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奈她如今心下也有考量,比起被这纳兰安领出去问东问西,疲于应付,还不如坐在太子身边,好生观戏。不得不说,在纳兰安与太子这二人之间,她会莫名的觉得身旁这红衣招摇的太子更为可靠一些。
正沉默思量着,太子出了声,“二公子倒是有意约皇妹独聊呢,皇妹之意如何?”
他嗓音懒散邪肆,微微挑高,虽带笑调侃,但却隐藏着半分不易察觉的森然冷意。
风宁不知他为何会是这般语气,只是不知为何,她却莫名的觉得这太子对她甚为特殊,特殊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咋舌。
再忆起今早纳兰钰质问她是否与太子是旧识,她也细细想过了,这太子不过就是与她认识的琅邪长得极其相像,但其它的,却是全然不像了。
如此,她着实是不认识他的,而这太子,又为何会对她这般特殊,甚至还会保她性命,拉她牵她?
心思至此,无端复杂。
风宁眉头也皱了起来,却也不敢再迎着他那双略微森然的桃花眼,仅是当即垂眸下来,默了片刻,只道:“锦兮今夜前来,不过是想与大公子聚聚,顺便去逛逛长安街,自是如今夜色已深,倒也不适再出去逛街了。”风宁低沉缓慢的出了声。
嗓音一落,她抬眸朝纳兰安望来,却见他面色微变,而那双温润漆黑的目光刹那间沉了半分,却也仅是片刻,他敛神一番,勾唇而笑,如沐春风的道:“只要公主想逛街,如论何时,纵是如今夜色已晚,微臣,也甘愿陪公主出去。”
他嗓音极其柔和,透出一股子不曾演示的深情。
风宁心底微紧,着实咋舌,只道这纳兰安如此体贴,言行也是柔和得滴水不漏,只奈何,她当真是无法从他身上感觉出半分的真情实意,有的,不过是表面上的应付与虚意。
他的目光依旧直直的朝她凝着,温润而又平和,风宁却是极不习惯,眉头稍稍一皱,便垂眸下来,只道:“夜色着实已晚,此番出去逛街,的确不合适了。再者,不知为何,锦兮此刻,倒也无心逛街了,是以,今日突然前来,倒是扰了大公子与侯爷,锦兮在此赔罪。”
对面的忠义侯忙道:“公主客气了。无论公主何时来侯府,皆是侯府之福。”
他嗓音带着几分恭敬,风宁甚至能感觉到这侯爷嗓音里的小心翼翼,不得不说,这侯爷此际对她的态度,当真是与她第一次见他时极为不同了,也或许是此际太子在此,是以这侯爷言行皆恭敬谨慎,不敢有分毫造次吧。
心思至此,风宁稍稍敛神一番,朝侯爷望来,本打算说句客套之言,不料纳兰安再度温和缓慢的出了声,“公主已是到了侯府,若是此际已无心逛街,那,微臣便带你在府中逛逛?”
风宁后话一噎,目光朝纳兰安落来,僵了片刻后,正欲委婉拒绝,他却是神色微动,先她一步继续道:“若是,公主也不愿在府中赏夜走动,那,微臣便带你去看几幅画。这几日,微臣倒是亲自做了几幅画,还未及差人送至公主手里,而公主却是已入了府中,如此,倒也省了事,公主今夜随微臣去看看画便可。”
他嗓音依旧柔和,却带着几分磁性与盛情邀请,再加之他容颜如玉,谦谦温润,面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的极为好看,想必寻常女子一观,纵是不被他的话语吸引,也会被他这幅温润姿态迷惑。
只奈何风宁却是满身戒备,心底对这纳兰安也并无好感,此际也仅是仓促紧然的想着该如何回避他的话,是以倒是对他的容貌与温润姿态无暇顾及。
风宁皱眉,垂眸下来,片刻后,她心底微动,却是突然转眸朝太子望来。
此际,一袭红衣的他,正懒散的把玩着指上的茶盏,俊然邪肆的面上透出半分幽远,连带那双修长的桃花眼,都含着半缕深沉无底的笑,待察觉到风宁打量后,他那双桃花眼便对上了风宁眼,随即轻笑一声,“皇妹看着本殿作何,这二公子还等着你回话呢?”
风宁深眼凝他,不说话。
这时,对面的纳兰安再度委婉温润的出了声,“公主不用顾忌太子殿下。公主与微臣之事,天下皆知,而太子殿下厚重明达,自也不会干涉我俩才是。”
嗓音一落,他的目光朝太子望来,缓道:“殿下,微臣方才之言,殿下也是赞同的吧?”
太子修长的眼角微微一挑,邪肆懒散的道:“二公子这话,本殿自是赞同,这棒打鸳鸯之事,本殿也做不出来。只不过……”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漫不经心的顿住。
纳兰安一派淡然,神色分毫不变,俊容上的平静也半丝不扰。
反倒是风宁瞳孔微微一缩,生怕这太子突来一句话,就随意答应她与纳兰安一道出去了,如此一来,再让她独自再面对纳兰安,怕是又是一轮费心费神的应付了。
心思至此,莫名紧张半许,风宁目光也略微发紧的落在太子侧脸,沉默。
半晌,太子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随意无波的朝纳兰安落来,继续道了话,“只不过,今夜本殿来此,也本是为了与二公子和侯爷叙旧,若是二公子仅陪着皇妹出去了,那,二公子要置本殿于何处?”
他缓慢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忠义侯爷再度颤了目光。
纳兰安俊容上的平静也略微溃散了半缕,却也仅是片刻,他垂眸下来,恭敬道:“方才的确是微臣疏忽了,只因微臣太过在意公主,是以便无心疏忽了殿下,还望殿下看在微臣对公主一片痴诚的份上,不与微臣计较。”
太子勾唇轻笑,修长的桃花眼弯得极是好看,“二公子何须这样。若本殿当真有心与二公子计较,就论二公子最开始委婉顶撞本殿开始,本殿便会计较了。”
“太子殿下大人大量,微臣与臣这二子,皆感激不尽。”忠义候微白着脸附和了一句。
太子仅是朝他扫了一眼,也不言,仅是逐渐将身子坐端,后背也极为难得的挺直了,正待风宁微愕的观他,他则是再度将目光朝纳兰安落去,意味深长的转了话题,“本殿这人,历来不会无事找事,也不会闲散瞎逛,呵,本殿今夜来这忠义候府,虽说是想与侯爷与二公子叙旧,但实则,却是想与侯爷与二公子商量些事儿。”
他说得极为随意轻松,然而语气悠长,无论是谁都知他这话中有话,想必等会儿要说之事并不简单了。
纳兰安的目光也几不可察的沉了半分,只道:“殿下有事,不妨直说,微臣与臣之父亲,定会细心恭听。”
这话嗓音刚落,忠义候也急忙点了头。
太子慢腾腾的扫他们一眼,却是不说话,反倒是将目光突然朝风宁落来。
风宁怔了一下,已是来不及收回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刹那,两人顿时四目相对,一人懒散邪魅,一人惊愕谨慎。
“皇妹独自坐在这儿,可是闷了?”他邪肆幽长的问。
风宁心下再度发紧,目光愕然的观他,一时倒是不知他这话究竟何意。
正紧张思量时,他却是再度出了声,“若是皇妹闷了,正巧,本殿也有要事与忠义候和二公子相商,不如,皇妹便出去透透气,再让侯府的婢女们为你准备些点心吃?待本殿与侯爷和二公子聊完了,再带皇妹一道回宫?”
他这话说得略微体贴,嗓音虽是并未带太多的亲切与温度,然而却也是足以让在场的忠义候与纳兰安诧异。
太子之性,他们自是知晓,再加之太子与皇后和大皇子对立,是以对锦兮公主自是不亲,而今,他们倒是没料到,这太子竟会与锦兮公主这般套近,这无疑是令他们全然没想到的。
心思至此,纳兰安与忠义候对视一番,神色各异。
风宁倒是无暇关注忠义候等人,待太子尾音落下,她已是打从心底的大松了口气。
她坐在这里,其实并不闷,反倒是担心,担心突然之间,这几人的话题便又会扯到她身上罢了。而今这太子突然委婉的想让她离开,却正是她极为乐意的。
比起坐在这里担惊受怕的看戏,还不如出去在屋外等候,纵是吹了一身夜风,也比坐在这里要来得坦然得多。
心思至此,风宁也不再耽搁,当即按捺神色的点了头,缓道:“皇兄既是与侯爷和二公子有要事相商,那锦兮便不打扰了,锦兮在屋外透透气,等皇兄出来便回宫。”
她嗓音缓和,神色温顺。
待嗓音一落,便抬眸朝太子望来。
眼见太子慢腾腾的朝她点了头,她才缓缓起身,按捺心神的朝屋门而去,直至出得屋门,并亲自转身掩好屋门后,夜风朝后背袭来,风宁蓦地打了个冷颤,本是略微压抑的心也刹那清醒明了,而后再回身过来瞧了瞧周遭沉寂平和的夜色,又扫了扫立在门外那几名拘谨瑟缩望着她的小厮,一时,神情倒是稍稍松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