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数日过去，陈雷的手臂存活了下来，消息不胫而走，原本想要去匠造司的贵胄豪门都安静下来，集体忘记了匠造司欠他们的钱。
皇城司禁卫大牢刑房内，不断传出人类的哀嚎，空气弥漫着肢体烧焦的味道。
楚千寒走在阴暗的通道中，问身后跟着的护从官蒋四血道：“还没找到周若云吗？已经多少天了。”
跟在他身后的蒋四血心直往下沉，跟在他身后的同僚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前些日子围杀墨夜，战死三十余人。就算他们是专门培养的死士，也难免让人感觉兔死狐悲，所以在搜索周若云行踪时，不在像之前那么用心，只抓了些神机台外围的小角色。
楚千寒走过一个角落，隐约听到囚犯痛苦的呻吟声，和人在说话。
“听说了吗？陈家大匠头被砍断的手接回去了，只要在修养半年，就和好人一样，我看这几个人暂时死不了 而且还要好好养着。”
“为什么？”有人好奇的问。
“这还用问，兵部那么多伤残的贵胄王爷军侯将校，好多人需要移植手脚，用普通人的手脚恢复慢，就需要他们这样经过常年训练，血气冲足的，我老钩子手上的钩子也该换下去了，十多年没有用手摸女人的屁股了，给我看看，他们谁的手好一些，给爷爷留下来。”
“头，我看这个小白脸就不错，细皮嫩肉的，而且和您年轻时差不多，都是标准的美男子。”
“好，就他了，把嘴堵上，千万不要让他招了。”
“对对，最好都别招，我叔的断腿也该换了，得找一个合适的，让我看看，那一个和我叔的体格差不多。”
两人一搭一唱煞有其事。
楚千寒眉头紧锁，传闻有些失真，上官晴用元气论将断肢再植的原理说了一遍，言明不同人的手脚不能呼吸移植。但是陈雷断臂恢复给人的感觉太过震撼，许多人认为上官晴说不可能，是怕伤了天合，而不是做不到。许多百姓惦记着将手脚卖给大户，赚来下半辈子都不缺的衣食。
上官晴还是看错了这个时代的人心，许多人穷怕了饿怕了，与其在战乱中失去手脚，或者在严寒中被冻断手脚，他们更愿意用手脚换几年饱饭。
这时有人凄厉哭喊道：“我招，我都说，我知道是谁悬赏上官姑娘，我还和上官姑娘见过，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楚千寒加快脚步走进弥漫着怪味的刑房，刑房主事的老钩子急忙跑过来跪下行礼。
老钩子快七十了，年轻时为了保护贵人断了一只手，从那以后在皇城司任职四十年，是刑讯上的高手，刚才他与助手间的对话，是对犯人施加精神压力。
楚千寒摆手让他起来，看向喊着要招供的囚徒，仔细看果然是熟人，正是当初第一个刺杀上官晴被抓，又被放走的神机台刺客苦荷。
一个四品不到的小刺客，楚千寒都快忘了这个人。
“把他带出来。”
“诺。”
苦荷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愿意断手断脚，看着手脚长到别人身上。他想自己选择死法，而不是任人摆布。
苦荷被带到大牢地上的公厅，由四名狱卒看押着，身上的枷锁有六十斤重，想移动一下都困难。
看到高高在上坐着的楚千寒，苦荷大声说：“我知道是谁悬赏上官提举，我全都愿意说出来，只求殿下给一个痛快，不要断我的手脚。”
楚千寒摆手，让护卫们退出去，等屋内只剩下他和苦荷才问道：“是谁？”
“是安苑公主。”苦荷压低声音，但足够楚千寒听到了。
“哦。”楚千寒没有感到意外，或者说早有预计。
“最开始，的确是安苑公主要杀上官姑娘，因为姑娘坏了她家的生意怀恨在心，可是经过调查发现姑娘是二小姐的遗孤，大小姐过来时，说是想接小小姐回神机台，后来的事情您都看到了，尊主知道后很生气，让我们将大小姐和小小姐都带回去，可是大小姐失踪了，我们也找不到大小姐。”
苦荷竹筒倒豆子，说出一些楚千寒不知道的隐秘。
“周仓出关了？”
“是的，尊主是不久前出关的，他很想见小小姐，所以我们都不敢执行大小姐留下的刺杀任务。”
“周仓出关了。”楚千寒关注点被拉了过去。
神机台主周仓是火之大陆最强刺客。二十年前，周仓深入敌营，在十万军中刺杀了一名敌军统帅。十年前，周仓潜入北朝皇帝大帐，在大帐中割走了北朝皇帝的头颅。七年前，周仓进京刺杀了皇叔楚纪煦，震惊大楚朝野内外。六年前，周仓潜入京城刺杀太子楚千宇，被太子宫护卫发现，一人一剑从三千虎贲中间杀了出去，世人确定周仓已经有超品的大宗师势力，神机台威名震撼大楚。
“六年前。”楚千寒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苦荷迷惑的看向楚千寒，他脑筋急转，想要编出更多的情报。周仓还不知道上官晴的身份，周若云带来的杀手都是她的心腹，与周若云利益相连，都不愿意看到外人成为未来的神机台尊主。
苦荷并不知道他编造的谎言点开了楚千寒心中另一个关键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安苑要杀上官晴。”
“我们不留契约的。”
苦荷努力苦思，希望能够找到一两件证据，楚千寒却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将她指认出来也无用，你来和我说说周若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习惯，平时都是怎么管理你们这些杀手的。”
“我说，我全说。”苦荷连连点头，说出一些真假参杂的话。
楚千寒命人将苦荷的话记下来，整理成册，再三确认后抄录两份，一份入档，一份呈交皇帝，一份他带在身上。
离开公厅时，楚千寒吩咐人将苦荷关押起来，言明不会继续用心，等他核对完苦荷的供词再做决定，如果苦荷的供词里有虚假，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残酷的刑罚。
“上官过几天要给太医局的太医们讲学，正好缺一个用来解剖的死囚，你最好保证，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千寒临走前一句话，不但吓到了苦荷，连大牢的狱卒们，都被吓得苍白了脸。
