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饶命,饶命!”那跪在地上的家丁,脸色更显惨白,整个人朝风宁爬了几步后猛然磕头,嘴里不住的唤着饶命,倒与方才那蔑视自得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是陌府走狗罢了,这家丁能这般蔑视她,若非这陌家老爷撑腰,他又岂敢这般胆大?
风宁如是想着,心底也是极为了然,她知晓的,纵是当真杀了这家丁,仍无济于事,还会更为增加锦兮公主残暴蛇蝎的声名,如此,对她倒是不利。
风宁冷眸朝那地上不住磕头的小厮望了几眼,随即抬眸朝那陌府老爷望去,只道:“本宫无心杀人,不喜见血。只是,这家丁虽死罪可免,但活罪却难逃。本宫终归陌府外人,不好越俎代庖的惩治陌府的小厮,是以,该如何惩治,便有陌老爷来决定吧,想必,陌老爷也不会包庇这小厮,定会给本宫,甚至给整个皇族尊严一个交代吧?”
陌家老爷眉头终于是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却也仅是片刻,他便道:“既是公主都这般说了,草民,定会让公主满意。”
说着,嗓音微微一挑,“来人。”
片刻,已有两名家奴从堂屋内走出,恭敬唤道:“老爷。”
“将这小厮拖下去,交由管家狠狠处置,先废他半条命再说。”陌家老爷发了话。
那两名家奴皆浑身一颤,随即忙恭敬点头,而后拖着地上那不住告饶甚至磕头磕得额头出血的家丁迅速离开。
霎时,周遭突然沉寂了下来,微风荡来,竟有几分凉薄。
“公主,请进。”正这时,那陌家老爷再度朝恭敬出了声。
风宁眸色微动,点了头,随即领着嬷嬷一道往前。
待入得这陌府大堂,便觉这大堂极为宽敞,上等的楠木椅与软榻齐全,甚至,这屋中还摆了不少翠竹,这堂屋正中还立着一块烫金牌匾,匾上书写四字:高风亮节。
风宁着实不敢恭维这四字,对这陌府的映像也是极为不好,是以打从心底的觉得,这陌府之人,岂配得上‘高风亮节’这几字。
今日虽第一次与陌府之人接触,这唯一感觉,便是陌府之人深沉,蔑视,甚至毫不将人放在眼底,更别提那些所谓的有礼与尊重了。
“这几字,乃先皇亲手书写,这字迹,公主可认得?”正这时,身边扬来一道苍然低沉的嗓音,颇有几分自得与悠远,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荣感,底气十足。
风宁怔了一下,眸色也跟着稍稍变了几许。
难怪,难怪这陌府能这般胆大放肆,原来是在先皇在世时,想必便已极受先皇重视与善待了,想来自打先皇去世,陌家便凭着以前在先皇面前的殊荣,着实放肆大胆,许是根本连如今的皇帝都不曾放在眼底了。
风宁一时有些捉摸不定这锦兮公主是否真正见过先皇字迹,待默了片刻,便自然而然的将话题挪开,“陌家能得皇祖父亲自所写的牌匾,满府容昌,也难怪,就连陌家的小厮,都能那般贵气,狗眼看人低。”
她这话嗓音极为平寂无波,然而话语内容,却故作增了几分数落与贬低。
她今日的目的,并不是要与这陌家老爷耗着,而是要见那陌嵘,想来那陌嵘也是心气儿极高,若不将事态闹大一点,那陌嵘,怕是也不会出现,即便她亲自开口说要见他,他定也会差人百般推脱,到时候,她与嬷嬷两人,倒也没有硬闯找人的本事。
“公主因为一不懂事的小厮之言,便这般贬低我陌府,倒是公主的不对了。”正这时,陌家老爷慢腾腾的出了声,嗓音不见怒意,但却暗含半分威胁,似是风宁若是再继续贬低陌府,拿方才之事说事,他便真要对风宁不利了。
风宁眸色微动,也不愿与其硬碰硬,只道:“陌府乃四大家之意,虽无涉及朝官职,但本宫听说,陌家倒是雅致清明,府中之人,也随和有礼,大显君子之风。只奈何,本宫昨日差人邀贵府大公子入宫一叙,不料遭拒,而今本宫亲自造访,却又得那般蔑视待遇,本宫并非圣人,这心底,自是有气呢。是以,陌老爷也无须怪本宫出言贬低陌家,而是陌家之人做出来的事,的确令本宫,心寒。”
陌老爷神色微微一沉,却也是片刻,他目光已是刹那间恢复了平静。
他并未立即说话,待默了片刻,才低道:“公主今日来这陌府,便是因犬子得了公主召见,却不曾入宫拜会,是以,公主对此,耿耿于怀?”
他嗓音低沉无波,却隐约带着几许质问。
风宁深眼凝他,心底也是漫出几分起伏。
这陌老爷,总有本事力挽狂澜,她的问题刚一抛出,便得他硬气质问,仿佛一切之事,皆是她的过错一般。
风宁再度皱了眉,不敢掉以轻心,待打起了精神后,继续道:“本宫邀贵府大公子入宫一聚,却得大公子爬山摔伤的消息,是以,本宫亲自前来探望,陌老爷对此有疑问?”
他淡道:“草民对此倒是无疑问,只要公主不是怀疑犬子故意欺瞒公主便成。要不然,此事一传出去,我堂堂陌家,百年来的好口碑,岂不是要遭此磨灭了去?”
风宁缓道:“陌老爷言重了。本宫此番来,本就无恶意,只是被贵府小厮气着罢了,心底的怒意也并未全平罢了。”说着,嗓音稍稍一转,话语直入重心,“本宫的来意,也与陌老爷说得明白了,不知此时,本宫可否去探望贵府大公子了?”
陌老爷极为难得的皱了眉,面上展露半分为难,只道:”不瞒公主,犬子昨日摔伤得厉害,这两日都需静养,是以……”
风宁深眼凝他,“是以,即便是本宫亲自拜访,也不得见是吧?”
陌老爷垂眸下来,不说话,算是默认。
风宁心下也是冷沉一片。
自打成了锦兮公主后,便是那忠义候对她,虽称不上完全恭敬,但也能虚以逶迤,表面上的恭敬还是稍稍做到了的。
而今来这陌府,她倒是着实没料到是这般境遇,只奈何,她也不愿生事,但若要见陌嵘,却也不得不先对着陌家老爷开涮了。
“陌老爷,这是在拒绝本宫?”风宁默了片刻,深眼凝他,问。
他低沉回道:“不敢。只是犬子的确伤势情况不佳,需静养。公主贤良淑德,想必自是不会为难草民与犬子才是。”
他依旧在委婉言道,但语气却是半分不松。
风宁也终归是沉了目光,也不愿与他兜圈子了,稍稍提高了嗓音便道:“本宫差人邀贵府大公子入宫,贵府公子,却未来。本宫体恤贵府公子摔伤了,亲自出宫探望,不仅被贵府小厮奚落,而今还得陌老爷百般阻拦。是了,本宫如今,的确算是稍稍失势,但陌老爷却莫忘了,本宫公主身份依旧在,本宫虽不能动你陌家,但也总有法子让你陌家受损,这点,陌老爷可信?”
陌老爷瞳孔骤然一缩,嗓音也冷沉了下来,“公主这是在威胁草民?”
风宁按捺心神一番,冷笑,“本宫岂敢威胁陌老爷,本宫,不过是只能使些小把戏罢了。本宫那太子殿下,性子可非温良,行事也雷厉风行,本宫倒是不信了,陌家树大招风,蔑视皇族,待本宫将此事详细与太子皇兄说明,即便太子皇兄不为本宫出头,但他对陌家的感觉,怕也是会变了呢。”
嗓音一落,见陌老爷眉头皱得更甚,瞳孔内略微卷着几许风云,随即薄唇一启,正要说话,风宁则是眸色一动,先他一步继续道:“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再者,纵是再怎么富贵,甚至还有皇祖父的殊荣傍身,但也不是坚不可摧呢。当今太子,可不是念祖制,念旧荣之人呢。今日,本宫话便至此,贵府大公子,本宫也不见了,四大家之一的陌家,自持先皇给予的殊荣,满身贵重的看人低,本宫倒也不高攀了,陌老爷,告辞!”
风宁这席话,可算得上是雷厉风行,甚至嗓音底气十足,锋利尽显。
待嗓音一落,风宁便朝嬷嬷示意一眼,二人干脆朝不远处的屋门行去。
陌家老爷的脸色青白交加,着实气得不轻,一缕缕复杂与精光却不住的在瞳孔内流转,但片刻,眼见风宁与嬷嬷将要踏出屋门,他眉头一皱,终归是出了声,“公主且慢!”
风宁犹如未觉,继续往前。
身旁嬷嬷则是朝风宁望来一眼,略显得诧异,眼见风宁毫不停足,她也稍稍敛神,跟着风宁继续往前,迅速踏出了屋门。
陌家老爷神色陡变,终于有些急了,急忙起身朝风宁的方向追来,风宁也不管不顾,继续快步冷沉的往前。
待行了不愿,耳闻身后那陌家老爷越来越近,风宁心底微动,只觉此际倒该适当的挺足下来了,哪知这心思刚在心底滑过,还不及行动,不远处,则扬来了一道儒雅清风的嗓音,“纵是老父有错,但望公主体恤他一把年纪,莫要太过为难于他,草民陌嵘,已亲自前来觐见,望公主,消气。”
柔和的嗓音,犹如三月春风,更似天籁。
陌嵘?
风宁心底陡然一挑,却也在这刹那,双腿骤然而停,整个人立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