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课结束，滕朵若异常乖巧的主动送老师出去。
老管家一眼就看出来，她这是在殷倪面前挣表现呢。
但也不戳破，领着她们往外面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学琴室里只剩下殷倪一个人。
她站了一会儿，静静的看着那架黑色钢琴，但她视线落在上面，眼神里却好像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想起了什么。
滕靳渊默默的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女孩恬静秀美的侧脸没有什么表情，却又好像有无数情绪。
从他这个角度看，她的鼻子小巧而挺翘，嘴唇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但最吸引人的是那双在光线下瞳孔澄澈的眼睛，睫毛异常的浓黑，又密又翘，一眨不眨的时候像一只猫。
滕靳渊观察的如此仔细，足以说明他目光的赤丨裸。但即使是在这样直接的目光注视下，殷倪都对门口来了一个人毫无察觉。
可见思绪已经完全飘远了。
滕靳渊没有打扰她，只是也安静的看着。
他看到殷倪像受到说明蛊惑一样，慢慢走到钢琴前，轻轻坐下，把纤细白皙的手放到键盘上，如葱的手指随即在黑白琴键上灵动的翩飞，房间里顿时流泻出优美的音乐。
滕靳渊不知道殷倪会弹钢琴，助理元东之前搜集来的资料里也没有显示这一点，至少她整个中学和大学时期是没有弹过的。
坐在钢琴前的女孩背脊挺得很直，腰背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她弹琴的手指灵活却略显生涩，也没有炫技的感觉，偶尔还有些卡顿，但马上又接上了。
滕靳渊懂一些音乐，也时常出入音乐会之类的场合，但仅仅是一个作为他这种身份的人必须做的事情一样，并没有真正的由衷欣赏过音乐的美好。
但此刻听到这首已经十分熟悉的乐曲，滕靳渊竟然觉得有些沉溺其中，身心都得到了某种净化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沉溺的，是弹琴的那个身影，还是乐曲本身。
就在滕靳渊看着殷倪的眼神有些晃神的时候，房间里的琴声随着一个重音，戛然而止。
滕靳渊定睛一看，殷倪的手指重重的按在琴键上，随即无力的滑了下来，头也跟着低落的垂下，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什么压抑的情绪里。
这还是滕靳渊第一次看到殷倪这么沉重低落的样子，连背影都莫名的伤感。
他忍不住走了过去，大手轻轻搭上她的消瘦的肩膀，摸到骨头的感觉又让他觉得心里刺了一下——等这个神秘劳什子的戏拍完了，绝对不能再让她减什么肥！
连他走这么近了都没发现，可见殷倪陷入情绪之深。
但在滕靳渊的手放上去的瞬间，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动了一下。
“是我。”
低沉的声音在此时仿佛有天然的安抚力，殷倪本来受惊要站起来，听到是他以后又放松的坐下了。
这个发现也让滕靳渊很是受用。
“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问道。
殷倪顿了一会儿，就在滕靳渊以为她会说出“没什么”之类的敷衍的话，不愿意透露隐私的时候，她却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一阵钢琴……”
滕靳渊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提到自己的过去……所以静静地听着。
开了头以后要讲下去似乎容易多了，殷倪缓缓道来。
“那时候我父母还在，我是说，还没有失踪，你知道的。”
殷倪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调查过我，否则也不会知道我弟的事情，所以我父母的状况你也应该很清楚了。”
滕靳渊点点头。
殷倪不在意的继续。
“小时候我家还算小康，虽然我爸妈都是满世界跑的探险家，收入不定，但生活得还算衣食无忧，还能有余力收养了我弟。”
“我爸妈对我纯属放养的状态，可能也是因为经常不在家，管不过来吧。别误会，我没有埋怨他们的意思，实际上只要他们在家的时候，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因为有一对探险家父母虽然缺点很多，但好处是他们比一般的父母都更好玩，富有活力和娱乐精神，总能想出千奇百怪的点子带我和弟弟玩儿……”
殷倪的脸上浮现出陷入开心回忆的笑意。看得出来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童年。
“所以他们也不会像一般的父母那样逼迫我报很多学习班，学很多才艺什么的。但是钢琴是我自己感兴趣的，在学校里看到老师放的电影里的人弹钢琴的样子，还有音乐的美妙，被吸引了，回去就吵着要学。”
“那时候请钢琴老师不便宜，买钢琴更贵，但我爸妈还是毫不犹豫的给我找了当地最好的老师，还花比普通钢琴贵一倍的价钱买了一架梦幻的白色钢琴。”
殷倪有些兴奋的拿手比划。
“白色钢琴啊！太漂亮了，你知道那对我那样的小女孩来说，简直就是童话里才会有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被他们蒙着眼睛带到钢琴前面，然后睁开眼时看到那架钢琴的心情……”
滕靳渊看着面前的大女孩眼里的亮光，仿佛从里面看到了当年那个惊艳又幸福的小女孩。
但是紧接着，他也看到了亮光逐渐从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暗淡下去。
“C大调奏鸣曲，就是我刚才弹的，是我学的第一首曲子，也是还没开始上老师的课前，妈妈亲自手把手带我弹的一首曲子。”
“后来我开始跟着老师从基础学了，也能像妈妈一样流畅的弹这首曲子了。但这个时候，他们又一次像往常一样出发，去世界的某个地方探险了，说等他们回来，要检查我上课的成果……”
殷倪的讲述停了下来，房间里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
滕靳渊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在周身蔓延，他想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把那个纤瘦的身影揽进怀里。
这次殷倪毫无反抗，只是失神的任由他轻轻抱住，嘴里声音极低的呢喃。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呢，我明明把那首曲子学得很熟练了，想弹给他们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