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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幕血花曲中人不见 半窗日影客散鸟还来(5)

那马太太去后,四位姑娘,便围住了一张小桌子,爷长爷短,拖了马尚廉在一块儿打扑克,柳春波被桃枝拖住,也在其中凑数。这是四方的小桌子,六个人分坐,有两方是一个人,有两方是两个人,和柳春波一同坐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清倌人,她也不过是中等人材,倒是穿了一套极华丽的衣服,因为相处得近,被她的衣香,一阵一阵熏着,不由得偷着看她两眼。她伏在桌上,头一向前,就看见她耳朵背后脖子上,有一块未曾敷到香粉的地方黑黄的一块,而且耳鬓短发里,有一粒红痣。这时忽然大悟起来,前二年的时候,马尚廉带着他夫人的丫头,医院里去诊耳朵,自己在那里碰着,才见那丫头耳后,有一粒红痣,当时没有注意那丫头的脸子,往后也就不见了。原来黄莺出谷,干了这个事。因偏过头道:“你的芳名呢?”她笑道:“叫雪妃,不认识得我吗?”柳春波道:“认是认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马尚廉一伸手,揪着雪妃腮上一块肉笑道:“还是谈话,还是打扑克?”雪妃将脸一板,将马尚廉的手一揪,说道:“不要闹,要是这样,我们回头就要对妈说了,陪着你养病,你却揩我们的油。”柳春波道:“这样规规矩矩吗?”雪妃笑道:“我们到这儿来是客,主人自然是要客气一点的。”马尚廉道:“客气,客气,有点邪气,我得了一手大牌,要累斯起来了。”于是将身边的毛钱洋钱,向桌子中间一推,笑道:“你们来呀。”桃枝将手上的扑克牌放了,抱着两手,眼睛瞟了他笑道:“又要偷鸡吗?”马尚廉笑道:“不要这个样子望着我,我看了就要揩油的。”桃枝将嘴一撇说道:“由你去偷鸡……。”桃枝隔座一个姑娘,将手捶了她脊梁一下,笑道:“老五快别往下说那个字了。”桃枝一想对了。都笑起来。马尚廉道:“别闹别闹!你们都不来吗?贺钱贺钱!”摊出牌来一看,却是一副同花顺子。桃枝将牌放桌子中间,笑道:“不来了,不来了。”起身便走。那雪妃见牌已散场,就一伸手将桌上的钱向怀里一扫,笑道:“这些钱我代收了,拿去买蟹壳黄烧饼吃。”马尚廉道:“那不能,你们赌输了放抢吗?”放了桃枝,转身就要来追雪妃。因为转身转得忙一点,“哗啦”一声,把桌上两只茶杯带过,摔在地下。马尚廉道:“闹得真不成样子,你们还不把钱拿回来吗?”于是大家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就避到别屋子里去。

柳春波笑着对马尚廉道:“你真快乐啊!一个人坐在众香国里,这样的日子,我过一下,都是心满意足的了。”马尚廉笑道:“你不要笑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我愿这样闹吗?”柳春波道:“这些名花都和你以父女相称吗?”马尚廉红了脸,笑道:“你信她胡闹呢。她们都是老度的人,要这样乱七八糟叫我,我也只好由她们去。”柳春波和马尚廉谈着话,有一个老妈子进来,拾落屋子,那边屋子里,已是声音寂然。马尚廉道:“怎么样,她们都走了吗?”老妈子道:“都走了。”马尚廉道:“春波,你是很忙的人啦。今天到了这里来,必有所谓?”柳春波道:“自然有求,一个不相干的熟人,有一篇稿子,要托我请贵通信社发表,不知道可以不可以?”马尚廉道:“你介绍来的稿子,不至于太难,可以发表。”柳春波道:“就是为鲁俊仙案子里一个人伸冤,倒没有什么关系。”马尚廉躺在椅子上摆着他的大衫袖,笑道:“这样的作用也有限,不要紧,不要紧,你拿来就是了。”柳春波因所说的话已妥,就告辞出来。

走到大门洞子里,只见通信社里两个听差并排站着,将手一伸开,脸朝外背朝里,挡住了路口。前面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皱了眉站着。她是一张瓜子脸,两道细细的眉毛,配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角上略有一点深痕,稍微像画眉眼,越觉得俊俏。她梳了一条黑辫子,前面披着一层薄薄的覆发,正好把脸子的白色托出来。她身上穿了一件半新半旧的小棉袄,下面撒着花布大脚裤,刚好齐平膝盖。露出一大截丝袜子,活显出他那个娇小玲珑的身躯。她见人不让走,抬起脚来,做要踢的样子。那紫色绒的鱼头便鞋,扁正得可爱。听差笑道:“这样好的鞋脚,踢我两下,我也愿意的,你们都来啊,捉了小鸟儿。”那女孩子身子一扭,辫梢一甩,顿着脚道:“别闹别闹!你们闹我就嚷了。”听差说道:“要放你过去也成。拿出两吊钱来,让我们买烧酒喝,小鸟儿你答应吗?你不答应,就不让你走。”另一个听差,比着手式,脚是一跳,说道:“丢下镳车,放你过去。”那女孩子一鼓嘴,在身上掏出了一张铜子票,向地下一扔道:“你们拿去,以后我不来了。”听差放下来让她走进去,却又拉了她的手,那女孩子抽着手道:“嘿面子面子。”她跑进院子来,顶头碰见了柳春波。柳春波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你不是小鸭子吗?两年不见,长得这样漂亮,为什么改名叫了小鸟。”小鸭子望了柳春波笑道:“我认得你,你不是姓柳吗?”柳春波道:“不错,我姓柳,你的记心很好,隔了这久居然记得我姓柳。刚才这里很热闹,你怎么不来?”小鸭子道:“我知道,刚才是我四阿姐五阿姐在这儿打扑克。”柳春波道:“谁是你四阿姐?”小鸭子道:“桃枝,你不认识吗?”柳春波点了点头道:“认识。”小鸭子抢上前一步拖住了他的手,笑道:“你要走吗?坐一会儿去。”柳春波道:“我坐了大半天,这就该走了。”小鸭子道:“面子面子。”柳春波笑道:“你是鞋庄上的小掌柜,怎么老说胡同里的行话呢?”一面说着,一面引了她重新到上面屋子里来。柳春波一看这里,马尚廉不见了,屋子里是空的。小鸭子道:“怎么回事,我舅舅不在家吗?”柳春波笑道:“可不是不在家?你能不能陪一陪客?”小鸭子笑道:“可以陪客,你说什么吧,我都可以陪你谈谈。”这个时候,天气不早了,太阳正偏了下去,晒在玻璃窗上。太阳由玻璃透进,射进屋子里,一直射到柳春波的脸上,柳春波低了头说话,小鸭子看见,就去放窗子里的绿帷幔,恰好顶上穿铜圈的地方,互相纠缠住了,有些扯不动,她便由沙发椅子背上爬上了小茶几,将帷幔牵得好好的,柳春波看了他裹着白丝袜子的腿,踏了紫绒的鞋,不由微笑,小鸭子一回头,看见柳春波,便问道:“你为什么望了我的脚笑?”柳春波道:“因为你的脚长得好看。”小鸭子道:“你这个人真不老实。我怕太阳晒着你,你倒和我开玩笑。”柳春波道:“这是实话,为什么说我是开玩笑?你将来……”说到这里望着她又微笑。小鸭子向下一跳,跳得伏在沙发椅子上,笑道:“将来怎么样?你说你说。”柳春波道:“有一回,我走大森里过,有一个女孩子在后面喊了我一声,好像是你,是你吗?”小鸭子坐了起来,将头一偏,笑道:“是我啊,怎么样?”柳春波道:“我能怎么样呢?不过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小鸭子一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法子啊,不是上一次警察厅驳回了,我早就上了捐了。”柳春波笑道:“你是一个在山泉水的小掌柜,为什么说没有法子?无病而呻。”小鸭子将头又偏着点了一点,笑道:“什么?你说的话我不懂。”柳春波道:“不懂就算了,我说你将来上了捐,一定是一位红姑娘。”小鸭子将小腮帮子鼓着,鼻子一耸,说道:“哼!我若是做生意决计坏不了,不信你往后看着。”

柳春波笑笑再要说时,昂头向窗子外一看,见马太太慢慢地由外面走回来,便预先站起来。马太太走进来,说道:“哟,我以为尚廉在这里陪客呢,原来是小鸭子。”柳春波看时,见她手上提了一个手绢包,她打开来放在桌上,不少的瓶儿罐儿都是香精,雪花粉之类。她身上另外搭了一条粉红的绸围巾。小鸭子道:“舅母,这围巾很好看,哪里买的?”马太太操着娇滴滴的苏白道:“我是年纪度一眼眼,不然,倒蛮喜欢格。”说话时,她把那额上的皱纹,笑得像龟板一般,扭得耳朵上那片秋叶子,尽管摇摆起来,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粉,已落去了一大半,虽然看不出六十岁,也有五十好几。柳春波想起老十三旦六十多岁的时候,在戏台上唱小放牛,擦了满脸的胭脂粉,还踩着嘺,要和这位马夫人一比,真是个对儿,一个人想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小鸭子便问道:“咦!你一个人怎样笑起来了。”这一问,又问出笑话来了,要知道什么笑话,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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