,明天就能出院了。”
我躺下眯着眼睛休息,身边的人渐渐都离开了,大家都回实验室有事做。
我住在单人间的病房里,看来是顾林的手笔。
也不知道浅睡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敲门,惊醒过来。
陆珂拎着果篮走进来,见我醒了,笑了笑:“周小姐,觉得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了。”
住院的事情肯定是他在办,谢他也没错。
他的眼神仍旧锋利,看着我,说道:“这是我们该做的。周小姐,这是顾先生叫我拿来的,权当您的营养费。”
我看一眼他递过来的卡片,板着脸不接。
他说的顾先生,应该是顾林的爸爸。
我更不能接这张卡了。
“我不要,你收回去吧。”
陆珂看我两眼,收回了卡,随手放在桌子上。
他却一副不着急离开的样子,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挺着了腰板,温声说:“周小姐,接下来的话,是我个人要对您说的,不代表顾先生或是任何人的观点。”
我转过头看着他。
“周小姐,您觉得顾林和您在一起之后,是变得更好了,还是变得更差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陆珂好像也不打算等着我回答。
“周小姐,有些事情您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我却很清楚,你们研究所那位被开除党籍和职务的教授,叫什么……王建是吗?”
我听得一头雾水,没吭声,只是用一脸疑惑看着他。
“这么跟您说吧,那一篇火遍全网的曝光帖子,是顾林花了五万块,找了三个黑客,散布到全网的。”
我心头一颤,不敢相信:“他?”
陆珂点点头:“嗯,在这之前,他还特意找了人跟拍那位王教授。而他做这些,只是因为那位王教授骚扰你!”
他看着我,像是在说,都是因为我,才把顾林变成做坏事的孩子。
“周小姐,您小姑和小姑夫来苏州,最后能老老实实地回去,您没想过为什么吗?”
我吓一跳:“顾林做什么了?”
“他委托我找到你小姑欠债的债主,把债还了。你小姑这才愿意回去的。”
我的嘴巴张得都能塞得下鸡蛋了。
忽然想起当时我去送小姑和小姑夫他们回老家,小姑夫说的那一句“谢谢你同学”,我以为他说得是跟我一起帮他们找房子的凌晖。
想不到,是顾林在背后帮我摆平了这些。
“周小姐,顾林原本是个单纯的孩子,甚至有时候做事头脑简单,可是认识你之后,他会算计人了,会在背后做很多事,你觉着这种成长,对他来说,是好事吗?”
我无言以对,顾林一开始应该只是想帮我出气。
可谁也想不到,王璇会自杀。
这件事,如今是不是已经成为顾林心头的一块阴影?
这种成长,的确不是好事。
陆珂看着我,忽然伸手在我手臂上拍了拍:“我从顾林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太知道这孩子的心性,他还没定性,太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周小姐,你能带给顾林的,只有无尽的麻烦和黑暗。这次的视频事件更是……顾林很受伤,您知道吗?”
我红了眼,瞪着他:“可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他点点头,却没有开口安慰我什么。
“周小姐,现在不是追究你对错的时候。我是以顾林朋友的身份,来请求你,离开顾林吧。”
我咬着牙,看着他不说话。
他站起身,朝我温和地笑着:“顾林一时间也过不去这个坎,年轻小伙子,没有几个能忍受自己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拍下那种视频,还在大庭广众下播放出来的。没有男人不好面子,周小姐,您自己考虑一下吧。”
他起身离开。
我看着天花板,想着陆珂的话,竟然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到目前为止,我给顾林的,只有一个个的麻烦。
孩子没了,他离开我了,这结局,我认!
我拉过被子捂住头,允许自己哭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
顾林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一开始,我以为这一次失恋,会让我像上次那样崩溃。
可是并没有,我能照常吃饭,每晚能勉强沉睡四个小时左右,体重也没有急速下降。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课题研究上。
三个月之后,我的第一篇英文SCI文章正式投递出去,意味着我的硕士学位妥妥当当能拿到了。
临近暑假的时候,我跟董老师请了两周的假,跟她说的理由是要回老家看我表妹。
事实上,我直接买了一张车票,去了安徽。
前男友吴君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他的安徽老家做老师去了。
如果这狗东西还够胆,他就还在原来的地方没跑,我要找到他。
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我在他工作的学校附近寻了个宾馆住下。
他工作的学校是一所初中,正面临期末考试,教师们下班都挺晚的。
我守了三天,才终于把那贱男的住处和行动路线摸清楚了。
这天晚上,我换上运动紧身衣,带上口罩,在宾馆值班小哥惊讶的目光中,拎着包包出了门。
我承认,大夏天的戴个口罩是挺奇怪的。
时间已经挺晚了,外面天色却还挺亮的,我在校门口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里要了杯泡面,坐在临窗的台桌旁,边吃边等。
六点半的时候,吴君终于慢悠悠地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我的好闺蜜何柔跟在他身边,亲密地挽着他的手,两人看上去……
像是爸爸带着闺女出门逛街。
何柔身高只有一米四七,而吴君的身高是一米七九,两人的身高差,从背后一看,还挺有喜感的。
我呵呵冷笑两声,出门跟了上去。
照着每天的习惯,他们回家的路上,何柔会去买菜做饭,吃完饭,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吴君这贱人会出门顺着小区外的马路跑一圈步。
那是我报仇的唯一机会。
我淡定地守在小区外的马路边,装作饭后散步的样子。
直到七点半,还没看到吴君的身影。
我只好顺着小区外的马路又走了一圈,正等得焦急的时候,路边忽然有一辆略微破旧的昌河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黑衣男人扑下来,伸手就把我往车上拉。
我尖叫一声,立即被捂住了嘴。
鸡蛋碰不过石头,我被就这样被拉上了车,嘴上的大手立即松开了。
我吓得大叫:“我长得很丑,来大姨妈了!钱包里有点钱,你们拿走吧。”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我要回头看去,身后扭着我的壮汉却冷冰冰地说了句:“不准乱动。”
我吓得不敢乱动了,小心翼翼地问:“大……大哥,我只是在散步,您要打劫,那……那个男的你看到了吗,他身上肯定有钱!”
不好意思,我就是指着吴君那贱人说这话呢,最好这些人能过去把吴君抢了,再打一顿。
壮汉看看车外,居然还真的朝驾驶员和副驾说了一句:“你们去吧。”
那俩汉子点点头,纷纷戴上鸭舌帽,从座位前操了黑乎乎的棍子,打开车门就径直朝着跑步而来的吴君冲了过去。
吴君大概想不到自己好好地跑着步呢,居然会被俩大汉迎面一阵乱棍揍得哭爹喊娘。
我虽然胳膊还被身后的壮汉控制着,脑袋也被他捏着无法转动,可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吴君的窘态。
他哭叫得像条要死的狗。
我心里爆爽,也不管自己的处境还微妙着呢,咧开嘴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身后又传来一身嗤笑。
捏着我的壮汉立即在我后脑勺轻拍一下:“安静点。”
我笑声一顿,好想回头怼那人一顿,干嘛?还不让我笑了?
可毕竟只是敢心里这么想一想,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好不动了。
那俩大汉揍了半天,不远处有人听到叫声走过来了,他俩才停手,最后在吴君的不可描述部位狠狠地踹了一脚,俩人跑上了车。
我身后的壮汉一句话都没说,一把将我推下车了,车门随即关上,车屁股冒了一阵黑烟,轰鸣着扬长而去。
我傻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忽然回过神来,朝着那车追了过去,徒劳地喊着:“顾林!”
肯定是他。
刚才那笑声,声线虽然刻意压低了,可回想起来,分明是顾林。
他居然也来了安徽。
我追了几步,那车拐了个弯,进了吴君居住的小区里,我追不上了。
我气呼呼地回头,冲到吴君面前。
他捂着下身一脸虚弱地看着我:“帮我报警,叫救护车,帮我……”
我抬脚对着他的宝贝疙瘩又是一记重击。
有围观群众靠近了,我收回脚,立即蹲在吴君面前,拉下口罩,笑眯眯地看他:“哎呀,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吴君看见我的脸,像是见了鬼,一脸惊惧地看我:“你……是你……”
我咬着牙:“你把那视频卖给别人,想毁了我对吗?你过你的幸福日子,却像让我下地狱!吴君,你这贱人该下地狱!”
我拿着包包,包里有个一公斤的软式实心球,对着他某处又是DuangDuang砸了三四下。
他嗷嗷地叫。
“哎呀哎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拉回包包背在身上,抬头看到有位夜跑的大爷凑了过来,我立即语气松快地朝那大爷说:“大爷,这位大哥被人抢劫了,您报个警吧?我没带手机。”
吴君那贱人已经翻着白眼要晕过去了。
我拎着包,吹着欢快的口哨,回了旅馆。
半道上把实心球扔到了路面的护城河里。
我正在宾馆里试图给顾林打电话的时候,房门被人叩响了。
我问了一句:“谁啊?”
“我。”
这声音弄得我心口一跳,扑过去打开了门。
顾林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站在门外,低头淡淡地看着我。
我冲出门就抱住了他,抬脚恶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