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并无这样大规模的战役，若是有也会有慰灵碑，不会在这种深山野林里建这种东西。”白泽把方帕还给了明珠，走到岩体上继续观察这些文字。
翰双点了点头，在他的记忆里的确没有哪场战役死伤了这么多人，“那么这就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的祭祀山了，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荒废了。”
“按照文字刻录的年份应该可以推测出是在五百年前，也就是姬姓朝庭统治时期。”白泽熟读兵法，自然连每朝历史都有所涉及。
“姬姓朝廷啊，老夫虽活了三百多年但也只看过周家娃娃称帝的样子，姬朝也只有初代能看到了吧。”翰双摸着下巴喃喃，好像在感叹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出声。
“不，这是一个万人合葬山，这座山不是用来祭祀，而是用来安抚怨灵。”北宫羽打破了一直下蹲的姿势，起身出声打断了翰双和白泽的思绪。
白泽见她一直盯着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赶了过来，地面被北宫羽的身影这么一挡，光束聚集的地方被阴影覆盖却自行发出亮光。
“史册上的确没有记载过大规模的伤亡，但历史的真相不会被一本史书埋没。”北宫羽看着哪行发光的小字，那是这座祭山上仅有的青兰文字。
众人纷纷聚拢在北宫羽的身边，人影挡住了从山顶倾斜而来的光束，在黑暗中这行金色的小字更加耀眼——青兰帝五十三年，剑宗第一代掌门凌霄立，以慰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七名剑宗弟子。
“凌霄。”翰双吸了一口冷气，青兰帝三个字也格外醒目，能称青兰帝的只有第一个在青兰称帝的姬玄了。
北宫羽闭着眼睛感受着整片祭山带给她空灵的合音，这是上万灵魂演奏出来的和弦之音，这种漫长寂寥的音韵在这片空山回响了上千年，终于被世人倾听。
一直压抑在北宫羽体内的血剑此刻也不受控制的倾体而出，浓郁的血雾在空中弥漫，像是与这些灵魂共舞，他们在这待了千年为何久久不散，不愿轮回转世。
“年纪大了总爱往事，给凌霄那家伙一捣鼓可算记起来了。”翰双看着北宫羽，她正闭着双眼倾听来自千年前的声音。
翰双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北宫羽，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北宫羽睁开了眼睛，“剑宗立宗的时日比青兰帝称帝之时还要早，初代无心称帝才让姬玄顺利登基，在姬玄登基后的第五十三个年头，也就是青兰帝五十三年发生了暴乱。”
“那场青冥大战是青兰帝国的荣耀史，也是姬姓王朝可以统治七百年之久的原因，可是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在史书上却没有提到只字片语。”这场战役北宫羽曾听沐雨林讲过，也只有嫡传子弟才能倾听这段历史。
或许这段历史是剑宗自古以来的伤疤，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却没有得到任何鼓励，至今也没有人知道这些奋战的无名英雄，也因为这场战役让剑宗势力大减不得不退出京城，远居四合郡。
北宫羽曾告诉明珠明慧剑宗是因为要守护两国安宁才自愿迁居四合，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剑宗历代交给弟子淡泊名利远居深山的宗旨，只是为了让他们不受到先人同样的苦痛。
“没有剑宗青兰早就变成了冥珏的领土，姬玄不知感恩还鼓励新兴宗门，对他们肆意侵扰剑宗之事不闻不问，任剑宗逐渐缩小，他害怕剑宗继续成长会倾覆了他的王朝吗？青兰三分之二的领土都是剑宗打下的，若掌门对王位有半点争抢的意思他哪有能力称帝！”这些怨灵的愤怒通过北宫羽的身体传达了出来，北宫羽就像一个阴间和人间的媒介诉说着这千万人的话。
“小姐……”明珠有些惊慌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上前安抚北宫羽却被翰双阻拦。
翰双摇了摇头让他们退后，“离她远些，她现在不是你们的小姐，而是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数万英灵。”
“可是……”
“不要怕，这些英灵不会伤害她，他们只是想借她之口说出真相以了心愿，我想你们的小姐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替他们分担痛苦。”翰双看着不停转换身份的北宫羽略微皱眉，这种让灵魂再语的方式无疑要消耗媒介者无数功力，上万人她只怕撑不住。
“够了。”北宫羽低语恢复了众人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她自行阻挡了再来的英灵，“尔等之怨吾已倾听，吾等疑问可否解答？”
空山寂寂，空谷回音，除了众人的呼气声还有一种奇妙的音韵在众人身边回荡，这是灵魂游荡触及空气的声音。
片刻之后，空山中响起了一声空灵的回应，像是风穿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北宫羽自然而然的把这声响当成了他们同意自己问话，“为何初代立碑慰藉前辈们要用冥珏的文字，可是另有深意？”
沙沙声穿过上头的光圈，一路盘旋而下从北宫羽的身边一溜而走，扫起了北宫羽的长发，“女子？”
“女子又如何？”北宫羽转身追寻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对着一片虚无问道。
翰双的眼珠子一转，察觉周围的风流有变，一把拉过明珠和明慧往后闪，突然一股强风之击北宫羽，将她的身影吞没。
“小姐！”明珠和明慧齐声喊，妄图挣脱翰双的臂膀跑上前，被翰双一顿呵斥。
“上万剑宗弟子灵魂中保留的内力岂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能承受的，你们现在过去只会给月儿徒增烦恼。”翰双把明珠和明慧扔在了一旁，这是一场先辈对晚辈的教导战，自己也无法参与。
风流越来越快，原本和煦温柔的风此刻演变成了一把把钢刀，划在脸上身上生疼，可风中的北宫羽却神情自若，傲然挺立。
“前辈对晚辈的训斥就到此为止吧。”北宫羽抬起手从胸前向左侧一挥，瞬间风墙散去连残风也没剩下，“女子可从未承认过自己不如男子。”
风墙一散，四下又恢复了寂静，沉默良久这些千年以前的灵魂才聚拢伏在北宫羽身边，借她的嘴说道，“初代并不是安抚我们，而是为了封印一位来自冥珏的女子，我们上万人的灵魂自愿替初代在此守护封印，初代才立下碑文。”
“不过封印有所松脱她就开始肆意作乱，万幸的是我们施加在她身下的印记还在，她无法离开这片区域。”北宫羽柔和的声音被一个男子的声音代替，“血剑是初代的佩剑，初代以血剑作为封印的‘锁’，如今的血剑被你收付，也只有你可以巩固初代的封印。”
说完这席话，北宫羽也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除了天枢从头到尾一脸蒙圈，其他人都在低头把这些支林破碎的事情连接在一起。
白泽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也正是明珠的推测，“这些前辈所说的女子，应该就是明慧在阿刻罗伊德斯中看到的那个人身鱼尾的女子。”
“啊！原来是那个人！”
明慧一声叫喊把北宫羽吓了一跳，她有些迷惑的问道，“什么人身鱼尾的人？”
“小姐你不知道，那时候你被白王爷打晕了，明慧抬头刚好看到了风中有一个女人，那个人蓝发碧眼，还长着一条鱼尾，只是我们都看不见。”明珠向北宫羽解答了疑惑。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在我昏迷前听到一阵靡靡之音，那阵歌声清丽优雅却带着一股难掩的忧愁。”北宫羽回忆了一下，“然后我就没了印象。”
“你们所说的应该就是塞壬了，一只来自冥珏地界的海妖，可以控制风暴歌声又能勾人心智，当初我也是被这家伙带到这里的。”翰双似乎对这事十分了解，到底是活了三百多年的人。
“封印在哪？”北宫羽确认了孩子的失踪和这只海妖有关后，直接切入主题，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着急。
“既然这些灵魂都是为了封印这只海妖才留在这的，那么内力的聚集点也就是山的中心点就是封印的所在。”白泽一直关心渔村人的安危，既然能根除海妖作乱那就要快些行动。
依照白泽所说北宫羽在初代名字的旁边发现了一个机关，她俯身一按，瞬间整座山开始抖动发出闷响，最后在中央缓缓升起一方黑坛。
黑坛的材质是黑曜石，可以映出站在坛前人们的身影，北宫羽的倒映在这块祭坛上呈现，妖异而美艳，血剑如坛产生了共鸣，悠悠的从北宫羽体内跑出钻进了坛中。
此刻，惊异的画面出现了，原本漆黑如墨的黑坛从中间开始扩散出血红色，一点点向每个角落渗透，最终整个黑坛变成了血红色。
就在黑坛变成红色的瞬间，海面上传来一声哀嚎，还有海水在空中翻腾的奇特景象，一声声怨毒的咒骂在海面上回荡无人倾听。
翰双见封印一成带头走上了祭台，白泽的眼睛和北宫羽一样，久久注视着血色的祭坛，这诡异的祭坛中，血雾状的血剑还在里头翻滚。
“月儿，干得漂亮啊，这么轻易就完成了封印，不愧是沐贤侄带出来的徒儿。”翰双拍了拍出神的北宫羽，大声的鼓励道。
忽然北宫羽的眼角闪过一丝冷光，翰双的话正好提醒了北宫羽，是啊，我是师尊的嫡传弟子啊，她抬起手放上了祭台，血剑的光芒应答着北宫羽。
她猛地攥拳瞳孔一收，血剑瞬间凝聚成形，黑坛受不住血剑剑锋的锐气瞬间碎成黑渣子，散落一地，整片空山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