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至此,风宁心下沉了半许。
待默了片刻后,她终归是想通了不少,随即略微释然的朝青颂微微一笑,继续道:“青颂侍卫,我们也无需再提以后之事了,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而风宁一生,也只求问心无愧,其它的,便无心去顾及。再者,其实青颂侍卫也不必太过担忧公子,只要公子并无求死之心,或是并无颓废之意了,公子,自然还是以前那强势贵胄的公子,到时候,公子定也会富贵荣华,久存而安,纵是没了风宁的一心对待,没了风宁再旁伺候,公子,也能活得安定朗然。”
不得不说,纳兰钰那样的人,本事不浅,加之又心思缜密,他若真无求死之意了,怕是阎罗王想要他性命,也是不易的。
这话一落,青颂眉头当即一皱,似是有些着急,忙要开口言话,风宁则是神色微动,先他一步出了声,“青颂侍卫,我们开始练武吧。”
青颂后话一噎,面露几许焦然与复杂,目光将风宁凝了片刻后,终归是压下了后话,极为难得的叹了一声,朝风宁点了头。
以前在玉石镇时,风宁也接触过武艺,但却学艺不精,掌握的东西也极为浅显,再加之后来疏于练功,成日紧张惶恐,是以那本是稍稍学得的武功基础,着实是全然忘却。
青颂也是略微体贴,并未对风宁为难,仅是极有耐性的从基础功开始教他,但他却道,她此番要学的重中之重,是轻功与剑术。
剑术是帮她进攻对手,而轻功,则是帮她逃命。
只奈何青颂说的这些,风宁皆懂,奈何雪武本就不是简单的事,再加之风宁根骨不佳,本就不是练武的料子,是以练了一上午,风宁大汗淋漓,却并未学到什么。
眼见天色已是不早,青颂便先行让风宁独自练习,他则是入了灶房做饭,风宁自行在院中强撑,身上早已湿透,额头的刘海也沾在了一起,裙角也曳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屑,倒是可惜了这套精致的月白衣裙。
直至青颂将膳食做好,风宁才停歇下来,随着青颂的呼唤朝纳兰钰的屋门而去。
彼时,纳兰钰正一手拄着拐杖,缓慢的朝圆桌行来,青颂并未帮忙,仅是亦步亦趋但却满面担忧的跟在他身边,生怕纳兰钰一个不慎便要摔倒。
眼见这场景,风宁也是愕得不浅。
这纳兰钰的意志力无疑是她及不上了,纵是双腿有疾,在轮椅上都坐了这么多年,但就只用了这么一两日,他竟是,竟是不用青颂背他或是扶他了,仅需自己拄着拐杖,一点一点的行步。
再见纳兰钰满面苍白,额头与撑着拐杖的那只手都已展露青筋,甚至牙齿也紧咬下唇,仿佛浑身都在紧绷,风宁心下的浓烈诧异之感,也逐渐变了几许,转换成了几丝钦佩与柔和。
这样的纳兰钰,满身朝气,令人观之一眼,便觉满目的蓬勃之气。
如此,他都能从轮椅上咬牙站起来,而她风宁,又如何不能咬牙强撑,在几日之内便拼命将剑术与轻功学好。
心思至此,似有一股无形的毅力与之气在喷薄与翻涌,风宁只觉浑身都来了力气。
待纳兰钰终于缓缓的行至圆桌并坐定,风宁回了神,极快的行至了他身边坐下,随即便开始伸手执筷为他碗中布菜。
他并未拒绝,只是待将风宁将布好菜的碗推至他面前时,他平和的道了声谢。
风宁神色微动,却也未言,待自行吃了一两口菜后,便闻纳兰钰朝她再度出声,“今日习武,习得如何了?”
一闻这话,风宁脑中便莫名忆起他方才那咬牙强撑甚至略微拼命的行走姿态,风宁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与懊恼,只觉手脚皆好的自己,这满身的意志力与拼命的程度,竟还比不上纳兰钰。
风宁眉头稍稍一皱,面色也稍显尴尬。
他稍稍顿住手中的筷子,转眸将她凝了一眼后,便挪开了目光,并未再言。
一时,屋中气氛沉寂片刻,而坐在对面的青颂缓缓出了声,“风宁姑娘今上午甚是用功,剑术的基本招数,风宁姑娘记下了大半。”
风宁微怔,下意识的抬眸朝青颂扫了一眼,却方巧迎上青颂那双似是看透她尴尬心神的目光,一时,她也仅是稍稍一笑,随即便垂眸下来,不再言话。
奈何纵是有青颂帮腔,纳兰钰面色却并无半许的柔和,那张疤痕已是极淡的俊美面容,竟是展露出了几分难得的凝重。
“才记下大半的基本招数,怕是不够。”他嗓音也稍稍陈杂,但却并无半分的责问与嘲讽,反倒是略显语重心长。
风宁心下紧了半分,只道:“我以前的武功底子,大多荒废,加之记忆不佳,是以随着青颂侍卫学了一上午,这效果的确不好。”
说着,深呼吸一口,嗓音也稍稍增了几分底气,“待下午,风宁定拼命而学,定会在今日之,增长剑术。”
纳兰钰缓道:“你有此心,便是甚好。我也不愿逼你极早学会武艺,但,京都城可非此处这般平静,更何况,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你必得在回京之前,便能学会武艺,有武功傍身,只有如此,待遇得变故与危险,你才可自行保命。”
他的话语有些幽远,但却仍是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风宁全数听在了心里,略微感激道:“公子之言,风宁记下了,这几日,风宁定努力。”
他终于抬眸朝她望来,缓缓点头,随即便垂眸下来,开始继续用膳。
待午膳完毕,风宁帮着青颂将桌上的碗盘收回灶房,迅速清洗,待一切完毕后,她再度与青颂在院中继续练习剑术。
这回,大抵是志气与毅力满腹,是以学起剑来,风宁也极为拼命,分毫不顾汗流浃背,满身狼狈。
整个下午,她仅是休息过一次,其余时间,全在练剑。
而此处也并无多余的剑,是以她手中的剑,是青颂的随身佩剑,此剑倒是有些重,风宁初拿时,还略显吃力,但到了后面,大抵是习惯了,便也能承受,只是待一下午过去,风宁剑术虽长进不少,连青颂都忍不住开口赞了她,然而那时,风宁掌心已全被剑柄磨出了水泡,而浑身也湿透,面色也大红,而下唇,早被牙齿咬破不少。
太用功,太拼命,是以,劳累受伤是极为正常的,只是这些看在青颂眼里,却让他忍不住开口劝慰,“其实风宁姑娘无须这般拼命,学武终归还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若一来便学得狠了些,我倒是怕姑娘身子吃不消。”
风宁满身疲倦,仅是朝他稍稍一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只道:“虽拼命,虽劳累,但此际,我却觉得乐在其中。青颂侍卫不必顾及风宁,公子今中午说得对,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风宁若是再不用功,以后又有何本事自保。”
青颂怔了一下,随即又欲言又止一番,但终归是未道出话来。
风宁抬头瞧了瞧天色,眼见已近黄昏,随即便收了剑,准备去纳兰钰屋中问他今夜想吃些什么。
奈何待刚转身,便见纳兰钰正立在不远处的窗内,正隔着那雕花木窗,清透平和的朝她这边静然望着。
他面上并无什么表情,更多的是平静。
风宁则是微愕,随即便按捺心神一番,朝他缓道:“风宁要去做饭了,公子今夜,想吃什么?”
他神色微动,盯了她一会儿,随即一启,只道:“随意,只要有南瓜粥便可。”
这回,他倒是没要求什么菜肴,风宁琢磨片刻,便朝他点了头,随即干脆转身,朝灶房而去。
因着太累,风宁熬了南瓜粥,便仅炒了几盘素菜,随即便端至了纳兰钰屋中。
纳兰钰与青颂用膳时,也无半许不满,情绪也没什么波动,倒像是几人之间似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是以,不喧嚷,不尴尬,反倒是极为难得的平静谐和。
眼见纳兰钰与青颂将粥与菜全数吃尽,风宁倒是略显安慰。
这回,青颂则是说什么也不让她清理碗盘了,反倒是独自一人极为迅速的开始清走了桌上的碗盘,随后极快的离去。
一时,屋中气氛也沉寂了下来。
大抵是见风宁满身狼狈,气色微有疲倦,纳兰钰凝她几眼,出了声,“我这里,无需你照顾,你回屋休息便是。”
风宁神色微动,只道:“风宁休息一会儿便行,等会儿,风宁还想多练练剑。”
他显然是不赞成她这样,语气平和,但却隐隐透着几许硬实,“若是累垮了,倒也精力再学武,你要拼命练剑,自是尚可,但切记量力而行。”
风宁点点头,坚持道:“风宁还受得住,今夜也能坚持。再者,其实风宁今日也不是太累,就是练剑时需动来动去,热着了。”
她这话,下意识的是在找借口,然而却显得漏洞百出,不足人信。
是以,待这话落下后,风宁心下便虚了一下,只觉无论她如何说,就凭她如今这满身疲倦的样子,旁人也知晓她此际累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