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是位非常感性的作家,他的怀旧与毁灭性的冲突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热情。
就太宰治的文学而言,可分为三个时期:前期从撰写“晚年”起,是自我破坏期,对人生与社会具怀疑和不信任。中期是自一九三八年《满愿》发表始,历经结婚生子的阶段,虽有些阴郁但已相当明朗,不复以往的孤绝。后期则是自日本战败起,再回到自我破灭、自我挞伐的凄厉境界,因此完成了他的两大杰作《斜阳》、《人间失格》。如果说《斜阳》是部追忆旧时代并重拾希望的挽歌,那么《人间失格》则是凄绝无比的悲歌。
太宰治的作品很少有难解之处,也罕见冷酷、丑陋。阅读他的作品,绝不会有被羞辱、伤害之感。这样一位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人,其作品总像是在与我们温柔地说话,他清楚知道我们的卑屈、落寞,尤其擅长用破格的文体(即无主语和述语)来表达内在的急迫与撼动。
《人间失格》(即失去作为人的资格)是由主角大庭叶藏的手札与笔者本身的“序言”与“后记”构成。如果将叶藏的手札与太宰治年谱、传记对照并读可以很清楚“叶藏”其实就是太宰治以自身为范本所创造出来的人物。与一般的自传小说相比,虽然形态上有大幅的改变,但若针对构成故事骨架的事件,很容易便可指出哪些是取材自太宰治自身的生活经历。
在“序言”中,太宰治巧妙地以三张照片揭开序幕,三张照片对应第一到第三手札,借由照片的印象,让读者深入叶藏的内心世界。
“第一手札”是写由搞笑为出发点的叶藏的少年时期,但内容本身却浅显易懂。源自于出身富家所造成的无知与对他人意识过剩,造成自我模糊,最终导致分裂。当自我无法固定,因而产生存在感危机,为此以自我丑角化来弥补自我分裂的空隙。
“第二手札”描写叶藏从进入中学到殉情未遂的事情,算是对一个个事件的追述。中学时代因竹一而对妖怪似的画开窍,这可视为与太宰初期作品矢志成为作家的场景相通,而前往东京后的左翼运动体验、殉情未遂,则大致体现了昭和五年太宰治的实际生活。
“第三手札”中表演丑角的机会不多了,反倒是与堀木和比目鱼往来密切(两者可谓是俗世的代表),使得叶藏对社会的认知渐渐地由抽象转为实体。“我似懂非懂地若有所悟。这是个人与个人之争,是当下之争而且最好能胜。人是绝对不会服从人的,就算是奴隶也会有奴隶般卑鄙的报复。因此,人除了当下一求胜负外,根本不用下功夫苟延残喘。”这是将抽象的社会化约为个人的结果,进而转为寻求纯真的信赖感。故当信赖感破碎之时,对人的失格毫无招架之力。人生的真相不复存在!
太宰治借由《人间失格》提出了身为人最真切的痛苦问题,从滞涩的文字中更可体会其内心深切的苦楚,在完成本篇作品之后,太宰治终归还是选择了自溺的方式为人生划下最后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